周佳瑤坐在車廂裏,跟馮耀宗相對而坐。


    她並不怕他,哪怕這個男人有深不可測的一麵,哪怕這個男人是遼人,哪怕他身上背負著很多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但周佳瑤不怕他!


    他不殺自己,卻綁了自己,這一點很古怪。


    也許自己對他們來說,還有些用處,也許他們想從自己身上得到某種東西。


    周佳瑤一時猜不到馮耀宗的目的,不過她有都是時間跟姓馮的慢慢耗。


    “你們為什麽抓我?”周佳瑤平靜的開口,臉上連一丁點的害怕的表情都沒有。


    馮耀宗很討厭她這個樣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仿佛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她的一雙眼睛似的。


    “世子夫人膽子夠大的!”他討厭她那雙眼睛。不過,她這雙眼睛也生得確實漂亮,不知道將來把它們挖出來以後,還會不會這樣漂亮。


    周佳瑤像是沒有看到他眼中的寒氣似的,“我覺得馮三爺的膽子更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持臣子家眷,真是膽大妄為呢!”


    這話像是反倒搔到了馮耀宗的癢似一樣,他不怒,反笑。是那種真心的笑,笑聲朗朗,像是很開懷似的。


    “好說好說,我的膽子是不小!劫持臣子家眷?哼哼~”他很不屑的哼了兩聲,“這在我眼裏不算什麽,比這再大的事情我也敢做。”


    周佳瑤不置可否。


    車廂裏飄散著一處奇跡的花香,花香濃鬱,讓人暈暈欲睡。


    周佳瑤慢慢的閉起了眼睛,靠在車廂內壁上,唿吸均勻而又綿長。


    馮耀宗輕哼一聲,這女人睡著時,倒是一副畜生無害的樣子。比醒著時伶牙俐齒的樣子倒是討人喜歡一些。隻可惜,她不過是個餌罷了,終究是要死的。


    被扔到國公府門前的車夫陳小東,唯唯諾諾,哆哆嗦嗦的跑去找段氏。


    “媳婦,夫人被人劫走了!”


    段氏把眼睛一立:“胡說八道什麽呢?你這是作死呢,好好的咒夫人。”


    陳小東手足無措的道:“哎呀,我沒有胡說,我趕車帶著夫人往迴走,夫人說要去青宅,剛走到城外,就讓人攔住了。有人拿東西擊在馬頭上,馬車差點翻了,我被甩出去,暈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等我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見了。”


    段氏臉色頓時白了起來,她這個丈夫,天生就是個膽小的,這樣大的事,量他也編不出來。


    如此,夫人便是真的出事了?


    段氏急的不行,“不是有紅衣姑娘跟著嗎,怎麽還出了事?”紅衣姑娘武藝高強,在她心裏,紅衣姑娘就是個無所不能的人物。


    “我怎麽知道,興許是對方人多呢!”


    也對,雙拳難敵四手。


    不過,這事兒她得趕迴尚書府,跟大少爺說一聲。


    國公府!


    哼,國公爺跟戲子打得火熱,世子爺不在,這院子裏哪兒還有指得上的人?陰陽怪氣的二爺,隻怕還巴望夫人出事呢!


    段氏急忙道:“趕緊的,迴尚書府報信,這事兒,得讓老夫人,大爺拿主意。”


    周佳瑤醒來的時候,視野中黑茫茫的一片。


    她其實並沒有中迷香,隻是當時馬車裏的味道有些不太對,馮耀宗又是一副不想應酬的樣子,她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這些人劫了自己,想要把她帶走,自然是要提防著她做出什麽反抗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迷暈,然後悄無聲息的帶過來。


    周佳瑤一開始是裝暈,但是路途太長,馬車搖搖晃晃的走了很久,實在是有些讓人吃不消。到後來,她被顛得直暈,是真的困了,睡了過去。


    周佳瑤坐起身子,這會兒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暗色,借著屋外的月亮,倒也能看清楚一些屋裏的情況。


    這是一間很破舊的屋子,屋子裏隻有一張桌子,幾張椅子。屋子裏沒有床,自己躺在炕上。


    炕上?


    周佳瑤反應過來,這是哪裏?難不成生馮的把她帶到鄉下去了?


    正想著,卻聽外頭有腳步聲。


    她反正也醒了,幹脆坐好,正視著自己接下來要麵對的事。


    有人推門,舉著一盞豆子大小的油燈走了進來,緊接著,馮耀宗也走了進來。


    屋裏一下子有了亮度,周佳瑤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屋裏破舊異常,角落裏都是蜘蛛網,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屋子裏有些陰冷,她發現自己的手腳有些被凍僵了。


    周佳瑤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自己的處境,“我的婢女呢?你把她們怎麽樣了?”


    馮耀宗直接坐到椅子上,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椅子是否幹淨。


    “他們都很好,一根頭發都沒有損傷,世子夫人大可放心。”


    周佳瑤信了,遂道:“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到底想要幹什麽?”


    馮耀宗笑,拂了拂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賣關子道:“你猜!”


    周佳瑤懶得跟他打太極,當下道:“有話就直說好了!我隻是一個弱女子罷了,你既不想殺我,想來是我還有能被利用的地方,打的什麽主意,痛痛快快說出來就好了,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兒。”


    周佳瑤這話,說得有些粗糙。


    不過馮耀宗聽了,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弱女子,你若是個弱女子,那我外甥的眼睛是怎麽瞎的?”


    “那個呀!”周佳瑤微微笑了笑,眼裏滿是不屑之色,“他自己窩囊而已,不過是一把胡椒粉。我這個人,特別有警惕之心,對著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總要留些後手的。”


    胡椒粉?


    用胡椒粉能把人的眼珠抓壞嗎?


    馮耀宗臉上閃過一抹陰狠之色,“世子夫人真是好口才,心狠手辣起來,卻是一點也不含糊啊!怪不得人人都說,最毒不過婦人心。”


    “多謝誇獎,我隻對要害我的人狠毒。不過,說起狠毒一,想必我也不是令姐的對手,她的狠毒,才是真狠真毒啊!”周佳瑤知道馮耀宗早晚會跟自己攤牌,這種人,自大狂妄的很,當他覺得自己手握乾坤,必勝無疑的時候,一定會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失敗者麵前。


    自己現在,在他的眼中,無疑就是個失敗者。


    或許,連個失敗者都算不上吧!


    馮耀宗似乎並不介意她提起馮氏。


    他對馮氏,沒有什麽印象,更沒有什麽感情。馮氏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幫手而已。


    如今那個幫手廢掉了,便成了廢物。


    “可是她不是一樣敗在了你的手上嗎?”語氣波瀾不驚,沒有一絲的異樣。


    這是一個冷血的人。


    周佳瑤搖了搖頭,“她不是敗在了我的手上,而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哦?”


    馮耀宗眯了眯眼睛,“世子夫人都知道些什麽?”


    周佳瑤不動聲色的道:“老實講,我也不知道什麽事,很多東西都是猜測出來的,也不一定準確。”


    馮耀宗笑,“世子夫人不防說出來,我為你解惑。”他伸出手來,敲了敲身邊的木桌,“沒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我大哥也不行!”


    果然,馮家大爺被軟禁的事情,是馮家人自己的手筆。


    這世界上,怎麽有那麽多親人相殺之事呢!


    馮耀宗就算是遼人,馮耀興也是他大哥啊!再說,如果他真是天依郡主和馮湯的兒子,那他也該是大宋人啊。


    血統這種事情,還真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好啊,那馮三爺跟我說說,當年郡主是怎麽死的!”周佳瑤也笑,可是那笑意卻並沒有直達眼底,甚至還帶著三人兇險。


    “哦!世子夫人果然犀利,一開口就直奔這麽重大的主題。”


    周佳瑤搓了搓手,道:“是你讓我問的啊,我不問,多不尊重人啊!”屋裏有點冷,她又是個女子,做這個動作很合理。


    “當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我人不在京城嘛!不過,郡主是中盅而死,這個你不是知道了嗎?”


    周佳瑤點頭,“是啊,那個麻什麽的。”


    馮耀宗表情微頓,隨後釋然:“到底還是小看了你,你連這個都知道!”


    周佳瑤輕聲道:“馮三爺莫不是不知道,那女人自報家門找上來,我還能傻得想不明白?”


    也是!


    馮耀宗點頭,“不過,這事兒肯定是我們馮家人做的,我認。”


    “喲,三爺這會兒打腫臉充腫子,認下了?當初事發時,馮氏不是指天發誓,說這事兒與她無關嗎?”周佳瑤雖早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此時聽到馮耀宗親口說出來,還是很氣憤。


    她甚至想衝上去,撕爛馮耀宗的嘴巴。


    “當初是不能說,馮家剛剛複辟沒多久,若是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恐怕再難在朝堂上立足!”他說的很隨意,好像他們害的人不是當朝的郡主,而是一個普通的奴婢一樣。


    “馮家人的膽子真大呢!”周佳瑤說這話,便抬頭,對那個舉燈進來的侍從道:“我有點冷,能不能勞煩你給我倒點熱水來?”


    那人沒動。


    馮耀宗揮揮手,道:“你去吧!估計世子夫人也是餓的,再去弄點吃的來!”


    那人這才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門板輕輕的合上,發出極細小的聲音。


    周佳瑤這才道:“看樣子,我還得謝謝你,你這是善待俘虜啊!”


    “你可算不得俘虜,頂多算是個肉票罷了!”


    周佳瑤也不介意,“肉票就肉票吧!不過馮三爺可否讓我見見我的婢女!還有那幾個侍衛。”


    “你見他們什麽,難不成以為他們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你?”馮耀宗板著臉,十分不悅的道:“你說了一句蠢話。”


    周佳瑤很激動的道:“你不讓我見他們,我怎麽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著!”她大概是站得久了,冷不丁站起來,腿有些發麻,站不穩當,差點摔倒。


    周佳瑤連忙扶住桌子,對跟他一步之遙的馮耀宗道:“讓我見我的婢女!”


    馮耀宗不屑的道:“你是肉票,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不過,若是你聽話,不吵不鬧的跟我去潼關,我就讓你見他們一見。”


    去潼關?去潼關幹什麽?


    周佳瑤是個曆史白癡,地理也學得馬馬虎虎。但是她記得,這個潼關是平原的東端,曆史上是個兵家必爭之地,被稱為是關中地區的東大門。


    有人說,得潼關者得中原。這裏因河而險,水戰頻繁!


    難不成……


    周佳瑤腦中閃過一個極不靠譜,又有些大膽的想法。


    如果說有馮家做內應,讓遼人趁機而入的話,從哪裏打響第一戰會比較好呢!


    雁門關嗎?


    不見得!


    那是蒙古人慣去的地方!遼人若要出兵,自是出兵遼東府,因為離得比較近,而且氣候也是他們熟悉的。


    人人都有慣性思維,若是他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呢!


    又或者,蒙古和遼人已經達成了協議?


    若出兵潼關,可直取西京(長安),到那時,中心開花,再由蒙古人和其他小國聯合起來,來個真正的裏應外合?


    周佳瑤腳都軟了,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潼關?我不去!!”


    馮耀宗以為她害怕,不由得笑了笑,“這事兒由不得你!想明白了,就給我個答案,我好決定讓不讓你見那幾個人。”


    周佳瑤挺直了脊背,咬著唇,問道:“他們當真沒事?還活著?”


    “毫發無損。”


    周佳瑤慢慢的在屋子裏走了起來,馮耀宗隻當她在糾結,並不理會。


    左右她也不會功夫,那胡椒粉能對付別人,可對付不了他。


    周佳瑤走了一會兒,在馮耀宗麵前停了下來,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殺他們,咱們擊掌為誓。”


    馮耀宗輕笑一聲,對她的孩子氣感到可笑,女人啊,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她真以為擊掌什麽的,有用嗎?


    “且依你!”馮耀宗伸出手掌來,與周佳瑤擊掌。


    啪~


    一擊掌,兩個人的掌心對在了一起。周佳瑤瞬間閉起眼睛,整個人跌入了仙府小築之中!


    馮耀宗隻覺得眼前閃過無數道白光,腦袋像是被針紮似的疼了起來。他剛想出聲,卻似乎掉進了漩渦之中,連話都說不了來了!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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