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米早就料到,皮貨鋪子裏添加了成衣生意以後,鋪子裏的生意肯定會越來越紅火。生意好起來以後,難免有人眼紅,自然會有人到自己的店裏挖牆角,所以才會在麵試了幾個裁縫師傅後,讓他們簽了合同。上麵明明白白的寫著,他們進店做工,每個月會拿一定的工錢,製成的衣裳賣掉之後,他們會有一定的提成收入,如果鋪子裏生意好,年底他們還會有一筆分紅拿!


    周家皮貨鋪子給出的待遇,算是不低了,但是周小米也有條件,這合同一簽就要五年,師傅們不在鋪子裏做滿五年的,要給店裏賠償。而且但凡在鋪子裏做事,一定要把鋪子裏的事情守住,不能遵守保~秘~協議的,一但發現,就要被逐出鋪子,鋪子裏的損失,也會通過衙門追討迴來,而且違約金是要賠償五倍的。


    能留下來做事的,都是慎重考慮過的,想跟著周家好好做事的人。平時這些裁縫師傅都不在前邊鋪子裏,周小米在後院留了兩間廂房,給他們做製衣房,還雇了個做飯的婆子,幫忙照顧幾人平時在鋪子裏的生活。


    大家都覺得東家和氣又好說話,對他們這些人是真不錯,所以都願意跟著周小米。


    “有合約綁著,確實不容易被挖。”周小米抿唇一笑,道:“你呀,也要對我們的師傅有些信心嘛,能答合約留下來的,都是有誠意的。”


    這一點不可以否認。


    韓秀才點了點頭,“是,東家說得對。”


    “照這樣下去,年底大家的分紅錢,又能厚上一些了。”


    韓秀才點了點頭,神情很是振奮,他看著周小米,幾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話說似的。


    周小米一眼就看出來了,韓掌櫃這個人做事情很是有條理,心細不說,能力也不差。就是有時候辦事太守規矩了,微微有些不懂變通,不過周小米覺得,這也跟他讀了那麽多年的書有關係,相信適應一些時日以後,就能改變了。畢竟不是所有讀書人,都有勇氣放棄科舉,改行經商的。


    “韓掌櫃有話不防直說。”周小米猜,應該不是鋪子裏的事,韓掌櫃這個人,一向是非常有原則性的,如果是鋪子裏的事情,他不會這麽猶豫。


    “東家,我有個事兒,想跟您商量一下。”


    周小米點頭,“有話不防直說。”


    韓秀才聽了這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道:“我家大小子十六了,我想著,想讓他到鋪子裏來,跟著學學做生意。您放心,那小子讀過幾天書,識字,算賬都不在話下,而且人也機靈,不會調皮搗蛋的,您放心。”韓秀才像是怕周小米會不同意似的,一古腦的將自己兒子的優點都說了出來。


    周小米微微皺眉,“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這兩個孩子都是在讀書的,你也舍得?”


    韓秀才見她沒有出聲反對,而是細細的問了起來,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才道:“什麽讀書啊!我家裏先前的情況,東家又不是不知道,兩個孩子,不過是跟著我識幾個字罷了。”


    “家裏現在的情況應該好多了吧,供兩個孩子念書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是的!”韓掌櫃笑了一下,“自打我到您這來上工,家裏的情況好了許多,我母親,妻子也能輕閑一些了。隻是,念書這種事情,念得出去自然是好,念不出去也不能強求。您看看我就知道,書沒少讀,可是呢,到頭來時運不濟,白白荒廢了大好的光陰。”


    周小米沒說話,倒是挺佩服韓秀才這種能看得開的心態。要知道有很多人都會陷到裏麵,根本拔不出來,就像範進似的,到後來中舉了,也瘋了。


    “老大都十六了,也該給他說一門親事了。我也問過他的意思,他也說,與其繼續讀書,不如早點學點本事,能養家。家裏還有個小的,現在好好培養一番還來得及,可是老大,唉,確實是被我耽誤了。”雖然韓秀才看得開,但是提起往事來,話語裏不免還是帶著幾分惆悵。


    “既然你想好了,就讓他來吧。”這是小事,鋪子裏一樣是要招人,招誰都是招。隻要孩子是好的,就比什麽都強。


    韓秀才見她一口答應下來,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道:“我替我那不成器的大兒子,謝謝東家。”


    周小米揮了揮手,道:“用不著謝我,他用心學,比什麽都強。”周小米起身,一旁的紅衣知道主子談完事情,要迴府了,連忙身身跟在周小米身邊,替她戴好了幃帽。


    韓秀才連忙稱是。


    “我先走了,店裏的事情你多費心。”


    韓秀才拱手道:“東家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周小米點頭,跟紅衣從鋪子的後門走了出去。


    韓秀才送完了周小米,就到鋪子前麵守著去了。不多時,人便多了起來,都是三三兩兩的女客。婦人,小姐身邊都跟著丫頭,婆子,倒也不怕有什麽人衝撞。


    不一會兒,店裏就做成了三四筆交易,賣出去了兩件成衣,幾張皮子。


    店裏剛清靜下來,就又有一對主仆走了進來。


    這主仆二人年紀都不大,主子穿了一身緋紅色鑲兔毛邊的緞子襖裙,外頭披了一件月牙白色的素紋披風,她頭上戴了一隻臥兔,耳朵上墜了一對銀製馬蓮花的耳鐺。


    此女容姿隻屬中上,她身邊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婢女,主仆二人一進店,就四處打量了起來。


    韓秀才曆練了一段時間,眼力也練出來了,什麽人進店能買東西,什麽人進店隻是看看,他心裏都有數。不過,打開門做生意的,都需要麵麵俱到,不能因為人家不買東西就不招唿!所以哪怕明知道客人未必買什麽,他這個掌櫃的,還是要不時的出來寒暄一下,為店裏招攬幾個潛在的客戶。


    “這位太太,小店鋪子裏的東西都是剛到的,皮子都是最好的,您隨便看看。”韓秀才知道她們未必能在店裏買東西,但是還是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進店來的女眷微微點了點頭,四處環顧起來。


    韓秀才這才迴到櫃台裏麵去了。


    那丫頭見自家主子看得認真,便小聲的湊過去道:“奶奶,奴婢瞧著,這鋪子也沒啥特別之處啊!咱們還是到別處去瞧瞧吧!”這鋪子裏的東西,瞧著就不便宜,自家主子在大爺麵前雖然得寵,可是卻不得老爺,太太的喜歡,所以姨奶奶的手頭比較緊,這些皮子都貴著呢,怕是買不起。


    韓掌櫃假裝算賬,似乎並沒有聽到主仆二人的對話。


    “你知道什麽?”那個被叫做奶奶的人小聲的訓斥了她一句,然後目光落在一件成衣上。


    那是一件長款紫貂大衣,和宋朝人們慣穿的大氅不太一樣,從衣領到袖口,都透露出幾分現代的氣息來,雖然胸襟上隻有一顆白玉打磨的紐扣,但是她還是看出了這設計的意思,既保留了當代人穿衣習慣,又融合了後世的設計理念。


    騙得過別人,騙不過她。


    林如紅收迴目光,轉而櫃台前麵。


    “掌櫃的。”


    韓秀才抬起頭,道:“這位太太,有何吩咐?”


    “我看你們這店鋪寫著‘周記’,敢問貴東家是……”


    韓秀才拱了拱手,“這位太太,東家的名諱不好隨意告之,請您原諒則個。”韓秀才滿麵帶笑,可是笑意卻沒有直達眼底,這女眷是怎麽迴事,一點規矩也不懂,怎麽能隨意打聽人家的東家呢!要是東家是個男的,這兩個人之間可就說不清楚了。


    林如紅臉麵一僵,卻也沒露出什麽不善的表情來,隻道:“掌櫃的也是聽命行事,奴家不好為難,如此,就先告辭了。”


    韓秀才從櫃台裏走了出來,送她到門口,“太太若是與東家有故,可寫封貼子放到店裏,日後東家來了,也好有個交待。”


    林如紅隻道:“不必了,掌櫃的留步吧!”


    韓秀才拱了拱手,目送主仆二人離去。


    他轉身進了屋,越想越覺得不妥,連忙寫了一封短信,讓小夥計給周小米送去。


    周小米剛喝完甜湯,正洗手呢,信就被紅衣拿進來了。


    桃兒挑了挑盆裏炭火,從杏兒手裏接過了熱茶,遞給了紅衣。


    “謝謝。”紅衣一向冷臉,桃兒見怪不怪,抿嘴笑了一下,退下了。


    桃兒心裏清楚,她和杏兒與小姐再親近,也親近不過紅衣,紅衣不僅是小姐的丫頭,更是保護小姐周全的人。而她們,隻要謹守本份,做好自己的事兒,照顧好小姐內宅裏的生活,就行了。


    周小米拿拆信刀,拆了韓秀才的信,看了兩眼,便讓紅衣拿炭盆將信燒了。


    “小姐,無大事吧?”平時這種話,紅衣是不問的,可是她們前腳剛從鋪子裏迴來,韓掌櫃後腳就寫了信來,這事兒怎麽看都不太尋常。


    周小米搖頭,“無事。”許是有人認錯人了吧?


    又或者,是她?


    周小米想的那個她,正在街上亂逛呢!


    說是亂逛,也不貼切,其實林如紅還真就是帶著某種目的出來逛街的。


    她想在汴京開個鋪子,掙些錢花花。


    林如紅嫁到林家這幾年,日子可遠沒有外人看到的那樣風光,她娘家底子薄,根本拿不出多少嫁妝來,她支身嫁到林家,每個月才二兩月例銀子,還得在當家主母高氏麵前守規矩!


    林如紅從來沒活得這樣窩囊過,想她前世,花錢如流水,想要什麽沒有?可如今呢,為了吃一口順嘴的,為了戴兩件首飾,還得討好這個,討好那個的!想想就來氣。不過林如紅也知道,隻要她能生下孩子,林家上下,都會對她另眼相看,她想要什麽,都會有。所以林如紅想求偏方,生兒子,但是照偏方買藥是要花錢的,她哪有錢?所以才會想著出來瞧瞧門道,找個掙錢的路子。


    主仆二人出了周記皮貨鋪子,林如紅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隻道:“行了,今天先這樣吧,明個兒咱們再來。”天色漸晚,她得先迴家,有事兒明天再說。


    一直侍候林如紅的小丫鬟小杏連忙道:“唉,聽您的。”這個叫小杏的,是林府裏的人,剛開始指派她來侍候林如紅的時候,她還不樂意呢!後來也不知道林如紅給她許了什麽願,她倒是對林如紅忠心耿耿了起來。


    主仆二人順著小路,迴到了位於朱雀門街後麵的一座二進宅院內。


    這宅子麵積不大,可是在汴京這種寸金寸土的地方來說,也不算小了。這地方臨近國子監,也是為了方便照顧林玉風,所以特意選了這麽個地方,買了下來。


    主仆二人前腳剛進院,略微洗漱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裳,後腳林玉風就迴了宅子。


    他一身微醺,臉紅紅的,腳步有些虛浮,身上還有些脂粉味兒。


    林如紅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又跟狐朋狗友去了煙花之地,心裏頓時覺得晦氣極了。


    這是個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年代,爺們兒去青樓楚館成了再正常不過的消遣,女人呢,隻能待在深宅後院兒,行為舉止稍微出點格,就會被人說是不恪守婦道!


    林如紅上輩子是吃喝玩樂慣了的,如今哪裏受了這個拘束?連酒都不能痛痛快快的喝,更別提別的了。所以她一見林玉風吃花酒迴來,心裏就特別不平衡。她不在乎林玉風是不是在外頭有了相好,隻要他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能給自己錢花,就行了。


    “大爺,您這又去哪兒吃酒去了?”林如紅一邊侍候林玉風梳洗,一邊嫌棄的皺了皺鼻子。


    林玉風高興,摟著她香了一口,道:“也沒去哪兒,就是跟同窗小喝了幾杯。”


    國子監裏哪有什麽好人?


    林如紅來了汴京的時間不長,可是也看明白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現在的國子監啊,就等同於後世的貴族學校,來這兒念書的,都是高幹子弟,有真才實學的,太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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