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離開了村子,在山上尋了一塊平坦的地方,此時站在無人的野外,唿吸著雪後冷清的空氣,望著遠處被白雪浸染的隱隱青山,周翼虎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是無垠的寬廣!


    雪已經停了,視野所見皆是一片銀白之色。


    閆老頭提著奪命,站在他麵前給他講解三十六路鬼王刀的刀法:“此刀法有三十六路,每一路又有三種變化,一招三式,我演練一遍,你仔細看著。”


    “是。”


    閆老頭提刀。


    一個毫不起眼的怪老頭身上,突然迸發出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光彩來,他的眼中似乎有無限的能量突然燃燒了起來。


    很快,閆老頭動了,身法奇怪,他手中的刀,似乎已經不在是一把刀,而是另一個他,隨著招式的不斷轉化而跳躍著。刀身上帶著殺氣,淩厲的揮向空中,刺向虛無中並不存在的敵人,一把普通且毫無光澤的刀,在這一刻被重新賦予了生命,好像一招一式都在詮釋快,狠,準這三點。步法,身法,刀法三者合一,一切都完美的結合,似乎如行雲流水一般,拋開招式中的殺意不談,還真的讓人覺得一切都是賞心悅目的。


    “前十六路,招招帶著殺意,卻也留有一定生機。後十六路,看好了!絕地重生……”閆老頭突然大喝一聲,雙目之中的殺意暴漲,他整個人如同被仇恨和兇殘附身一般,刀隨身走,刀尖如同吐著芯子的毒蛇,刀身就像隨時要將敵人的頸項纏住一般似的,狠辣,滅絕,招招奪人性命,處處透出死亡的味道。


    “此刀名喚奪命,一出刀鞘,必要人性命!飲血止殺,快意恩仇!”


    周翼虎的目光終結追隨著閆老頭的身法,仔細的看他的一招一式。說來也怪,在學文方麵,周翼虎沒有什麽天賦,比起他三弟過目不忘的本事,他簡直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可是對於習武,他卻有很高的天賦,隻要看過一遍對方的這些招式,就能記得七七八八。


    閆老頭一氣嗬成,將三十六路鬼王刀從頭到尾的走了一遍。


    “你可瞧清楚了?記住了多少?”


    漸漸的,周翼虎眼前的身影有些模糊想來!


    刀有什麽錯?錯的是人。


    如何擺正自己的心,不被刀中的戾氣所染……


    周翼虎心中似有所感,久久迴味著他這一刻的心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閆老頭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習武之人講究天賦,講究機緣,也講究感悟。他這徒弟明明是陷入了感悟之中,隻看自己練了一遍,就能有此機緣,當真是個極具天賦之人啊!


    他撿到寶了?


    閆老頭那萬年不變的沉如枯井的眼中,多了點點欣慰之意。


    少頃,周翼虎睜開了眼睛。


    閆老頭將手中的奪命扔過去,道:“你練練看。”


    周翼虎接過刀來,提氣,身形猛的展開,刀隨人舞,飛沙走石……


    一股氣勢稍顯不足的殺意頃刻間宣泄出來,林那邊趁雪後出來覓食的麻雀被驚擾得拍拍翅膀飛走了。


    周家。


    “你大哥去了那麽久,怎麽還不迴來?”


    周小米一邊幫著林氏挑彩線,一邊道:“許是被什麽事兒絆住了吧!他跟閆師傅一年沒見了,說不定閆師傅還要指點他幾招,娘,不用太擔心。”大哥都多大了啊!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不過是去村子裏給師傅送年禮,一共才幾步路?真是遠香近臭,自己天天在她麵前晃,一天兩天住在鎮上,也不見得她多說什麽。


    周小米吃了幾下無意義的幹醋,然後繼續幫林氏挑線。


    不一會兒,院子那邊傳來聲音,李嫂匆匆的去開了門。周大海走了進來,也不知道因為什麽,他的嗓門很大,聲音裏滿是氣憤。


    “老爺,小少爺們剛睡下,您輕聲點。”


    周大海歎了一聲,把手上提著的豬蹄交給李嫂,告訴她整治出來。


    李嫂接了過去,低低的應了一起。


    周大海推門走了進來,先是把外頭的襖子脫下去,掛起來,然後輕手輕腳的洗了手,挑了簾子進屋了。


    “孩子們睡了?”


    “睡了!”林氏抬頭瞧他,見周大海一腦門的官司,就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是咋的了,吵吵巴喊的,大過年的發什麽脾氣。”


    周大海瞄了閨女一眼,沒吭聲。


    林氏心裏有數了,這個當爹的有些話不好當著閨女麵說呢!


    “我瞅著你把豬蹄子拿迴來了?”


    “啊!”林氏要喂養兩個孩子,比一般的產婦辛苦些,所以她平時沒事就多喝一些湯湯水水的,增強營養,好讓奶水更充足一些。


    “閨女啊,你去瞧瞧那豬蹄子,得燉老長時間了,別到了晚上喝不上。”


    周小米暗暗翻白眼,這不明顯想把她支走嗎?


    她應了一聲,起身往外走,出了門口就進了仙府小築,然後打開仙府小築與外界的聯係,利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偷聽周大海和林氏講話。


    “他爹,咋的了?”在林氏看來,家裏的事兒,外頭的事兒,就沒有應該背著自己閨女的,閨女主意多正啊!小想法一套一套的,鬼點子賊多。有啥事,一下子就能給你解決了。


    周大海歎了一聲,“也沒啥。”


    還是不想說?這可就奇怪了!


    不過林氏一想也就明白了,能讓自個男人不好開口的事兒,肯定跟那邊有關係。


    “我可告訴你啊!咱們可是斷了親的!當初你那狠心的爹娘可沒管咱們一家老小的死活,還恬著臉當著全村老少的麵兒要了一千兩銀子去給他們那寶貝兒子還賭債。你要是還管他們,我就跟孩子們把你扔出去。”林氏這兩年的脾氣也上來了,生了雙胞胎後,她在家裏的地位明顯見漲,而且林家的日子也越過越好了,有了娘家撐腰,她自然就更有底氣了。


    周大海苦笑,“孩兒他娘,你說啥呢!我這兩年怎麽做的,你沒瞧見啊!”


    周大海說得是實話。周新貴和許氏當著全村老少要一千兩銀子斷親費那事兒,可把他刺激完了。一對要榨幹他們血汗錢幫著小兒子還賭債的父母,還是父母嗎?跟吸血鬼也差不多少了吧?再加上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周大海的心都碎成了餃子餡兒了,哪裏還會像以前那樣不知事,稀裏糊塗的做對不起老婆孩子的事?


    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會痛。


    “最好是這樣。”這兩年啊,家裏人對周大海施行了經濟控製,從來不讓大錢到他手裏,除了三瓜兩棗的零花錢,周大海的日子比周安他們幾個還窮。主要是家裏人怕他忍不住去幫扶那頭的人,所以在錢這方麵看的緊了些。


    這兩年周大海是真想明白了,自己要想有好日子過,就得跟老婆孩子一條心!他也確實不再想跟那對狠心的父母再有什麽聯係了,一千兩銀子早把一切都買斷,他又何必放不下呢!


    正是因為周大海想通了,悔悟了,所以這兩年雖然老宅那頭不斷的有人試圖接近周大海,什麽苦情戲,兄弟情,以孝要挾戲……各種方法都試了一遍,但是周大海始終沒有迴頭,以一句“斷親了”堵住了所有人的口。


    周新貴不死心啊!周大海把日子過起來了啊!有這樣的兒子在手,不就等同於手裏握著一個生錢的簍子嘛!要是把大兒子牢牢的攥在手裏,他要什麽沒有啊?所以周新貴後來還指使許氏鬧了一出,非讓許氏裝成先前種種行徑是被黃大仙,哦也就是黃鼠狼迷住了的樣子,所以她所做的一切呢,都不是她自己的意思,都是黃大仙逼她的。


    這事兒最後鬧得一個村子的人都來周家門口看熱鬧了,許氏也不要她那張老臉了,反正怎麽離譜她就怎麽編,老兩口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大房一家子都認迴來。


    林得勝知道信兒以後,罵了好幾句娘,他匆匆的趕到周家門口,一句話就把周新貴的嘴給堵上了。


    “她被黃大仙迷了,你也被黃大仙迷了?你這個一家之主不出麵,任由個娘們糊鬧,你那腦袋裏裝的是屎啊!”


    這個時候看熱鬧的人才迴過味兒來,可不是嘛,當初最後拍板管周家要錢的人,可是周新貴,而且不僅要走了五百兩的周債銀子,還要了斷親費呢!


    不過許氏臉皮多厚啊,人家一口一個斷親文書被黃大仙給毀了,沒有了,不作數。


    大夥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白紙黑字立的證據,還有證明人,你說不作數就不作數啊!


    不過,周大海當時就說了,那斷親文書被他拿到縣衙去做了備案,留了底,蓋了縣衙的大印!也就是說不管你許氏手裏的文書,又或是周家大房手裏的文書,丟了也好,毀了也罷,人家衙門口有存檔備份的呢!這事兒經了官,就不是你一個平頭百姓說了算的了。


    周大海暗想,幸虧當時聽了閨女的話,不然啊,這迴還真就不好說了。


    經此一事,周大海還總結出了一個經驗,那就是不管什麽文書,契約,凡事重要的,都得拿到官府去蓋印存檔,這樣才是最穩妥的,最有效的辦法。


    最後,周新貴和許氏灰頭土臉的從周家離開了,那個狼狽樣,嘖嘖。林氏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挺解氣的!


    這事兒過去有半年多了,這迴他們又想出啥幺蛾子了?


    林氏看到周大海一臉苦惱的樣子,心裏那叫一個不痛快,你自己說的斷親了,現在又弄出一個苦瓜臉,給誰看呢!


    周小米在仙府小築中聽著外頭的動靜,她倒要看看,老宅那些人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她娘。”周大海完全沒有想到媳婦會誤會了,正生氣呢!他頭也沒抬的跟林氏訴苦:“村兒裏有風言風語傳出來,說是周秀兒不檢點,跟個男人私。混,雖然沒被抓到現行,可是好多人都影影綽綽的看到了。你說,不管怎麽說,她也是孩子們的姑吧?就算斷親了,血脈在那兒擺著呢!名聲這東西,也是要受影響的啊!咱家的小子我不怕,你說會不會影響小米以後說親啊。”


    周大海竹桶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苦惱一古腦的說了出來。


    林氏一聽這話,心裏的火氣下去不少!不過隨即另一股火又被拱了起來。你說那周秀兒啊,多大個人了,怎麽就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麽寫呢?模樣長得醜也就算了,好吃懶做也就算了,現在居然不知羞恥的幹了這種事情!難怪十八了還嫁不出去。


    聽完這個消息,林氏就把手裏的繡線放下了,繡啥啊!啥也繡不下去了。


    也不怪周大海和林氏這般苦惱。在古代,這成親可不僅僅是看男女雙方本人,包括後世挑選結婚對象的時候,也是一樣的。男女雙方的相貌,品性是一方麵,他背後那個家庭也是一方麵。你比如男方挑女方的時候,就會考察女方家教如何,有沒有出過什麽道德方麵的問題啊,女的家裏有沒有好吃懶做的人啊。女方挑男方的時候就又會考慮到,這個男的家裏有沒有好賭的啊,長輩們有沒有花心大蘿卜啊!好像考察的不僅僅是男女雙方,連他們家人所有不好的,好的因素,他們都要考慮進去。


    這是家風,不管在古代,現代,都很被看重。


    所以說周大海和林氏的擔憂不無道理。即使是斷親了,血脈關係畢竟擺在那裏呢!以後輪到自己女兒說親的時候,人家男方肯定會打聽啊!萬一知道她有個跟野男人廝混的姑,再好的親事也得吹了啊!


    林氏狠狠的瞪了周大海兩眼,好像無盡的委屈都在這裏頭了似的,或許是覺得光用瞪的不過癮,不解恨啊,她還直接伸出手,使勁的掐了掐周大海胳膊內側的軟肉。


    周大海一陣討饒。


    周小米默默的出了仙府小築,出了正房,迴了自己屋。


    不省心啊!


    看來,有些事情要忙提到方程上來,不能再拖了!京城那邊一定要讓雲霆霄摧一下,給個說法。


    萬一京城那個周家,不是周大海的親生父母,那她就是變,也得給周大海變出個親爹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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