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霆霄隻道:“也好。”當著李大夫的麵兒,隻字未提自己受傷剛好,不能喝酒的事兒。


    周大海也沒提,他還算關心雲霆霄的傷勢,知道他早就好利索了,要不然以他這般謹慎的個性,也不可能貿然提出這個要求來。


    周大海示意周翼虎給他滿上,他年紀雖小,可是也是家裏的客人,應當以理相待。大不了少喝一些。


    吳氏一直盯著李大夫看,生怕他喝多了。


    周小米為李大夫說話,“李奶奶,我爹的酒,勁都不大,您就放心吧!”其實周大海拿出來的,可是正經的燒刀子,不過還好,酒少人多,每人也喝不了幾口。


    吳氏微微放下幾分心,吃了幾口菜以後關注起林氏的肚子來。


    “聽老頭子說是雙胞胎的時候,我可是吃了一驚呢!咱們村,可從來沒有人懷過雙胞胎,你是個有福氣的,苦盡甘來了。”


    林氏笑著點頭,微微有些圓潤的臉龐上帶著幾分靦腆,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現在很幸福!


    “李奶奶,你嚐嚐我做的紅燒肉,一點也不塞牙!”周小米殷勤的給吳氏挾菜,主要是不想讓她過多的提起以前的事兒。人啊,上了年紀就愛嘮叨從前,要是林氏一個人,她說說這些也沒啥,可是林氏現在懷著身子呢,還是對雙胞胎,萬一被吳氏勾起了傷心事,那可就不太好了。孕婦的脾氣和情緒都有點讓人捉摸不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暴發了,所以周小米還是覺得把這個話題帶開的好。


    吳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她吃了一口周小米挾給她的紅燒肉,讚不絕口的道:“奶奶長到這麽大歲數啊,還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紅燒肉呢!你說我那個大媳婦兒也算是有點本事的吧!當年她那一手廚藝也是十裏八村有名的。不過她燒的菜,可沒我們小米燒的好吃。就說這肉吧,香,還不膩人。”吳氏摸了摸周小米的頭,慈愛的目光一覽無餘。


    周小米知道。其實李大夫和吳氏是寂寞的。他們隻有兩個兒子,老大在外做生意,帶著媳婦,兒女常年在外奔波。有時候一年都不迴一次家。老二一家在鎮上住,隻有逢年過節的才能迴來看看,也呆不了幾天。別人家裏都是兒孫滿堂的場麵,這老兩口到好,家裏一天到晚也沒有個外人……


    周小米覺得。或許她應該找個機會勸勸李秋實,讓他搬迴村裏來住,畢竟這二老的年紀越來越大了,身邊不該離人的。


    這個念頭也隻是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這頓飯吃得熱熱鬧鬧的,大家似乎都格外的高興。


    林氏中途離席,她身子重,太過累乏,席間頻頻打瞌睡。雖然有點失禮,但是沒有人挑她的不是,反而勸她早點休息。


    李大夫小飲了幾杯。也有了微醉的意思,吳氏挺擔心的,時不時的朝那邊張望。周大海不好在留,便讓丁嫂給他端了一碗醒酒湯用,然後讓人套上車,把老兩口送了迴去。


    外人一走,周大海便迫不及待的迴去洗漱,照看林氏去了。


    周小米做了一天的飯,早就累了,可是她不想睡。也不敢睡。


    雲霆霄今天晚上有些怪,似乎在等什麽人似的。周小米前世可是個精明的商人,她自幼痛失雙親,早就學會了從人的眼神和臉色中去分析他們的目的。雲霆霄表現的很平靜。看似如常的眼神中卻隱含著不為人知的目的!


    到底是為什麽呢?


    周小米雖然認定他是不懷好意,但也知道他其實並不會做出什麽對家人不利的事情。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去猜猜他的用意,看看這貨到底要幹什麽。


    所以周小米一直很努力的睜著眼睛,就怕錯過什麽,她明明已經哈欠連天了,可是就是不去睡。


    雲霆霄也看出她是故意的了。這丫頭可真是賊,竟然看出了自己今天是有所圖謀的!不過,這小丫頭明顯已經東倒西歪的支撐不了多久了,自己根本不用怕她。


    雲霆霄沒有發現,他下意識的用了一個怕字。


    周小米努力的瞪大眼睛,可是為毛這人隻拉著自己的三個哥哥說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呢?先是說做學問,從三歲開始啟蒙說起,一直說到舌辯群儒的場麵。切,像真事兒似的,你以為你是諸葛亮呢?


    嗯?不是說做學問嗎?為毛又談起練武了?馬步一紮就紮一個下午?你當自己是木頭樁子嗎?


    咦?好像又說到了塞外風光?你知道不知道姑奶奶現在住的這個地方在後世叫東北三省啊!傳說中的關外啊!真是……


    周小米的眼睛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沉重,不知何時,她睡著了。


    雲霆霄勾了勾嘴角,把手握成拳狀放在唇邊輕咳了一下,道:“嗯,那個,令妹好像睡著了。”


    周家兄弟三人不由自主的看過去。


    周小米靠在丁嫂身上,睡得正香。丁嫂哈欠連天的,看樣子用不了多久,也要睡著了。


    周翼虎皺眉道:“怎麽困成這樣?”其實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們在一起喝茶說話倒是不覺得,周小米呢,累了一天,年紀又小,哪裏能支撐得住。


    “丁嫂,把小姐扶迴去休息,你也休息吧!”周翼虎看著丁嫂把人抱走,才轉頭對周翼文和周翼興道:“你們兩個也迴去睡覺,明早背書遲了,當心挨罵。”


    周翼興一向怕周翼虎,十分信服他這個當大哥的話,所以立馬起身執行了。


    周翼文乖巧的點了點頭,臨走時,視線卻若有若無的停在了雲霆霄身上,接著馬上轉過頭去,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似的。


    雲霆霄若有所思,周家這些人,還真是……


    聰明,各有各的聰明法,都不一樣。機靈,有的是一直機靈,有的則是在某一件事情上才會機靈,因而就會讓人覺得特別的有天賦。


    他揮了揮手。青風青鬆二人也領命退了下去、


    轉眼間,東次間裏就隻剩下周翼虎和雲霆霄二人了。


    周翼虎給雲霆霄倒了一杯茶。


    雲霆霄則是一直盯著他的臉看。


    “少東好一番高談闊論,說來說去,不就是在等這一刻呢嗎?”周翼虎放下茶壺。平靜的看著他,道:“有話不防直說。”


    雲霆霄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突然道:“你天生神力,可是卻錯過了習武的最佳時機,以前學的那些三招五式。都算不得工夫!”他輕笑出聲,又道:“習武兩年,進步神速,真是讓人費解。”


    周翼虎擰眉。


    他覺得雲霆霄似乎很了解他。雖然他在家裏住的這段時間,家裏人沒有特意防備著他,瞞過他什麽,可是聽他話裏話外的口氣,好像把自己了解的很透徹的意思。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在查我?”


    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是熱血衝動的時候。周翼虎的口氣,已經隱隱的帶上了不快。他雖出身微末,可是骨子裏卻自帶一股傲氣,哪怕是生活得最落魄的時候,他的脊背也永遠是挺直的。雲霆霄雖然是客人,可是卻沒有權利質疑自己。


    “你誤會了,我隻是欣賞你。”雲霆霄挽起袖口,伸出手,放到周翼虎的麵前,“你能看出什麽?”


    他的手掌很大。幾乎跟成年人寬大手掌沒有任何區別,他的虎口,食指骨節處有繭,手掌上雖然也有繭。可是其它地方的肌膚都很細滑。


    虎口有繭,說明他時常握刀劍一類的兵器,食指骨節處的繭子則是拉弓射箭時留下的,手掌掌心處的繭子可能是幹活留下的,也可能是握兵器造成的。他指腹光滑柔軟,指甲修理的很整齊。邊緣光滑,說明他是個養尊處優的人……


    周翼虎猛然抬起頭,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的身份不簡單。


    “你到底是誰……”


    雲霆霄滿意的收迴手,反問道:“依周兄看,我是誰?”他這一聲周兄,並不是客套之詞。他初到周家時,周大海得知他與周翼虎同年時,很是驚訝,還特意問過他的生辰。不過他是富貴窩裏出來的,窩裏的爺們都忌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外泄,所以他也隻是隱諱的說自己是九月生的。周大海說周翼虎是七月生的,比他大……


    周翼虎想到郭路對雲霆霄的態度,想到了郭路似乎頗有神通,很有路子,好像衙門,黑白兩路上的人,他都認識。心裏當下便涼了起來!


    “周兄大可不必如何,我若是有心對你們不力,也不會等到今天。”


    周翼虎看他那副雲淡風輕又吃定自己的模樣,心裏不免生出了幾分怨氣,同時也深知對方說得是實話。


    “你到底想幹什麽?”他實在想不明白,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有什麽能讓對方惦記的!他們也剛過上吃飽飯的日子,怎麽就惹上了這尊大神呢!


    周翼虎覺得雲霆霄不簡單,同時深深懷疑自家小妹救他的事是事先安排好的。


    其實周小米同學也曾經這樣懷疑過,不過最後種種跡象都表情,真的是巧合。


    “不想幹什麽,隻是不想周兄的才華,被埋沒。”


    才華?


    周翼虎一頭霧水!


    雲霆霄挑眉問他,“周兄你為何習武?你以為,何為將帥之才?”


    周翼虎一噎!


    在竇小玉的事兒暴發以前,周翼虎覺得,拳打天下,路見不平,保護爹娘就是他習武的一切初衷!可是跟著章楚讀過兩年書以後,他的眼界變了,知道武這個字於世人並非隻有打抱不平這四個字這麽簡單。


    可是何為將才,帥才?


    他很迷茫。


    雲霆霄把周翼虎的迷茫都看在眼裏,師叔說得對,對於周翼虎來說,光引導是不行的!紙上談兵也不夠。他需要一個機會!


    “文有運籌帷幄之才,武有一夫當關之勇,既有衝鋒陷陣之能,又有料敵於先之明,十萬大軍盡在我手,一唿百應者,方為將。而將領兵,帥則領將!此乃二者區別”


    周翼虎的眼睛亮得不像話,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像是要從胸口處飛出來似的。


    “周兄想保護家人,這個想法沒錯。可是保護也分很多種!隻有自己穩做高位,才能帶給家人更多寧靜祥和的生活。你用拳頭打惡霸,可能會引來更多的惡霸,沒有惡霸,還有橫行香裏的鄉紳,惡官!在你們這裏,一個七品的縣太爺,已經是天了,可是七品之外呢?若是有朝一日得罪了四品,三品的大員,又該如何?”


    雲霆霄把自己的意思掰碎了一點點的灌輸給周翼虎,“天底下,不全是惡官,可是隻有你站在一定高度的時候,別人才不會輕易的招惹你和你的家人。你習武,你弟弟讀書,將來你們兄弟都有出頭之日,家裏的日子還能過差了?說句大話,就是給嬸子謀個誥命夫人當當,也是板上定釘的事。”


    周翼虎不由得重重的點了點頭,雲霆霄說的那些日子,他不太敢想,他隻是覺得能保護家人,能給爹娘掙一個臉麵,能去闖一闖這個天下,就是極好的事了!


    多年以後,周翼虎在某個夜晚跟雲霆霄把酒言歡時,才突然醒悟,其實他這麽多年來,一直被姓雲的牽著鼻子走!地位越高,風險越大!老話叫樹大招風!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你說得對!可惜啊……”周翼虎覺得父母在,不遠行。雖然他很向往雲霆霄描述的那些生活,但是,家,始終是他放心不下的,


    雲霆霄看了他一下,隻道:“三日後,我會離開你家,直奔西北從軍。周兄若有意,你我不防同行,闖出一番屬於男兒的天地來!我言盡於此,周兄且思量看看吧!”


    雲霆霄起身出了屋。


    周翼虎一個人在東次間裏枯坐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雲霆霄的早飯變成了李嫂做的。


    幹貝粥沒有幹貝味兒,小籠包的花樣不漂亮,雞蛋羹裏有洞洞……


    反正雲霆霄挑出一大堆的毛病來。不過,他破例全都吃了下去!


    看來啊,那丫頭是記仇呢!可是你自己睡著了,關我什麽事啊。(未完待續。)


    ps:感謝琳亂的月票,感謝東山大威德的香囊打賞,話說恕恕並不勤奮,每天還能收到大家的禮物和月票,實在是羞滴了!那個,死啥不怕開水燙,幹脆再求個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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