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腳步, 不動聲色的折迴去關了門,又洗了兩遍手。


    熱水蒸騰, 陳燦看向洗手間的鏡子。


    裏頭的人有一張白淨的鵝蛋臉, 彎眉,好看的杏眼,唇色紅潤,像一副氤氳的江南水墨畫。


    她視線穿過鏡子。


    記憶模模糊糊, 好像又迴到了她六歲那年, 她第一次被顧姨姨帶來四合院。


    那天晚上,她也是出來找洗手間。


    那時候小,不記事, 又因為是第一次來,暈暈乎乎的,就迷了路。


    然後就聽見了影影約約的爭吵。


    聲音來源主要是一個尖細的女聲。


    「你還想著她?楊政, 你別太過分了,你要把她女兒接來我家,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我姐先你一步,你早就把人接來家裏了。」


    那個女人的聲音尖細的可怕,像細針一樣,一陣陣的刺她的耳膜。


    跟剛剛在正廳裏拉著她的手讓她喊小姨的人簡直像是兩個人。


    她想跑走。


    卻突然聽見媽媽的名字。


    「你是不是賤啊,江槿都已經死了,她和別人生的女兒你也要當個寶?」


    陳燦那時還不太能聽見媽媽的名字。


    所以徒勞的蹲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隻能聽見那頭女人的聲音越發歇斯底裏的尖細。


    「你還好意思提槿柔,嗬,槿柔,你取的好名字。」


    「什麽叫當年是為了槿柔?你現在要因為一個死人,和我離婚嗎?」


    「你別我提當年,你難道不記得,當年要不是顧家你公司早破產了。」


    ……


    年久的記憶紛至遝來。


    陳燦恍惚了一會,把水溫調冷,就著洗了一把冷水臉。


    這些年來她也不是沒和楊政接觸過。


    逢年過節的,在顧家總會碰到。


    在學校裏,他偶爾開車放學接楊槿柔,瞧見她了,也會和她說幾句話。


    因為那晚的關係。


    陳燦總覺得不自在,盡可能的能避就會選擇去避。


    她在洗手間裏待著,無所事事,索性拉開包開始化妝。


    一直待到周放催她。


    他在微信上甩給她一個【?】


    陳燦看了一下時間,她在洗手間已經待了半個多小時了。


    她口紅還沒塗完,打算塗好了就出去。


    過了幾秒鍾。


    門被叩響。


    「陳燦?」


    陳燦有些疑惑。


    周放雖然沒耐心,但他家教很好,根本不會一再的催她,甚至直接來敲門。


    況且這院子也不止這一個洗手間。


    他也不應該是要用洗手間才催她。


    陳燦拉開門。


    對上周放的眼睛。


    他眼睛裏有沒來得及收拾的急切,最後他鬆了一口氣,低聲解釋道:「我以為你沒吃午飯低血糖。」


    陳燦糾正他:「我吃了兩個三明治。」


    「你在裏頭幹什麽?」


    陳燦歪了歪頭,提示他:「你看不出來嗎?我擼了個妝。」


    周放用有病的眼神看了她兩秒。


    轉身走了。


    -


    侷促的晚飯後。


    周放提出和陳燦迴家去住。


    長輩們說了他兩句,也沒多幹涉。


    顧月和周紀整日在外邊旅遊,也就過年時能抽出點時間陪陪兩邊的老人,於是沒迴去,就在四合院住。


    飯後又聊了會。


    周放和陳燦坐車迴在京榆的家。


    路上,突然又下起了雪。


    鵝毛大雪。


    陳燦搖下車窗。


    伸出一小截手指去接。


    雪落在她指尖,再一點一點的消融。


    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


    綠化,街道,裝橫,拐角,路人。


    到了他們住的小區口。


    保安和陳燦很熟,小時候有次晚上小區的路燈壞了,是他打著手電筒送她迴家。


    保安利落的放行。


    陳燦笑著揮著:「叔叔,新年好呀。」


    「唉,新年好,這丫頭。」


    他們和井家在一個小區裏。


    隻是井哲井枝現在還在他們外婆家拜年。


    要明天下午才迴京榆,然後他們再一起坐晚上的飛機去海島。


    停好車,陳燦推開車門。


    門口又有討厭的石子路,剛下雪,看上去又濕又滑。


    她下了車。


    車裏沒傘,雪下的越來越大,她把羽絨服的帽子拉上。


    周放下車。


    又把她塞進車。


    他拿了箱子,幾步走迴去,扔家裏。


    又幾步走迴來,打橫抱住她,平穩的踩著石子路往家走。


    他淋著雪過來的。


    雪落在他額前的烏髮,落在他眉間,又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陳燦去揪他的後頸,告狀道:「你以前就這麽,就這麽拎著我走的,你還記得嗎?」


    周放笑。


    他當然記得,她那個時候不敢忤逆他,隻敢用手卡住自己的衣領免得被他掐死,活像個受氣包。


    「記得,你現在出息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陳燦被逗笑。


    她湊上去親了親他的下頜,輕聲說:「周放,我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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