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姒的手貫穿了安沅的身體。在她手裏,握著絕塵死後所凝之金石。


    她將手抽出來,釋放出聚魂之力:“安沅,那段曆史已經結束了。”


    她的誅心術確實高明,轉虛為實,直逼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時刻準備一擊致命。


    然而和無命的幻術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她能從無命的幻術中掙脫出來,又怎麽會沉淪在她編織的虛幻世界裏?


    季牧之娶百裏明鳶?借他一百個膽都不敢。


    “不可能。”安沅怒吼著,化為一道青煙朝遠處飛快掠去。聚魂之力形如絲絲縷縷的黑霧,互相穿梭交織,形成一張大網朝青煙追去。


    絕不能讓她逃出去。好不容易把她從高廷身體裏引出來,要是再讓她迴去,下次可就不會這麽容易上當了。


    寧姒盤膝而坐,凝神定氣,將聚魂之力釋放到極致。無數黑霧凝成絲線,再交織成羅網,從四麵八方聚攏過來。


    遠處傳來絕望的哀嚎:“不,不要!放開我……陛下,陛下啊!”


    那抹倩影終於被聚魂之力蠶食殆盡,滯留世間數百年的執念終於消散。


    寧姒緩緩睜眼,透過光屏望進滿眼關切和憂心。


    輕而易舉撤去法陣,猛撲進季牧之懷裏,笑得虛弱卻滿足:“你來了。”


    季牧之摸到她背後的傷口,難掩心疼:“你受傷了。”


    “皮肉傷,沒大礙。”發現旁邊有人看著,寧姒這才一臉嬌羞的離開他的懷抱。


    高廷被甲武扶起來,寧姒擔心問道:“他沒事吧?”


    “隻是失血過多,性命無礙。”


    “那就好。”寧姒突然想起來,“對了,他的血都用來喂了棺材裏的秦後主。”


    沙蛟仍舊盤踞在龍椅上,麵對眾人的注視發出色厲內荏的低吼。


    寧姒上前道:“安沅已經不在了,你還要跟我們作對嗎?”


    沙蛟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的一群人,最後望向昏迷中的高廷。像是聽懂了她的話,盤在龍椅上的身子緩緩鬆開,退到大殿角落,卻沒有就此離開。


    寧姒來到玉棺前,發現棺內除了秦後主的屍身,還封存著一抹陰魂。陰魂已經殘缺不全,就算將其移入活人軀體,也將是個癡兒。


    也就是說,不管安沅做再多努力,也注定無法尋迴她的陛下。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時間不可逆,這是天地萬物都得遵守的法則。


    寧姒釋放了陰魂。至於秦後主的屍身,隻要玉棺不蓋,就無法存屍,早晚將被黃沙掩埋成為一堆白骨。


    做完這一切,寧姒又轉向季牧之等人:“這地下還有近萬具禁錮著生魂的盔甲,我需要你們的幫忙。”


    這些生魂已經無法再入輪迴,與其永生永世被禁錮在盔甲中,不如給他們一個痛快的了斷。


    幾人合力加持寧姒的聚魂之力,肉眼可見的黑網從她身下蔓延開來,覆蓋了所有的盔甲室,再生出分支一一探入頭盔中。


    隨著生魂消散,筆直站立的盔甲接連倒地,聲音由近及遠,如水波紋般蕩開。


    終於,一切歸於平靜。隨著生魂消泯,聚集於地宮的滔天怨氣也迅速消散。


    寧姒長舒了口氣,軟軟癱倒在季牧之懷裏,身心俱疲。


    ……


    焦急等在風牆外的獅衛震驚的發現風牆在變弱,最後甚至完全消失。


    一人壯著膽子邁過風牆勾勒的邊界線,時刻做好抽身逃離的準備。


    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驚喜大叫:“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風牆消失了,也就意味著沙海不會再擴張了。


    與此同時,在七大水源之一的津北水庫堤壩下,一漢子挑著從水庫上遊雲浮山接來的山石沁水,正打算往家去。忽然一陣風過,將汗巾吹落在旁邊幹枯龜裂的河床上。他趕緊放下水桶去撿,無意中發現幹裂的黃色河床逐漸染上潮濕的深色。


    抬眼望去,汩汩清水從上遊漫下來,滋潤著失水已久河床,再緩緩流向遠方。


    “有水了,有水啦!”漢子歡欣雀躍,如稚子一般在水中大笑奔跑。


    ……


    高廷昏迷了三天才醒。


    寧姒聽說他醒了,第一時間過來探望報喜:“風牆消失了,沙海不會再擴張了。”


    “真的?”高廷先是質疑,直到確定寧姒沒有在開玩笑才驚喜出聲:“真的?真的消失了?我去看看。”


    這麽大的事,還是要親眼所見才安心。


    寧姒摁住他:“晚點再看也不遲,我想先跟你聊聊。”


    高廷察覺到她有話要說,於是安靜下來豎耳聽著。


    寧姒簡單說了一下安沅想要毀滅衛國為秦複仇的前因後果。恩怨是早就結下的,也不需要她過多贅述。


    “我想說的是,你以為的另一個你,其實是她在影響你的思想。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又是如何找上你的,但這就是事實。其實,你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十惡不赦。”


    “那天大家從沙海出來的時候,我看到被囚禁在沙海的陰魂也恢複了自由。我不確定他們將歸於何處,但是看得出來,他們已經對往事釋然,所以你也別再拿那些事來折磨自己了。一國之君,就要有一國之君該有的果斷和豁達,你說是不是?”


    高廷並沒有被冒犯的不悅,反而忍不住笑:“好大的膽子,竟敢教朕怎麽做皇帝,項上人頭不想要了?”


    寧姒跟著笑起來:“在我麵前就別來這套啦。你掉落的君威啊,這輩子是撿不迴去了。”


    口吐女音手拈蘭花深情款款的對著秦後主的屍身說情話的高廷,能為她提供一輩子的笑料。


    高廷似懂非懂,尷尬的轉移話題:“對了,你剛才說大家從沙海出來……除了你我,還有誰?”


    “好幾個呢。”寧姒低頭攏發,臉上浮起一抹嬌羞。


    高廷心口刺痛了一下:“是你們院主來了?”


    寧姒有些吃驚:“你怎麽知道?”


    高廷黯然不語。


    他喜歡的姑娘啊,心從來不曾在他身上。


    沉默了好一會兒,高廷才又開口:“你會跟他迴去,對嗎?”


    這個時候,寧姒想要多一點坦誠,於是笑道:“對,我呀,離不開他。”見高廷神色黯然,又道:“不過,我們還打算在這裏再留一段時間。你看。”


    她從身後拿出掛滿綠芽的神木:“你不是說神木可以讓衛國改天換地嗎?就讓我們助你一臂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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