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把寧姒帶到一座小木屋。


    月華山上散布著大大小小的木屋,這座木屋在林子最深處,離營地稍遠一些,所以顯得尤為僻靜。


    寧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木屋門前發呆的綠衣小孩兒,不是木木又是誰?


    “木木!”寧姒激動的揮著手跑過去。


    木木聞聲迴神,起身看著朝自己狂奔而來的小女孩兒,眼中盡是茫然。這個比他還矮上半個頭的小姑娘,眉眼間似有幾分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曾在哪裏見過。


    “木木,你真在這裏啊?十夢呢?那小怪獸哪兒去了?”寧姒迫切的想見十夢打聽食夢貘的事,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


    “你是……”


    “我是寧姒啊,天門鎮那個姐姐,你忘了?”


    木木當然記得寧姒,可是……


    “你怎麽……”他一時沒想好該怎麽說。


    寧姒的變化除了縮水變小,由人到靈的轉變才叫匪夷所思。這也是木木明明有所猜測卻不敢妄認的原因。


    “這個說來話長,有時間我再跟你細說。十夢呢十夢呢?我找她有要緊事,是不是在屋裏呢……”寧姒說著就要推門進屋,木木趕緊攔住她。


    “你別進去。”木木說:“她現在不方便見人。”


    “嗯?”不方便是什麽意思?沒洗臉還是沒穿衣裳?


    “寧小姑娘。”蘭花上前拉住她。“我不知道你與木木是舊識,看來咱們還真是有緣分。”


    “嗯。”寧姒點頭,“然後呢?”


    有緣分就能阻止她見小怪獸了?開什麽玩笑!


    “反正你不能進去,除非……”木木攔在門口,態度堅決。


    寧姒還等著他除非之後的下文呢,結果他卻不說話了。


    “除非什麽?”寧姒追問。


    “反正不能進。”木木來迴就這一句話。


    “嘿,我這暴脾氣!”寧姒氣到擼袖子。蘭花也不管那麽多了,直接抱起她就走。


    寧姒用力掙紮,然後就聽到蘭花說:“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靈體虛散了?”


    ……


    寧姒沒想到,蘭花靈體虛散竟會與十夢有關。


    這事兒還得從她們逃出衛神宗說起。


    眾靈被困在封印中,靈體或多或少都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害。妖後傷重需要大量靈丹恢複修為,她手下的煉丹師急功近利,便將所有靈物全部投入靈器加持的丹爐。其中除了蘭花長空,還有十夢和木木。


    靈物雖多,但大家的靈力都被靈器壓製,根本使不出來。關鍵時刻,是十夢動用她的禦夢之力編製出幻境,誘使煉丹師打開丹爐,眾靈才得以脫身。


    “是十夢救了大家,可我們卻救不了她。”蘭花凝望天邊的雲霞,重重歎了口氣。


    脫困之後,眾靈慢慢複原,隻有十夢的情況愈發糟糕。她們還沒到巴裕的時候,她已經無法維持人形了,隻能由木木抱著。待大家在月華山站穩腳跟,十夢的狀況也在持續惡化。


    肌體萎縮,皮囊鬆弛,一身絨毛不再柔軟,如鋼針一般布滿全身。不僅時常紮傷照顧她的木木,還會紮傷自己。


    十夢是個愛美的小姑娘,她不希望被別人看到如此醜陋的自己,所以蘭花才在遠離營地的地方建了這座木屋安置她。


    “那你的靈體……”


    “十夢之所以會這樣,正是因為在丹爐中強用靈力毀了根基。她是為了救大家才變成這樣的,我當然也要拚盡全力保住她了。”


    蘭花說的輕描淡寫,就好像這是一件借物還物不足掛齒的小事。事實卻是,如果她再透支自己的根基去維持十夢的靈體,她一定會死在十夢前頭。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也許別人有,但是……”蘭花悵然苦笑,“我們沒有。”


    “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寧姒暗暗握拳。


    每到這種時候就格外的想念季牧之。他不僅腦瓜子靈活,如今懂得還比她多。如果他在,肯定能立馬想出辦法來。


    權衡之後,寧姒果斷決定先解決十夢的問題。至於追查衛神宗,來日方長。


    安排好人到司前鎮去給季牧之傳信之後,寧姒又來到小木屋。


    這一次,她沒有強闖,而是請求:“我想見見她。你能不能跟她說一聲,看她願不願意見我。如果不願意,我馬上就走。”


    “……好。”


    木木進屋,寧姒能聽到微弱的說話聲。


    很快他就出來了:“進來吧!”


    ……


    正如蘭花所言那般,小怪獸現在的狀態糟糕到了極點。蒼老幹瘦,虛弱憔悴,和天門鎮初見時完全是天壤之別。


    屋裏有張簡易的木床,墊了很厚的褥子。食夢貘蜷縮在上麵,身上的尖刺將褥子紮出無數細密的小孔,有不少棉絲從孔裏鑽了出來。


    不知是見了她太激動,還是一直都是這樣,食夢貘眼裏盛滿淚水,就像幹涸的沙漠中冒出的兩汪清泉。


    這個眼神讓寧姒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夢裏的那隻小白食夢貘。受傷的小家夥見到自己時,也是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寧姒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當時夢裏那隻白毛食夢貘,會不會就是十夢?


    雖說一黑一白差距很大,但現在的它和之前的差距也很大啊!她都能縮水變小,食夢貘怎麽就不能從白變黑?


    寧姒迫切的想要問出一個答案,掏出繈褓在床前展開,問道:“小家夥,是你嗎?”


    如果就是十夢,它一定知道她在說什麽。


    食夢貘眨了下眼睛,淚水隨之滾落。


    寧姒愣在當場,心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又像沉入水中即將溺亡的人,被莫名又哀傷的情緒所淹沒,窒息得快要死掉了。


    一人一獸久久對望,寧姒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抬起手,竟是想要撫摸它。


    木木的‘不要’才剛剛發出一個簡短的音節,寧姒的手已經湊了上去。


    食夢貘臉上的絨毛細小堅硬如針,瞬間刺破寧姒的手指。血珠湧出,順著硬毛滑到皮膚上,沒有留下紅色血跡,反而多出一個白點。


    仔細一看,被血浸過的毛變白變軟,就好像被血洗盡了常年累積的汙垢。


    “這……”寧姒再次愣住,甚至都忘了疼。


    “嗷!”


    她還想再試驗一下,食夢貘突然發出短促尖銳的嚎叫,拚命將身體往被褥裏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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