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死在他自己的床上,胸口插著他自己的劍,雙手向下摁著床板,雙目圓瞪,牙關緊咬。


    屋內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地麵上也隻有他自己以及送他迴房的阿習的腳印。


    人死後將化為陰靈,寧姒卻沒找到流光,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死者為大,在查出兇手之前,應該先讓他入土為安。


    流光的身後事,是阿習一手操辦的。雖然一切從簡,但該依循的規矩一樣也沒少。


    阿習很自責。他覺得,如果自己沒有找流光喝酒,以流光的身手和警覺,絕不可能被人悄無聲息的殺掉,還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沒有人會想到,一頓酒會讓流光送了命。


    “大哥怎麽樣?”


    “自從得知流光出事,許大人就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怎麽叫門都不開。”


    喜寶端著食盤,眼眶紅紅的,聲音格外低沉。


    這段時間狀況頻出,一波接一波,不光寧姒,就連喜寶也被折騰得不能安生。


    寧姒頭疼的揉著眉心。


    大哥跟流光相伴多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如今流光出事,他心裏肯定不好受。


    “給我吧!”寧姒接過食盤。“我去看看他。”


    到了許浩元房門外,寧姒還沒想好該如何勸慰,房門突然從裏麵打開。


    許浩元眼眶發紅,下巴上冒出胡茬,麵色蠟黃,憔悴得不成樣子。


    “大哥……”


    “你不用安慰我。”許浩元打斷她,“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隻希望你能盡快找到殺害流光的兇手,不要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寧姒手上用力,幾乎要把食盤捏碎:“大哥放心,我一定會抓到兇手,讓他給流光償命。”


    許浩元默然頷首,欲迴屋關門。寧姒趕緊擠進去:“大哥,你好歹吃點東西。”


    “拿走吧,我實在沒有胃口。你放心,我會對自己的身體負責,等我餓了,自會叫人準備。”


    寧姒一想,吃東西這事兒也不能勉強,道了一聲節哀,便退了出去。


    ……


    流光下葬了。


    吳華給他選了一處風水寶地,還說要給他配一門陰親,以償他在生時沒有娶妻的遺憾。


    棺木入穴,黃土壘成新墳。點上一支長明燭,盼給長眠的人帶去一絲光熱,讓他可以不怕冷,不怕黑。


    送別流光那天,許浩元沒去,寧姒也沒有去。


    前者是因為傷病未愈,後者是一心想用靈術追查流光陰魂的下落,從而獲得兇手的線索。


    事實證明,靈術也不是萬能的。


    究竟是誰,悄無聲息的殺了流光,還帶走了他的陰魂?


    流光一直跟在許浩元身邊,又不曾與人結仇,到底是誰下此毒手,非要取了他的性命不可?


    寧姒甚至想過,會不會跟許浩元一樣,也是被自己牽連。但轉念一想,殺喜寶也比殺流光給自己造成的傷害大呀,為什麽偏偏死的就是流光呢?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今傳來消息,說斷虯山出事了。


    雖然昭平帝已經明確表示不同意修建奉天塔,卻並不代表他能阻止這一切。


    奉天塔如期動工,建塔之處就在寧姒去過的裂穀上方。那裏地勢陡峭,根本不適合修建塔舍。又臨著深穀,施工艱難不說,力工們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然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高出行價三倍的工錢讓力工源源不斷的湧向斷虯山。而且工錢日結,幹一天算一天,哪怕明知刀口舔蜜,也依然趨之若鶩。


    每個人都有僥幸心理,都覺得隻要小心一點,就不會出事。就算出事,也是別人不是自己。


    如此導致的結果就是,奉天塔開工三天,就死了六個人,而且都是掉入裂穀摔死的。


    楚今這人就是這樣,凡事喜歡往深了想。他就覺得奇怪,在工地上任何事故都有可能發生,怎麽那麽巧都是摔死的?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按理來說,這應該是昭平帝操心的事,他也囑咐過楚今和駱平川,不要去打攪寧姒。


    他念的是手足之情,然而楚今想的卻是如何為君分憂。


    寧姒靈術高超,隻要與尊後與通天閣扯上關係,他就會想請寧姒出麵幫忙。


    術業有專攻嘛!


    再說了,寧姒既為皇家人,就該為戚氏、為天下蒼生出一份力,在他看來,這並沒有什麽不妥。


    寧姒沒讓他失望,幹幹脆脆的答應下來,表示會再去斷虯山看一看。


    送走楚今,季牧之心疼的抱住她:“你不用這樣的。”


    事情夠多,她已經夠累了。


    寧姒用力迴抱他,小臉在他懷裏蹭了蹭,問道:“你當我是為了誰?”


    “不管為了誰,都不許這樣折騰自己。”


    “傻,我本就是為了自己。”不管她是什麽態度,尊後都不會放過她。與其逃避,還不如頂頭而上。


    砸了尊後的如意算盤,說不定能為自己開出一條生路來。


    “我知道。”季牧之深感無力。


    越往後,就越覺得自己沒用。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的謀算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點什麽。


    寧姒知道他心裏有落差。


    以前有靈劍相助,麵對靈士靈物他還有一戰之力。可自從靈劍重傷她之後,他就將配劍換了。


    精鐵所鑄的長劍削鐵如泥,但終歸是死物,與金瑞獸寄身的靈劍完全沒有可比性。


    “近來事多,確實有些扛不住了,那麽,你同我一道去斷虯山吧?”


    “好。”季牧之不假思索。


    “這次去,恐怕會遇到通天閣的人,依我看,不如你把靈劍帶上吧!”


    靈劍在阿習那裏收著,寧姒清楚得很。


    不說靈劍本身的價值,這是非雁留給季牧之的東西,意義也是非凡。就算季牧之舍得扔了,阿習也替他舍不得。


    “……”


    “其實靈劍也不是完全沒用的,你看之前在明堂寺,它就救了咱們是不是?”


    “不必了。”季牧之語氣堅決。


    他記得靈劍曾出手相救,更記得它差一點就要了寧姒的命。若不是與花靈簽訂了共生契,恐怕他早就失去她了。


    “你不用擔心我,就憑那個小玩意兒,現在已經奈何不了我了。”實力帶來的底氣讓寧姒的眼睛閃閃發亮。


    “當真?”


    “當真。”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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