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見大霧,又是一個豔陽天。


    厚重城門拉開發出沉悶的聲響,沉睡的燕京城由此被喚醒。


    菜農推著板車壓過青石鋪就的街麵,盤算著要把車上的菜拉到哪個菜市才能賣上更好的價錢。挎籃子的婦人加快腳步,想快些把籃子裏的雞蛋賣出去,得了錢給孩兒買點好墨,再給家裏添把柴刀。


    城外的百姓湧入城門,每個人都懷著美好的祈願。


    他們帶來的農貨比菜販賣的更好更新鮮,價錢卻要便宜好幾成。沒有人去計較其中的差距,勞動所得的每一個銅板都讓他們感到滿足和心安。


    城門口有一個大大的布告牌,時常會貼一些官府告示,或稅政更改,或通緝逃犯。老百姓日子過得平淡,每次碰見更換告示都得去看一看,迴去好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不,剛見官差把新告示貼上,告示牌前就圍滿了人。


    一老翁年邁眼花,半天看不清楚,便問旁邊的年輕人:“後生,這寫的什麽啊?”


    “哦,說是沐王殿下突生惡疾,廣征名醫給他治病。”


    “沐王殿下?晉國來的那個?”


    “是呢!”


    有人幸災樂禍:“耍盡花招把蘭花姑娘騙到手,又不好生待人家,此等薄情寡性的男人,可算是遭報應了。”


    男人也喜歡八卦,馬上有人搭腔:“我就說蘭花姑娘失蹤肯定和他脫不了幹係。”


    有人冷眼旁觀,心想別人的事你們一個個瞎起什麽哄?


    也有人腹誹彎酸:那個蘭花看起來超凡脫俗不染纖塵,但說到底還是風塵女子,能是什麽好人?說不定人家是自願去皇子殿下府上當禁臠,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你們一個個傻子還在這兒替別人抱不平呢!


    總之,世人千百個,心就有千百種,麵對同樣一件事,說什麽的都有。


    告示是京畿府衙派人貼的,除了城門口,城中其他地方的告示牌上也貼了同樣的告示。


    一時間,沐王殿下染疾一事在燕京鬧得人盡皆知,各醫館的坐診大夫更是排著隊的往季牧之府上去。


    這要是能把沐王殿下給治好,可不相當於得了一塊金字招牌,以後還愁沒生意?


    事情傳到楚言耳朵裏,他第一時間去見了楚今。


    “父親,您說,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昨晚剛在楚家別院吃了飯,今天一早就說染了惡疾,能有這麽巧的事?


    楚今手裏盤著一對羅漢頭。厚重端正,尖小而鈍,紅潤透亮,一看品相就知道是文玩核桃裏的極品。


    “管他賣什麽藥,跟咱們又沒關係。你把手頭上的事兒給我盯住,萬不能出岔子。”


    “父親放心。”


    楚今沉思片刻,又道:“有時間到恭親王府上走動走動,靳世子向來與你交好,有什麽事兒他會瞞別人,但不會瞞你。”


    “……是。”楚言麵色一沉,卻終究沒有多說什麽。


    他向來不願意把自己的朋友扯進政局漩渦,但此次事關重大,他也隻能以大局為重了。


    ……


    楚今讓兒子不要多想,自己卻不能不多考慮一些。


    能出動京畿府衙廣發布告,可見命令是從上麵派下來的。早朝過後,他找了個機會與當今燕主昭平帝獨處,打算問問這告示因何而發。


    昭平帝戚雲晏,今年二十又五,錦服加身,雖然挺拔,卻顯清瘦。


    登位十餘年,家國諸事終日為尊後掣肘,不堪受縛,立誌要收複皇權。蒙先後給了一副清秀俊逸的麵容,看起來軟糯不堪大事,在尊後麵前倒是成了最好的掩體。


    在幾位輔政大臣的暗中籌謀下,攏權大計已按部就班進行多年。時至今日,尊後已有所察覺,派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想得機會與心腹大臣私議實屬不易。


    楚今自然清楚他的處境,也不耽誤時間,直接開門見山:“沐王殿下染疾一事,究竟有何隱情?”


    昭平帝道:“據暗衛傳迴的消息,好像是他心愛的女人中了毒,故此廣召名醫。想來是怕朕不允,才說是自己染疾。”


    “女人?”楚今想起兒子說過,昨晚宴席,季牧之帶了個姑娘伴作隨侍同行。


    昭平帝點頭:“朕尋思日後還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也就順手送他這個人情。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點小把戲瞞不過朕的眼睛。”


    楚今表示讚同:“倒也並無不可,隻是那女子……怎麽就中毒了?”


    “暗衛還在追查。老師放心,朕會讓人盯好的。”


    楚今沒有說話。這不是他放不放心的問題,而是他們現在猶如崖壁行人,容不得半點差池。


    “老師。”昭平帝突然舒展眉梢笑起來,“自開年以來,朕時常夢見北方火雲中飛出鳳凰,近來愈發頻繁,駱先生說,此乃祥瑞之兆,意為將有貴人相助。”


    “哦?”楚今也露出喜色。


    駱平川駱先生是昭平帝身邊的靈術高人,他的話楚今向來信服不疑。


    “北方火雲……莫非貴人將由北而來?”


    這北方是胡虜之地,能有什麽貴人?


    昭平帝說道:“朕也是這樣想的,但先生說,並不一定是自北而來,也可能是北凰南歸。”


    “北凰南歸?也就是說……貴人是一女子?”


    昭平帝點頭:“正是。”


    ……


    告示貼出來的第一天,季牧之府上接待了上百醫者。到了第二天,就隻有零零星星的人敲門,第三天,徹底沒人去了。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去給沐王殿下看病的人,一個都沒出來。


    阿習替主出麵解釋,說是為了防止有人趁亂對殿下不利,所有入府診病的人都需要在府上呆上三天,確定身份無誤後方能歸家。


    畢竟是給皇子殿下診病,自當事事謹慎,這套說辭倒也能糊弄過去。


    第三日晚,季牧之站在寧姒毒發的綠蔭下等著。很快,有人從黑暗中走來。


    “殿下這是考慮好了?”


    “解藥給我。”


    話音落,有一物破空飛來。季牧之精準握住,乃是一粒丹藥。


    “這是一半解藥,能讓姑娘再活三日。三日之內,隻要殿下幫我辦成一事,在下定當奉上餘下解藥,清除姑娘體內餘毒。”沉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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