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姒追出破廟,聽到打鬥聲從不遠處傳來。她又追了兩步,腳步漸行漸緩。


    不對勁,很不對勁!


    夜幕之下,似乎隱藏著什麽古怪的東西,危險中又帶著幾分莫名的熟悉。


    雨還在下,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其間夾雜著不間斷的卡卡聲,像是骨節鬆動發出的聲音。


    骨節?


    陰人!


    阿習阿虞和流光後腳追出來,阿錦則留下來保護不會武功的喜寶。


    讓人心底發毛的陰慘笑聲傳過來,婆娑樹影下走出來一個人,頂著寬大的黑鬥篷,雙袖鼓風,步履艱難,卻又轉瞬而至。


    暗夜阻擋了視線,寧姒卻能想象得出鬥篷下是怎樣一張幹枯的臉。其餘幾人看不真切,反倒不覺得可怕。


    寧姒後退兩步,低聲道:“阿虞,去幫你家公子。”


    阿虞心想,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結果放心不下季牧之,還是趕過去了。


    此時對上陰人,寧姒完全沒有底氣,又自知不能自亂陣腳。她先後拿起阿習和流光的劍,劃破手心染上鮮血,再以靈力催動。


    紅光流轉,映入陰人無神的瞳孔。


    是她,就是她!


    駭人的寒意襲來,寧姒不禁打了個寒顫,退到流光身後。


    她現在手裏沒有家夥,上前硬拚是最愚蠢的行為。


    自陰人出現,寧姒一下子開竅了。


    當初在豫州遇到第一個陰人,口口聲聲向她討要什麽繈褓,如今陰人再現,伴隨的是夾在盒子裏的那塊綢緞被人奪去。


    所以,那塊綢緞,就是陰人想要的繈褓。


    人就是這樣,不見得對某種物件有多麽強的占有欲,但是一旦有人來搶,那這東西就一定不能拱手相讓。


    寧姒定了定神,揚聲道:“之前死在寧家宅子那位,是你的同伴吧?怎麽,迫不及待的想要我送你去跟她團聚了嗎?”


    陰人抬手指著她,骨節哢哢直響:“你,跟我走!”


    寧姒退後兩步:“鬼才跟你走!”


    左右手同時拍向流光和阿習,二人會意,縱身而起,朝陰人衝去。


    自寧姒為劍淬血,二人就知道站在對麵的不是普通人,紛紛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卻也隻堪堪撐過數個迴合,就被擊飛在地。


    陰人無視地上的兩人,徑直朝寧姒走去。


    寧姒步步後退,卻沒有退迴廟裏。將這怪物引進去,隻會害了阿錦和喜寶,於是她兜了個圈子,轉而往外麵引。


    此時,她已經顧不上那塊綢緞了,隻希望季牧之趕快迴來,利用他手裏的靈劍姑且能與陰人一戰。


    ……


    平時懶懶散散,逃起命來,寧姒的速度可是一點都不慢。


    陰人是實體狀態時,動作遲緩,可若是化為靈體,流光和阿習手裏的劍又都能傷到他。


    保險起見,陰人在靈體與實體中不斷變換,卻因轉換耗時,遲遲追不上寧姒。最後,他似乎厭倦了這種追趕遊戲,化為靈體一晃來到寧姒麵前。


    對方主動出擊,再逃已是無用,寧姒被迫調動全部靈力,結合咒決給出全力一擊。


    距離極近,憑借透支的識靈士之力,雖殺不死這陰人,將其擊退卻也不難。偏偏關鍵時刻,對方又在瞬間化為實體。


    強力衝擊之下,陰人幹枯風化的身體化為一堆骨頭散落在地,黑鬥篷最後落下,將其多數掩蓋。


    追過來的流光阿習鬆了口氣,隻有寧姒知道一切還沒有結束。


    玄垠說過,陰人的實體就是一堆由意識支撐的骨架,容易被打散,卻不容易被打死。


    寧姒想起之前那個陰人將手刺入她的心口,最後反被灼燒。靈機一動,握緊拳頭從手心的傷口擠出血來,灑向落在鬥篷外的骨頭。


    “呃啊!”


    驚悚的慘叫劃破夜空,震痛所有人的耳膜。


    寧姒心頭氣血湧動,心想這迴怕是又要吐血了。抱著僥幸心理運轉一遍《修靈圖譜》上的心法,沒想到迅速將這份不適壓了下去。


    有用哎,試試其他術法!


    寧姒來了精神,正欲施法,卻見鬥篷慢慢被頂起來,下方骨節自動組合,竟又拚迴了原來的模樣。


    隻有被寧姒灑了血的幾塊骨頭,像是被遺棄似的靜靜躺在地上。


    “你!”陰靈怒吼著,朝寧姒撲了過去。被這一嚇,寧姒腦海中那些術法瞬間被忘得七零八落,一個完整的都沒剩下。


    這些陰人似乎就會掏心這一招,枯樹枝般的手直接伸向寧姒胸口。寧姒也是被逼急了,心想就你會掏心嗎?本姑娘也會!


    打定主意,左手抓住陰人的枯手,右手閃電般探進鬥篷,摸到一條條的肋骨一通亂抓。


    陰人毫不退避。


    他現在是實體狀態,就算把他的骨頭碾成粉末,也能重新組合起來。


    然而下一刻,幹裂的嘴縫中再次傳出痛苦的哀嚎。


    寧姒一腳踹在陰人身上借力退開,揚了揚手中從陰人身上拆下來的兩條肋骨。


    肋骨上染著血。


    手心割的口子很大,血一直沒止住。


    “殺,殺你!”


    陰人徹底被激怒,一閃來到寧姒麵前。尚未出手,忽見一道寒光穿過胸口,飛出去釘在寧姒旁邊的樹幹上。


    低頭,腹腔出現了一個虛空光洞。原本用於給寧姒最後一擊的陰力自發轉向,湧向光洞修補受創的靈體。


    季牧之縱身躍過陰人,落到寧姒麵前,拔出樹幹上的靈劍霸氣橫指。


    一個字,帥!


    嗜血的靈劍流轉著暗紅色的光華,季牧之看不到,寧姒卻看得一清二楚。奇怪的是,這些光為什麽在朝她的方向偏移?


    難不成是嗅到了她手心溢出來的血的味道?


    寧姒立馬把手握緊,免得這把靈劍像剛鑄造出來時那樣失控,又來捅她一下。


    實體靈體連受重創的陰人徹底發狂,如在寧家大宅那晚一樣,空中飄起黑色的雪花。


    溫度驟降,頭頂的細雨絲在頃刻間被凍成毫毛一樣的冰針,短暫停頓後鋪天蓋地的垂直射下。


    季牧之看到旁邊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拉起寧姒飛速朝樹下躲去。


    寧姒眼裏卻是打算從後麵偷襲陰人的流光和阿習。


    “不要!”


    她趕緊出聲阻止,卻為時已晚。陰人一動不動,一股無形卻驚駭的氣浪卷向二人,將其擊飛丈遠。


    隨著手勢變換,漫天黑雪凝針,直指地上口吐鮮血的流光阿習。


    “死!”陰人低喝,駭人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季牧之想要救人,奈何鞭長莫及。千鈞一發之際,忽見流光阿習四周白光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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