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獨子,趙老爺趙夫人雙雙暈厥。正常情況下,這種因悲傷過度造成的暈厥並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等趙老爺反應過來,寧溪等人已經逃之夭夭,寧家兩位老爺卻還在廳裏等著他交人。


    估計,趙老爺已經先拿他倆開過刀了。


    除了這事,寧姒想不出還有什麽能讓這群人如此興師動眾。


    他們想怎麽做?把寧溪推出去,息事寧人?


    嗬,長輩!


    二老爺那意思,她年齡不小了,該理事了?


    嗯,她也這麽覺得。


    寧姒鄭重點頭表示認同:“二叔說的是啊!”


    說完,又重重歎了口氣。


    幾人麵麵相覷,等著她的下文。


    “我也不知是怎麽的,稀裏糊塗過了六年。這剛好起來,還想跟姐姐好好親近親近,就聽說祖母把姐姐許配給趙家公子。”


    “這趙家公子是什麽樣的人,我也不清楚,尋思既然祖母點了頭,那必然是頂好的人家。然而今早起來,見姐姐在庭中抹淚,一問才知,姐姐昨天竟被趙公子擄走,天明方歸。”


    寧姒在心裏衝自己豎起大拇指。


    要問適應環境第一人,除她寧思還有誰?瞧這話說的,多有韻味。


    淒然說完,又問:“是不是有這個事?”


    也不知是在問兩位老爺,還是其他人。


    王嬤嬤站了出來:“迴三小姐,確有此事。老婆子聽說您身子抱恙,不敢驚擾,便自作主張,去求了二老爺。”


    寧姒聞言,又是歎氣:“瞧,出了這樣大的事,下麵的人都不來找我,舍近求遠去尋二叔,可不就是因我不理事?”


    繞一大圈,再做總結。


    “所以啊,兩位叔叔說的對,小姒大了,有些事,也該有個主意。”


    二老爺的眉頭幾不可查的緊了緊。


    這丫頭,繞了個大圈子,看似是在認同他們的做法,實則把昨天的事翻出來說一遍,不露痕跡的替她姐姐叫了把屈。


    先坐實趙家理虧,這樣一來,如果他們把寧溪推出去息事寧人,無異於自打寧家的臉麵。


    自家侄女吃了虧,寧家長輩不為其主持公道,反倒任由外人欺侮。這要是傳揚出去,寧家老小還如何在豫州立足?


    這一點,在場幾位怎可能想不到?隻是大局麵前,棄卒保車,有些犧牲是必要的。


    寧溪被擄,兩位老爺討人不成,反被趙家將了一軍,本來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現在寧姒又翻出來說,盡管隻有寧家人在場,一個個的臉色也不好看。


    寧姒卻好像不懂得察言觀色,繼續往下說。


    “唉,可我偏偏又是個沒主意的人。爹娘早故,姐姐遭遇這樣的事,還是隻能求叔叔嬸子們做主。”


    ……


    最後一句,把事情部推迴給這群長輩,同時又堵了他們的嘴。


    話說到這份兒上,就是臉皮最厚的三姑子寧瑜,也說不出讓寧溪去趙家請罪的話來。


    四老爺更是被繞得一腦袋漿糊。


    他是要幹什麽來著?


    其餘幾人皆現異色,隻有二老爺神態淡然如常。


    雖然吃驚,但還沒到震驚的地步。


    破了他的困靈陣,拿走四枚靈力加持的銅錢,三丫頭背後顯然有高人指點。相比之下,這點小聰明,根本算不得什麽。


    二老爺背著手,將在場的人都掃視一遍,最後居高臨下望著寧姒。


    “是誰告訴你,老夫人把你姐姐許給趙公子了?”


    他可沒忘記,自家夫人跟寧溪說過,要把寧姒配給趙亭。


    之所以這麽做,是不想促成好事,好把寧姒留在寧家。


    二老爺的餘光有意無意的瞟向身後,卻不是三姑子所在的方向,而是瞟向四老爺。


    寧姒將這細微之處盡收眼底。


    “難道沒有嗎?”寧姒裝作震驚,直盯著三姑子。“姑母,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看來她的直覺很準,這老女人的話果然不可信。


    “什麽怎麽一迴事?你問我做什麽?”


    本來就是假傳消息,此時被挑破,三姑子自然心虛。


    當姑姑的撒謊誆騙剛好了瘋病的侄女,有損長輩威儀之餘,還不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一直沒說話的四老爺突然擱下茶杯,清著嗓子道:“你姑母就是那德行,嘴上沒個把門兒,說話也不嚴謹。有些話容易造成歧義,誤導了別人也不自知。”


    言下之意就是,話是三姑子說的,但她沒有說過老夫人把寧溪許配給趙家公子,是寧姒誤會了。


    這一次,寧姒居然沒有不依不饒。


    糊弄過去了?


    四老爺又重新端起茶杯,寧姒的注視讓他渾身不自在。


    找到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一旁的三姑子雖然被弟弟貶損一通,卻鬆了口氣。


    二老爺也把三姑子數落一頓,叫她以後要謹言慎行。


    寧姒知道,這都是演出來給人看的。


    給她,或者是寧溪。


    寧溪自始至終都沒說話,就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與她無關。


    經寧姒一番周旋,二老爺終究沒把來意說出口。


    最後,他囑咐姐倆,有事就去莞清苑找他,然後就帶著人走了。


    ……


    送走一群瘟神,寧姒迴頭看寧溪。


    她的鼻頭紅紅的,想哭又不肯哭的樣子。


    寧姒不是很能理解她的反應。


    她想,要是自己受了委屈,還要被家裏人推出去堵槍眼兒,不鬧著把房子燒了才怪。


    但是寧溪不是她。


    身為長房嫡女,如果父母健在,指不定會養成怎樣嬌縱跋扈的性子。奈何現實殘酷,隻有她和妹妹。無人可倚靠,隻能被迫老成持重。


    但是,寧家似乎也沒怎麽虧待她,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說到底,寧姒壓根兒沒把那些人當長輩,所以才能思路清晰的跟他們鬥智鬥勇。


    可寧溪不一樣。


    這麽多年,這些長輩,應該多少也給過她關愛。所以,當發現自己被家人當成棄子,她心裏肯定還是很難過的。


    而且,她剛失去至親的妹妹。


    寧姒想,如果姐姐出事的時候,老爸直接把姐姐交出去……


    她不敢想,光是假設一下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寧姒覺得應該安慰她一下。


    如果是寧三小姐,她會怎麽做呢?


    寧姒想起在藏嬌樓的時候,三小姐拉住寧溪的手。


    喜寶和王嬤嬤都退出去了,並且把門帶上。


    寧姒站起來,拉起寧溪的手,貼在臉上輕輕摩挲。


    “……別難過,還有我!”


    醞釀半天,那聲姐姐還是叫不出口。


    除了比她先出生幾分鍾那個妞兒,她沒叫過任何人姐姐。


    哪怕,她明明答應過三小姐,從今天起,她就是寧姒。


    她是寧姒,但她的姐姐,不是寧溪。


    是寧相。


    相思,是老爸對生完女兒突發大出血離世的妻子,最後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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