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無忌把手摁在桃屋那焦化的本體上時,他便知曉了是誰縱的火。


    一個叫宣明的捉妖師。


    他曾經見過,他之前一邊躲著桃屋,一邊又護著她。


    上一次她出山林時被那捉妖師所追捕,好幾次桃屋都差點被捉住了,是他使了法子讓那捉妖師未追上她。


    並非桃屋不是那捉妖師的對手,他知道她隻是想把自己陷於危險的境地,想逼他出去……


    隻有她這般傻的兔子了,總是不把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


    可他不能再傷害她了,比起短暫的相守,他更想她安好,即便隻能遙遙相望。


    可因為他的疏忽,小兔子卻……


    他尤擅滅火,可卻是火害了小兔子,若是他能早來一點,是不是她就會沒事了?


    宋無忌如行屍走肉般,他額間的火焰紋都變得尤為黯淡,那點點的橙紅色淚滴還未落地便蒸發在空氣之中。


    宋無忌臉上迴了一絲血色,神情狠厲。


    宣明?


    今夜漆黑無月。


    沒有燭光的客棧之內,黑暗寂靜無聲。


    宣明已經歇下了,想著那一片山的精怪能死傷大半,那隻折騰過他的精怪更是能死無葬身之地,他更是愉悅,睡夢中都臉含笑意。


    明明天氣已經轉涼,宣明卻被撲麵而來的熱浪給熱醒。


    宣明被嚇得瞳孔一縮,本來他一個捉妖師怎麽可能會被輕易嚇到,可百妖鎮一行,給他弄得一驚一乍的。


    屋內所有的燭光卻突然都燃了起來,紅衣紅發的男人額間還有著火焰紋。


    “宋無忌?”火之精,功德不淺,可稱半仙。


    可對方並未迴複他,宣明一把被宋無忌摁在牆上,雙腳離地,脖頸就像被炙鐵禁錮,窒息又灼熱異常。


    “呃……呃……”宣明眼眶滲血,喉管嘶啞,隻能發出痛苦的掙紮聲。


    宣明的血肉仿佛被放在烈焰之上炙烤,白煙溢散開來。


    兩人消失在客棧之中,隻留下一室灼熱。


    宋無忌把那半死之人丟在赤焰之地,他會把桃屋所受到的每一絲一毫傷害都加倍還給這捉妖師。


    ……


    他又迴到了山林之中。


    小兔子的本體古樹長出了許多嫩芽,他驚喜萬分,眼眶含淚。


    小兔子,小兔子的本體活了,她沒死,她還活著……


    宋無忌踉蹌地後退幾步,小兔子還很虛弱,他再靠近些,萬一又……


    他伸出雙手,他想輸給小兔子靈氣,可他的靈氣對她而言形同砒霜。


    他無數次痛恨自己的身份,可他無可奈何……


    他隻能離開,隻有他離她遠一點,才是對她好……


    此後,宋無忌四處奔波滅火,再收得一些能助恢複靈氣的好東西。


    他把那些東西都堆在了小兔子的本體旁,隻望她能早些恢複。


    隻要不是在治火途中,他都在那片山林外守著。


    幾年後,他終於又看見了那隻小兔子。


    小兔子後麵常常跟著四隻小貓,他們在山林裏撒歡。


    他知道小兔子看見了他了,可她也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再也未有任何停留,領著那幾隻小貓去山澗裏抓小魚了,就如沒看見他一般。


    她不會像曾經一樣,追在他後麵了。


    宋無忌心痛難忍,可這樣也好……


    這樣也很好……


    不必再受到傷害,小兔子安康便好,有那些小貓陪著,不再念他這個隻會對她帶去傷害的壞家夥。


    他隻求她能平安喜樂。


    ……


    觀南在山裏弄了一個木屋,屋子很多,加上桃屋和每隻小貓崽都夠分。


    不過桃屋不住這種木屋,她更喜歡待在自己的本體之上。


    觀南有時會帶著芙蕖小毛球消失幾天,一迴來,木屋裏又會多很多東西。


    最近,觀南喜歡上了煉丹,芙蕖也不剝奪他的愛好,還丟出她的一絲青蓮炎火在普通的丹火助臭長蟲煉丹。


    這一絲絲異火已經夠提升丹藥的品質了。


    芙蕖家的小奶貓崽崽們,變成還有著貓耳朵的幾個小娃娃,小娃娃白嫩嫩的,漂亮精致得很。


    桃屋借了丹爐裏的一絲火苗,帶著幾個娃娃去小溪邊烤魚吃。


    宋無忌對火靈敏異常,他心慌地進入山林之中。


    卻隻見桃屋拿著好幾根木棍子在那兒烤魚,一條條魚烤得黢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宋無忌神色微妙,那火可不是凡火……


    小兔子靠那火如此近,也不害怕嗎?


    “桃屋姨姨,風風要吃魚魚……”風風小奶團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這個魚魚香香臭臭的,好好吃的樣子。


    桃屋看著幾雙渴望的圓圓眼,神情有些尷尬,“這個魚被桃屋姨姨烤壞了,不吃了,我們迴去吃你們爹做的飯。”


    烤魚怎麽這麽難?幸好觀南會煮吃得,是個合格的鏟屎官。


    幸好當年小黑就喜歡吃生的,什麽生魚、小鳥、死耗子……


    小黑:不想說話。


    “嗚嗚……”看著到嘴的魚魚沒了,幾個小娃娃就要哭了。


    桃屋收了地上的火,撈起幾個小娃娃就往迴走。


    雨雨小崽崽摸了摸自己白白的貓耳朵,眼睛圓滾滾的,用著的小奶音說:“火叔叔,你讓一讓,桃屋姨姨說你是個壞家夥,最討厭了,你擋在這裏,姨姨會生氣氣的。”


    雨雨小崽崽最會學說話了。


    宋無忌心頭一梗,腳步一退便讓開了。


    “雨雨真是個聰明的小貓貓。”桃屋表揚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宋無忌在原地沉默良久,小兔子好像不怕火了,但是好像很討厭他。


    他捏著手裏的手串,思緒良多。


    終於,他收斂了身上熱氣往山林中間的那棵古樹而去……


    從前他隻盼她安好,可如何他又有了其他的奢望。


    除了去救火,其餘的時候,宋無忌都在討一隻綠色的兔子的歡心。


    可從前傻傻的小兔子,變得極其難哄,他哄了幾年小兔子都沒有半點動搖。


    後麵他去收買那幾個小貓崽崽,希望那幾個小貓崽能幫他說些好話。


    可往常最寵那幾個小貓崽的小兔子連幾個小貓崽都哄不好了。


    他隻能埋怨是自己不夠努力。


    其實如今的現狀已經讓他很歡喜了,他的靠近不會讓小兔子再虛弱,這是那一百多年,他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雖然小兔子對他很冷淡,可至少沒有讓他不許進入那片山林,不是嗎?


    時間過了很久,直到那個叫做觀南的捉妖師老得死去。


    那隻小黑貓也跟著觀南離開。


    桃屋好幾日都以淚洗麵,大罵說小黑是個傻貓……


    放著長長久久的壽命不要,為了一個人類死了。


    宋無忌默默地為她擦著眼淚,這隻傻兔子何嚐又不是呢?


    桃屋由著宋無忌追逐她,又過了幾十年才終於鬆口。


    她追了等了宋無忌一百多年,讓他也還她一百年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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