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還挺喜歡熱鬧的。


    雖然活得久,但剛破殼,還是個孩子。


    她是無辜的。


    薑靈閉眼,看了眼空間裏的精靈樹。


    樹已經凋零了四分之三,隻剩下了一個樹梢,果子和小精靈都不再生。


    樹根也在枯萎。


    待到它完全枯萎,她就要死了。


    沒多久了。


    大概一年?


    或者不到。


    “阿靈。”季時鄞走過來,遞給她一杯飲料,看著遠處,“在想什麽?”


    東野稚知趣地挪開,迴到了餐桌前。


    薑靈笑笑,“就是吧,有時候覺得這人間熱鬧的時候,也挺不錯的。”


    季時鄞微頓,“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薑靈垂眸,她早就已經不是當初剛下山的時候,那個懵懂天真,以為這個世界上一切都能用絕對武力解決的她了。


    江雪枝他們之所以把這個年過得如此盛大,其實,是刻意過給她看的。


    她身體不好的事情,雖然沒有往外說,可是跟她走得近這群人看著他們每日的情況,猜,大概也猜出了一些。


    她們想在世界徹底毀滅前,在她死去之前,讓她看一眼這世界最大的熱鬧。


    到處燈籠高掛,海麵上都浮著紅色的河燈,放眼望去,全是鮮紅的顏色。


    喜氣洋洋。


    她以前在這弄到的那座會自己逃跑的靈島,被她弄在這裏當作主島之後,島上那棵綻放光芒生機盎然的樹,也被符芝和江雪枝她們當作了許願樹。


    旁人上不來,但江雪枝,楚秋,島上巡邏隊可以,他們這些人每次來都要在上邊掛祈願符,都是自己製作的,什麽樣式都有,整棵樹都被掛滿了。


    的確挺熱鬧的。


    而神靈島上所有不知道她情況的那些幸存者們,除了感激她建造的基地為她祈福外,也在為自己和未來祈福。


    薑靈一閉上眼,隻要動念,就能聽見所有的祈禱。


    他們都祈禱,來年一定是個好年。


    他們祈禱,末世會終結,一切恢複如常。


    他們祈禱……


    薑靈睜開眼睛,重疊的祈禱聲被外麵的熱鬧和漫天煙花覆蓋,她目光幽深,“季時鄞,你會跟我一起死得對嗎?”


    “對。”季時鄞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把她半摟在懷裏,親了下她的額頭,毫不猶豫,“你去哪我去哪。”


    不管他是不是為她而生,他都會為她而死。


    薑靈倚在他身上,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些人……”


    末世第五年過後,世界像是出現了偏移,那些覺醒預知異能的人都看不到了未來。


    沒有人能再預知到,未來到底會發生什麽,但他們還祈禱著,能夠盡快結束這末世。


    可隻有薑靈和季時鄞知道,等到薑靈死了,這個世界會陪著她一起化作虛無。


    也可能是,化作一個新的地心世界。


    “薑靈!薑靈!薑靈!”


    渡輪在另外一座島靠岸的時候,正好碰上江雪枝他們,江雪枝興奮地跑上來,遞給她一個黑色的木盒子。


    “這是什麽?”薑靈好奇地看著他們。


    “送你的新年禮物。”符芝和楚秋,還有江雪枝幾人對視一笑,“你打開看看。”


    “還神神秘秘的……”薑靈好笑,掀開盒子,看到裏邊的東西後,不由一怔。


    盒子裏放著的是一疊紙,淺紅色的版麵,細密的花紋圍繞著一個“靈”字。


    每一張上都是不同的數字。


    “這是……”薑靈有些驚訝地道,“錢?”


    末世之前的紙幣,她是見過的。


    雖然跟這個完全不一樣,但有幾分像。


    “是啊!”江雪枝笑眯眯地道,“我們基地如今這麽大,那麽多人,也算一個帝國了,建設到現在不容易,人口多了不好管理,用積分和晶核當貨幣麻煩,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就想著,研究一套新的貨幣。”


    是仿著末世前的錢幣做的,本來他們是打算把薑靈的照片也印上去的,但楚秋說有點不好看,於是就改成了這樣。


    反正這個神靈島,如今所有幸存者全部都要薑靈庇佑,薑靈是最高領導者,以薑靈名字製作貨幣什麽的,正常得很。


    “這是初版,是想給你個驚喜才等到現在,之前也沒問你喜不喜歡。”符芝也笑著道,“你要不喜歡的話,可以提意見,迴頭我們還可以改進。”


    薑靈舉起一張看了看,挑了下眉,“那等正式發行後,我是不是最有錢那個?”


    楚秋輕笑,“你隻要開口,要多少沒有?”


    這整個島,整個世界,都是薑靈的。


    何況這些錢。


    “你看看如果可以,我們明年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就開始正式發行,把神靈島通行的交易貨幣換成這個。”江雪枝道。


    薑靈把紙幣放迴盒子裏,收進了空間,點頭,“按你們說的去做吧。”


    江雪枝幾人說笑著離開。


    坐在另一邊的藍成安和陶令深幾人,都笑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


    其實,島上的幸存者們還想著給薑靈立座雕像的,就很大的那種紀念像。


    可薑靈還活著,不用紀念,他們就取消了這個念頭。


    砰——砰——


    絢麗燦爛的煙花又開始,都把夜色照成白晝。


    所有人都在歡唿,咆哮,瘋狂地嬉鬧。


    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什麽樣的,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今日的安穩。


    所有的幸存者們,用盡了全力來過這個年。


    後半夜裏,薑靈被江雪枝他們拉著遊花船去了,所過之處,都是幸存者們不斷恭島主賀新年快樂的聲音,船上堆滿了他們扔的各種帶包裝的小吃食物。


    都淩晨四點了,熱鬧還沒有一點退去的樣子,煙花依舊不斷綻放鋪了漫天。


    薑靈有點困了,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你們玩吧,我迴去睡覺了。”


    她身體最近挺有精神,沒怎麽沉睡過,但困的時候,也是說睡倒頭就睡。


    “我送她迴去,你們繼續去玩吧。”季時鄞把薑靈背在背上,慢慢下了船。


    後方的煙花依舊璀璨,季時鄞側頭,輕輕親了腦袋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薑靈臉頰一下,輕聲說道,“阿靈,新年快樂。”


    薑靈微怔,笑眯眯地也側頭迴親了他的臉頰一下,“新年快樂。”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迴應他的動作。


    季時鄞微怔,眼裏被笑意填滿,把她往背上又推了推,步伐輕盈地向前。


    他們本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然後結婚攜手走到白發。


    可天意弄人。


    讓幾歲的他們一分開,就是十四年。


    後來再重逢,就是這般末世景象。


    不管如何,還好,他們終究又重逢了。


    而不管未來是何模樣,未來又還有多久,他都會陪她一起走到生命盡頭。


    直至湮滅。


    薑靈摟著他的脖子,直接背上睡了。


    季時鄞放慢了速度,沿著燈火點點的海岸走著。


    小白和毛毛他們,現在就是神靈島的寶貝,神獸,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還沒迴來。


    船上的江雪枝等人,看著漫天喜氣洋洋的紅色裏,季時鄞背著薑靈走得不緊不慢,卻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我突然想到……”周冰托著下巴,眼睛閃爍,“我們要不要給他們舉辦個婚禮?”


    季時鄞對薑靈的感情,就算是瞎子傻子也能看得出來,那走哪跟哪至死不渝的。


    至於薑靈對季時鄞,看不出來喜不喜歡愛不愛,但她似乎挺依賴信任季時鄞的。


    這麽多年,所有人也都默認了兩個人。


    薑靈沒否認過。


    如果明天世界就徹底毀滅,最起碼也讓他們舉行一次,有儀式的盛世。


    “不了吧。”楚秋開口,望著遠處兩人身影消失的地方,輕聲開口,“薑靈隻是薑靈,季時鄞那麽愛她,他們之間也不需要再什麽儀式開證明。”


    “楚秋說得對。”江雪枝笑了一聲,目光幽深,“過年這麽大的熱鬧薑靈可以參與,但結婚那種事就算了吧。”


    薑靈在他們的眼裏,跟神差不多了。


    一個神,穿上婚紗,走著紅毯去嫁給一個男人,結婚……


    這些詞,和那個畫麵,都和她格格不入。


    都像是在把這個神,拉入肮髒俗氣的凡塵裏。


    “我也覺得他們就這樣,挺好的。”東野稚少有地對一件事發表看法。


    周冰癟癟嘴,“也是,那就當我沒說。”


    砰——!


    轟隆隆——!


    就在這時,傳來一聲爆炸似的驚天巨響。


    連帶著海麵都震動,船都晃悠了幾下。


    “怎麽了?”


    “什麽響的?”


    “好像是打西邊傳過來的……”


    所有人都嚇一跳,江雪枝他們望向西方。


    “是煙花的聲音嗎?”


    “不是。”


    “難道是哪個煙花火藥倉庫爆炸了?”


    “都不是。”


    白秋風否定他們的猜測,站在甲板上目光深沉,“我先過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藍成安跟著他直接從甲板上,往外飛跳了出去,落在海麵上方便急救而存放的快艇上,向西方駛去。


    陶令深怔了怔,也飛快跟著去了。


    看他們神情凝重,江雪枝和楚秋幾人對視,紛紛跟著用最快速度直接跳甲板下船。


    “等等……”東野稚兩個字都沒說完,船上已經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輕歎一聲,也飛快追了上去。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西邊這邊在陸地上的城市,大麵積的坍塌毀壞冒著黑煙,地麵裂開,熱鬧的城市裏變成慘叫聲連連,幸存者們四下逃竄。


    “這不是天災。”白秋風看著廢墟裏的黑氣,沉聲道,“是有人攻擊了!”


    周冰身子瞬間緊繃,“要去叫薑靈嗎?”


    “這點小事都得勞煩她親自出手的話,我們這些守衛軍隊豈不是太廢物了?還要我們幹嘛?”從別的島上趕過來的程勳哼了一聲。


    這種入侵,以前也有,還不少呢。


    無外乎,都是看上神靈島這塊淨土想要搶而占之,很輕鬆就被他們全打跑了。


    “別掉以輕心。”白秋風握緊自己的劍。


    神靈島的武力,除了天災之外,如今可以說是堅不可摧,但此時,一座剛建好的城市轟然崩塌,不是天災,他們也沒有看見攻擊之人。


    白秋風,東野稚幾人神情都那般凝重……


    江雪枝感受到了嚴重,拉響了整個基地警報。


    砰——!


    就在這時,他們腳下的地麵又開始震動,下麵像是有什麽拱動一樣,“轟隆”一聲炸開,上邊的房子都破碎紛飛。


    “往後退!”


    白秋風朝著周冰和楚秋他們一聲大喊,長劍隔空化出一道金色屏障,阻止攻來的碎石,把他們護在後方。


    而前方的地下,出現了一個巨大深洞。


    江雪枝皺眉,“這個洞……”


    “我去看看,你們後退。”東野稚道。


    白秋風跟他一起,緩緩靠近那深洞。


    沙沙沙——


    裏邊輕微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在爬。


    白秋風側耳聽了一會,猛地轉身喊著其他人一起跑,“都往後退


    而就在他們剛退了沒兩步,地麵都震動起來,裂縫從黑洞邊緣延伸四麵八方。


    突然,一聲炸響,巨大的黑影從黑洞裏飛出,重重落在城市的上空,直接把這方圓幾百米的房子都震碎。


    “這是什麽東西……”江雪枝目露震驚。


    這東西,身上的殼就像是穿山甲一樣,他很高大,足有三四米高,獠牙尖銳,仿佛在嘴裏有片鋼鐵森林。


    恐怖又醜陋,目露兇殘。


    所有人都駭然。


    程勳指向怪物頭頂,“看上邊!”


    在怪物的頭頂上,還立著一道黑影。


    是個人。


    “這是異獸嗎?”陶令深低聲問。


    但異獸的話,這也太嚇人太可怕了啊。


    “竟然是他……”東野稚喃喃低語,“他終於來了……”


    白秋風側頭,“誰?”


    東野稚一字一句,“從神靈山下逃出的存在。”


    從古老時期,世界上還能靈修的時候,這東西就被封印鎮壓在神靈山下。


    末世第三年,神靈山崩裂,下邊封印鎮壓的存在逃出,後邊這些年一直不曾出現。


    他們都差點把它忘了。


    沒想到,竟然在今天這個時候出現了。


    白秋風神情凝重,退到程勳和江雪枝他們身邊,低語急速道,“這東西不是你們能對付的,你們先帶人去把這邊的幸存者全部撤離,在百米外豎起防禦牆。”


    “你們小心。”程勳跟江雪枝他們立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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