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小溪靜靜流淌,林間新生的嫩葉安靜的沉睡著。此時靜謐美好的時光被第三個人打破。可曾經坐在溪邊與她相擁的人,是他麟默風。


    他那日看到清濁站在二哥身邊,兩人在遠處席麵上看著自己行禮拜堂,她笑著祝福自己,他以為她隻是被二哥蒙騙,他想找機會與她解釋,可她就是不肯見她。如今看到兩人月下相擁,彼此臉上都掛著釋然的笑容,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卻又什麽都不明白。


    他靜靜的注視著兩人,他們明明知道自己來到了這裏,他們卻都沒有迴頭。


    “四弟不好好陪著你的新娘子,怎麽深更半夜跑出來?”麟默辰終是笑了一下,轉頭看向麟默風。


    “在我心裏,我的新娘永遠都隻會是一人。”麟默風此話坦蕩,可她卻聽不進去。


    “是嘛……那又何須娶他人呢?”麟默辰笑意更濃,他此時得意至極。


    “我今日來,就是與她說清楚這件事的。二哥你從頭到尾不是都一清二楚嗎?”麟默風向前緩緩邁出一步,這一步似乎重如千斤,腳下沉重的像是邁不開一樣。他不知道現在的她到底是何心意,他隻怕她將自己推開。


    “有何好解釋?麟默風?”清濁拎著酒壺慢悠悠的站起來,雙腿止不住的顫抖,讓她幾乎無法站立。麟默辰順勢而起摟住她的腰,讓她站穩一些。


    “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是有苦衷的。”麟默風快速走上前,想扶住她,手剛觸碰到她的一瞬間被她甩開。


    “麟默風,你就算成親,就算有苦衷,那在你眼裏,李夏芙她的名節,她的一生你不需要考慮嗎?你就算不愛她,可你娶了她與利用她有何兩樣?我對你失望不僅僅是你背叛了我們的承諾,更是因為你跟你父親一樣。打著愛的名義騙完一個又一個!”清濁此時酒勁上頭,本想嘶聲力竭吼叫的她卻沒有那麽多力氣,隻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這些話。她現在若是有力氣,何嚐不想再給麟默風一巴掌呢?


    “不是這樣的,清濁!”


    “你住嘴!我因愛你,都忘記你是那個人的兒子了。我若是有一天向麟知明複仇,你可會阻攔?”清濁雖是酒醉,但眼神清澈明亮,深知這話不是她很久就想問的了。


    “他始終是我父親……”他不忍直視清濁的雙眼,他聽她給他講述海清霧的過往他就猜到早晚有一天她要對他說出這句話,而他又能怎麽樣呢?


    “嗬嗬……麟默風,你得了這個又想那個,你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如今又惦記著你的親情,你這一生終究難成大事!”清濁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這句她認為對麟默風來說最惡毒的話。


    曾經的她處處理解他,處處包容他,總是想要追隨著他的腳步行走,以至於北鳴說她因愛失智。這次,她不想再附和他了,這血淋淋的過往總要有人承擔,總要有人認清。


    “就算你想複仇,二哥也未必做得到。”麟默風急吼吼的說道。


    “他就算做不到,但是他能懂。我知道……”我知道他與我一樣在上一代的旋渦中深受其害,我知道他雖然利用溫婉清但卻沒有大言不慚的迎娶她,我知道他處心積慮破壞我們,但他不會真正的傷害我,但你呢?清濁的後半句話始終說不出口,她隻覺得暈暈乎乎的,她很想就這樣睡著,但她必須要保持清醒,這次的疼痛不能隻有她一個人承受,既然都已經將過往都撕開了,那就撕扯的更大一些吧。


    “你當真想好了以後與二哥同行嗎?”


    “自然。我與君道不同不相為謀,自是不必再同行了。”清濁揚起頭,堅定的看著麟默風。


    “原來,這張白紙上,你是想對我說這些?我真寧願你打我,罵我,也不想看你自甘墮落卷入這場漩渦中。”麟默風拿出上次北鳴丟給自己的信封,裏麵隻裝著這張白紙和那支魚尾簪,他的淚如同天上落下的流星,悄然劃過臉頰。


    “這與你無關。你呢,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為人夫,將來做一個好父親,莫要讓你的孩子走上我們這樣的下場。”清濁再無力氣與他說話,腦袋重重的靠在麟默辰胸口,此刻她隻想睡覺,好好睡一覺。這些天她總做夢,夢到他們在浮月湖邊牽著手依偎在一起,他信誓旦旦的對她說,等我兩年,我一定會迴來找你。


    那時的她又怎會料到他所謂的來找她,是不是拖家帶口而來。清濁靠在麟默辰胸口,雙眼微眯打量著麵前的人,忽然覺得不認識此時,她的記憶中,跟麵前的人一樣長相,卻是白衣琳琅意氣風大的少年郎,眼前這個紅著雙眼怨氣滿滿的人,她沒見過。


    這人臉色慘白,麵容憔悴,跟自己記憶中的少年簡直沒法比,她很想問問他是誰,但她努力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既然如此,我亦無話可說。”麟默風說罷便轉身離去。


    “我很想你。”麟默風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溪邊,被冷風吹的有一絲清醒的清濁離開麟默辰的懷中,望著遠處,像是在對麟默風說話一般。


    “他走了。”這場鬧劇終是結束了吧……此刻的麟默辰竟然覺得比平時在麟知明麵前演戲還要累。


    清濁一臉懵的轉頭看向麟默辰,咧著嘴笑著說:“沒有啊,你不是在這裏嗎?”


    ?


    麟默辰腦中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這丫頭是不是喝酒喝傻了?看來以後不能讓她喝酒了。他伸出手想扶清濁,可她下一秒雙手摟住他的脖頸,笑著說:“我很想你,知道嗎?我在生息泉中看到我們大婚時的樣子了,你穿紅衣真的很帥,你說怎麽辦呢?我曾經還跟北鳴說過我不是色令智昏,但其實我就是。哈哈……”


    她真喝傻了?將自己看做是麟默風了?他被噴的滿臉酒氣,著實有點受不了,將臉扭向一邊,不再看她,真的很想再給她一巴掌讓她清醒一點。


    “在草原上,你摟著我說我是你的女人,你還記得嗎?那時候的你很像話本子裏的那種落魄少爺,雖然落魄,但那麽有魅力,我忍不住的心跳加速啊!”


    “你平時都看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後不準看了。”麟默辰忍不住皺眉,她一把將他的臉擺正,滿嘴酒氣的說道:“你以前總是不準我看話本,可你知道嗎?北鳴他也總是偷看我的話本。明明就很有意思……你為什麽不看著我!”


    想不到他們之間經曆了這麽多事,看來現在她說的這些才是最初想要見到麟默風的時候同他說的話吧。


    “之前在浮月湖我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但是並非我本意。我不該那樣不相信你,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清濁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草地上。


    她這樣想見到麟默風,不僅僅是想念他,還想跟他說這句對不起啊……可今夜,她說的似乎更傷人一些……麟默辰沒有說話,他看著遠處,北鳴焦急的身影出現在林間向這裏走來。


    “你來了,她喝醉了,帶她迴去吧。”麟默辰對著北鳴說道。


    北鳴看了一眼他懷中的清濁,點點頭,正要接過她,隻聽她哭嚷著說道:“你別走……求你……別丟下我……”


    “她這是怎麽了?”見清濁緊緊揪著麟默辰的衣服遲遲不撒手,北鳴忍不住皺起眉,他們何時這樣親密了?


    “這個沒出息的丫頭將我當做麟默風了。”麟默辰無奈的看了一眼懷中哭泣不肯離開的清濁。


    “她發泄出來也好。這幾日她不說話也不哭鬧,就今日迴來突然大哭了一場,我醒來發現她房間裏沒氣息猜到她跑出來散心了。”


    “剛才麟默風也來了,你們這宅子後麵的樹林,還真是熱鬧。”


    “他說了什麽嗎?”


    麟默辰形容不出來當時這兩人的舌槍唇劍,隻覺得當時他們心裏都苦的很。他默默的搖搖頭,沒有說話。


    環在他脖頸間的手力道小了一些,想必是睡著了,北鳴見狀將清濁的雙手扒拉下來,將她背在背上,對麟默辰點頭示意了一下,離開了。


    脖頸間的重量忽然沒有了,麟默辰隻覺得心也空蕩蕩的,他坐迴兩人剛才喝酒的地方,輕輕碰了一下被她扔在地上的酒壺,裏麵早已一幹二淨。這次居然把酒都喝完了才醉倒,行啊,酒量見長了。


    他搖了搖自己的酒壺,想不到自己的酒居然還剩半壺。他拿出一顆糖豆子塞進嘴裏,這次的糖豆子卻沒有之前在晚風城的時候甜了,酒也變得有些苦澀了。


    她這個樣子跟著自己去治水,其實就是想找個理由帶她離開玉城,去散散心。希望這次不要再出現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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