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清濁都沒出門,她如往日一樣吃飯睡覺,剩下的時間就是坐在窗邊發呆,這幾天溫婉清來看了她幾次,都被她拒之門外。她變的不愛說話,像極了幻境中那個啞女。北鳴看著坐在窗邊的身影,迴來之後她就換了件青色衣裙,也不再穿那身道袍了。頭上簪的是她前兩日在院子杏花樹上折下的一根樹枝。


    “北鳴哥哥,師父這個樣子是不是得了離魂症啊?看起來癡癡呆呆的,要不要我迴藥廬給師父抓個藥啊!”子初扒在門邊,看著清濁發呆,他們也是揪心不已。師父好不容易迴家了,人卻傻了。


    “她沒事,你們可別亂猜了,這幾天不要打擾她。”北鳴輕歎一聲,關上了房門。院中落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北鳴定睛一看,是麟默風!他忍不住從腰間抽出軟劍,指著麟默風說道:“你來做什麽!滾,這裏不歡迎你!”


    子宜子初兩人一看北鳴拔劍了,嚇得連忙躲在門後麵,生怕殃及池魚。


    “她如何了?”麟默風沒有要跟北鳴動手的意思,向前一步,北鳴的劍鋒離自己的喉嚨更近了一寸。


    “她如何,與你無關。大白天的來這裏,不怕你的新娘子誤會吃醋嗎?滾!”


    “哥!是他來了嗎?”房間內傳來清濁的聲音。麟默風眉頭一皺,她的聲音再不似往日歡快了。


    “是他,可有話要說?”北鳴看了一眼她的房門,見房門遲遲沒有打開的動作,想必她也不願再與他相見了。


    “清濁,可否聽我一言,這件事有誤會!”麟默風高聲開口,可房門還是沒有打開的聲音,隻聽清濁的聲音再次響起:“哥,幫我把這個東西交給燁王殿下。”北鳴收起軟劍轉身走進清濁房間,拿了一封信出來。


    信封裏似乎裝著沉甸甸的東西,北鳴隨手丟在麟默風胸口,看似隨手一丟,實則是用了一點內力的,加上信封裏本身有點重量,麟默風吃痛微微皺眉。


    “即使有誤會,你為何不早告訴她?等一切事情都發生了,你再通知她跟她解釋這是誤會?”北鳴冷冷開口。


    “我……”


    “這裏不歡迎你。”北鳴直截了當打斷他,指著院子門不再看他。


    待他走後,清濁悄悄打開房門走出來,她一臉平靜的看著北鳴:“哥,你這兩天想想我們下一次去哪裏玩。我臨走之前去見見溫婉清,你也想去見見浮黎吧,你們很久沒見了。”


    “要我陪你一起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清濁坐在桌邊與子宜子初聊起來,迴來這幾天還沒有好好與他們說過話。


    “師父你又要出門啊?”子宜似有不滿,看著臉色蒼白的清濁。


    “嗯,天大地大,我總要出去逛逛的。你們倆如今有了自己的家,就好好愛惜,長大之後師父迴來給你們買房置地娶媳婦。”清濁摸了摸子宜的腦袋,半年多不見,他們兄弟倆也長大不少,個子高了人也壯了。從前在破廟三人一起行乞的時候,他倆是何等的弱小。時間會改變一切,包括人。說她是師父,其實她隻是教過他們分別草藥,教他們讀書習字,藥廬如今蒸蒸日上全靠他們兄弟倆自己支撐。小小的孩子,隻能早早懂事照顧自己。


    午飯後,北鳴將清濁送到了曾經的破廟,昔日讓她容身的破廟已經被拆除了,留下了一大片荒地。破廟外的亭子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清濁坐在亭子裏等待溫婉清。她不想在草廬見她,也不想去她家找她,當初在這破廟,那個理解般的擁抱,她一生都會銘記。她如今隻想知道,那樣理解別人那樣溫柔的女孩,到底因為什麽幫麟默辰做事。


    “你讓我給麟默風的信封裏裝了什麽?”北鳴好奇的問道。


    “還能有什麽,那根簪子而已。”


    “我還以為你這個性格,要寫上好幾頁的紙痛罵他一番。”


    “我當時是想過要不要痛罵他一番,提起筆卻又寫不出那種傷人的話了。我也想過在信裏質問他,為何不提前告訴我,就算是有苦衷,為何不讓我知道?後來我想了想,罷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有什麽必要去計較。不管他是不是麟默辰口中的那個人,我隻需要知道他在我的記憶中不是。過往皆是黃粱一夢,如今醒來也不算晚。”清濁望著遠處的小溪流,即使離小溪流這樣遠,也還是能聽到溪流歡快的流水聲。


    “若是你難受,你就哭一哭,發泄出來或許能好一些,我不相信你遇到這麽大的事無動於衷。”


    “我已經在麟默辰的馬車裏流過淚了,他的一巴掌讓我清醒了,懶得哭了。”清濁扯扯嘴角,佯裝笑意:“哥,婉清一會兒就到了,你先去找浮黎吧。我想自己待著,一會兒我怕你在場,她有些話不方便說給我聽。”


    “嗯。你保護好自己。”北鳴不放心的看著清濁,她這個樣子,若是發生什麽事情自己不在身邊該怎麽辦,可這次她要自己麵對朋友的背叛,自己也不能阻止。


    遠處響起馬蹄聲,應該是溫婉清的馬車來了,北鳴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涼亭中,清濁依舊不改姿勢望著遠處的小溪流。她也沒想到,再迴玉城,竟是這般物是人非。


    “清濁……”溫婉清走下馬車就看到她一個人坐在亭子裏發呆。這幾日好幾次來找她,她總是不肯見人。


    “你來了……”清濁沒有迴頭,還是望著遠處。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迴頭,怎麽麵對溫婉清,怎麽問接下來的問題。


    “清濁你沒事吧?風哥哥那個件事我們並非故意隱瞞,隻是想等風哥哥將事情解決之後再告訴你……”溫婉清坐在清濁身邊,試探著伸出手扶上她的後背。


    “我不想聽他的事,我隻想問你幾個問題。”


    “嗯……”


    “我在南疆是你通過蠱鈴知道的對嗎?是你告訴麟默辰的?”


    “嗯……”


    “你幫他做事多久了?”


    “很多年。”


    “為什麽?”清濁終是忍不住轉頭看向溫婉清,眼中充滿疑惑。


    她還是像初見時那般模樣,沒有一點變化,隻是眼角眉梢多了些許哀愁。明明那樣熟悉她的麵容,可現在竟覺得不認識她。


    “因為……”溫婉清放在清濁後背的手默默收迴,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因為我根本不是溫婉清。你到過南疆了對嗎?我是精靈族的……”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正中清濁腦袋上,溫家兄妹自幼一起長大,溫婉清又怎麽會是精靈族的人?“你是那棵桃花樹?”清濁此時的聲音都顫抖著,如同那日見到麟默風大婚一樣。


    “你已經見到我的本命樹了啊……”溫婉清自嘲般微微一笑,這麽多年隱瞞自己的身份,她才是最累的那個,如今有人可以讓自己吐露心聲,心中頓時輕鬆不少。


    “到底為什麽?”清濁不可置信的站起來,盯著溫婉清的麵容,怪不得那棵桃花樹隻能看到少女背影,她這些年改頭換麵,怕是連自己最初的模樣都不記得了吧。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為了源靈璧。”麟默辰的聲音響起,他早在清濁腦中一片混亂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坐在了亭子裏。清濁猛地看向麟默辰的位置,他時隔這麽多天再出現,就是為了在自己麵前炫耀他的得意傑作嗎?


    “十年前我發現他拿走了源靈璧,遂來尋他想要迴去,奈何我靈力低微,傷不了他分毫,他答應我隻要我幫他做事輔助他完成大計,他會將源靈璧還我……”溫婉清垂下眼眸,眼中滿是內疚之色。


    “所以你冒充溫婉清,蟄伏在溫家,與麟默風他們廝混在一處,都是為了源靈璧?真正的溫婉清呢?”


    “殺了。死於我手。既然要安排她進溫家,溫婉清必不能留。”麟默辰風輕雲淡的描述著自己做的惡事。清濁惡狠狠的看向麟默辰,他到底要坑害多少人才心滿意足?這就是帝王心術嗎?為了當上那至尊之位,不惜利用這麽多人!


    眼淚啪一聲落在裙上,溫婉清沒有抬頭,此時身份的秘密被揭穿,她不知該如何麵對清濁。若她還是南疆的桃花精靈,與清濁相識肯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但她們相識與麒昊國,相識與這些勾心鬥角之中,她自始至終都是帶著目的跟清濁接觸的,她要弄清麟默風接觸的每一個人,讓麟默辰去判斷哪些人可以除掉,哪些人可以利用,包括清濁。


    見溫婉清隻哭不做聲,清濁冷冷一笑:“罷了,都在騙我。你接近我對我好也隻是為了麟默辰,幫他打探一切與麟默風交好的人。嗬……”


    “清濁,至少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你……”溫婉清淚如雨下,抬著頭哽咽的看著她。她此時很想哭,但卻一點淚也沒有。這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要怪誰了。溫婉清她為了南疆,麟默辰他為了大計,麟默風為了理想,每個人似乎都沒有錯。錯的隻是她不該闖進他們的世界,怪不得麟默辰想讓自己離開麒昊國,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是自己太蠢,今天才發現。


    “麟默辰,你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清濁淡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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