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義莊的時候天色已黑,義莊內殘破不堪,詭異的風聲在屋子裏嘶吼著,像是死去的人不甘心咒罵著這世道不公。義莊裏停著數十具屍體,鮮血染紅了蓋著屍體的白布,一根白色蠟燭發著暗淡的幽光,給這鬼氣森森的義莊帶來一點點光亮。滿地紙錢符紙,像是有人祭拜過的痕跡。


    見清濁站在義莊門口駐足不前,北鳴拍了拍清濁的肩膀低聲說:“莫怕,凡事有我。”說完隨手將火折子拿出吹亮。眼前的火光和北鳴讓清濁感到心安,乖巧的跟著北鳴走進去。


    北鳴站在一具屍體前,雙手合十,簡單拜了一下,掀開白布的瞬間,清濁忍不住退後一步。


    男屍麵目猙獰,毫無血色,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紅,胸口衣物有一道長長的口子,心窩中更是生生被貫穿了一個大洞。


    “斷玉刺……”北鳴查看這屍體的傷口,忍不住脫口而出。清濁不解的看著北鳴,他開口解釋:“斷玉刺是麒昊閣麟默風的成名絕技。一劍貫穿對手心髒,不給對手掙紮的機會,非常陰狠的招數。果然是他,邪教終歸是邪教。”


    麟默風?!在北鳴的幻境中麟默風居然是大反派?可北鳴在現實與麟默風也是接觸頗多的,怎麽會在他的幻境裏成為大反派?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清濁不可置信的再次看向屍體,剛才太害怕了沒看仔細,現在細細查驗之後才看到屍體右肺有一個微弱的小洞,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拽了北鳴一下,又指了指屍體右肺位置的小洞,清濁眼神示意他,趕緊看看這個,是不是什麽線索。


    北鳴拿出一塊磁石,放在屍體右肺處,叮的一聲,一根鐵針自屍體右胸飛出吸到磁石上。


    “欲蓋彌彰?”北鳴拿著磁石細細查看說道:“天下會用這暗器鎖魂的,應該是唐家一脈,但唐家早已被滅門了,這鎖魂也不知所蹤,看來是落到那些賊人的手裏了。他們用暗器先是擊中了單家門主,然後再依樣畫葫蘆用出斷玉刺,偽裝成是麒昊閣麟默風的手筆……”


    對嘛對嘛,我就覺得你也跟他相處過,他在你夢裏怎麽會是大反派嘛,還是這種殺人如麻的大魔頭。你這夢境也太偏了……清濁乖巧的點點頭,表示讚同北鳴的想法。


    兩人將所有屍體一一查驗之後發現死因跟剛才那具如出一轍。清濁心中鬆了一口氣,就說不是他嘛……


    燭光閃爍瞬間,一個白衣身影落下,北鳴順手將清濁護在身後拔劍相迎,一時之間義莊內響起寶劍摩擦的聲音,兩劍相交的瞬間激起火花四射。清濁趕緊躲在放著屍體的床後,藏在兩具屍體之間,此時顧不上怕死人了,危急關頭當然是活人比較可怕。


    義莊內劍氣翻湧帶起颶風將義莊內的紙錢符紙吹得嘩嘩飛舞,燭火亦被劍氣吹的搖搖欲墜忽明忽暗。電光火石之間清濁看清了那人的眼眸,那雙漆黑如夜晚繁星的眼眸她再熟悉不過了。麟默風……大反派?


    那柄薄如蟬翼的指尖刃在麟默風的手中舞出了無比美妙的刀花,一朵兩朵,隨即化成了千朵萬朵,像是瞬間盛開的佛蓮般美麗。


    北鳴手中銀光閃動,指尖刃穩穩地擋住了那柄從十步之外直奔過來的劍刃。北鳴手腕轉動,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劍招,像是有千軍萬馬朝麟默風狂奔而來,帶著無上的氣勢和霸道,它是毫不講道理的危險,很直接,但讓人無處躲,無處防,唯一能破它的隻能是更強的進攻!


    一道白光一道黑影在搖曳的燭火下交鋒,劍氣蓬湧再次將屋內的紙錢揚起。周圍的空氣也瞬間變得冷冽起來。


    清濁緊張的看著兩人拆解數招,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瞬間雞皮疙瘩泛起全身,腦袋嗡的一聲炸開,身後有人!清濁慌忙轉頭,隻看到一隻慘白毫無血色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猛地站起身尖叫起來:“啊……”


    兩人皆是一個愣神,北鳴手臂被劍鋒擦過映出鮮血,一轉眼落在清濁身邊:“怎麽了?”


    清濁這次不是裝不說話了,她是真的被嚇到說不出來,臉色慘白雙手顫抖的指著那隻伸出白布之外的手,淚眼婆娑望著北鳴。北鳴用劍挑起那隻手將手放迴白布內,小聲安慰清濁:“沒事,被劍氣震動,讓屍體挪了位置。”清濁忍不住趴在北鳴胸口默默流淚,此番驚嚇她倒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我到底要在這看你情情愛愛多久?”麟默風不耐煩的將劍收迴劍鞘,剛才的比試還未結束就被打斷,真是掃興。


    果然在北鳴的幻境裏他還是這樣不解風情!清濁眼含淚珠,氣惱的看向麟默風。他像極了初次相見時那個討厭的眼神,調侃自己那個語氣。那個時候的他讓北鳴也很不爽吧!所以幻境裏他依舊是這個德行。


    “麒昊閣掌事麟默風?我還要問你為何星夜而來向我們出手呢!”北鳴將清濁護在身後,寬厚的肩膀讓清濁想起他背著自己的樣子,她一直以來都是有哥哥寵溺,師父疼愛的小姑娘,隻是以前自己隻知道做個沒心沒肺的野猴子,對別人的情感總是淡漠的。


    “我聽說有人打著我的招牌在外麵行兇作惡,自然要前來查證一番。我們麒昊閣在江湖上的名聲是有些不好聽,但也不能讓別人憑白栽贓吧?”麟默風玩味一笑,目光略過北鳴,落在清濁身上:“想不到渙影堂少堂主竟然出門查案帶著個女人,還是個啞女,不怕江湖上的人恥笑嗎?”


    “與你無關。我已查明此事,與鎖魂針有關,但你也不是全無嫌疑。待我將此事告知師父他老人家,他身為武林盟主自會為枉死的人主持公道。”


    不管在哪她的視線都離不開那身白衣,雖知這是北鳴的幻境,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她還是貪看住了。她是這麽膚淺的人嗎?被他的美貌吸引著?即使在北鳴的夢境中,他都像是渾身散發微光似的引人注目。


    “早知你武功當屬天下第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早就超越了你師父,如今比試兩招確實很厲害。你師父廣發英雄帖,籌備新的武林盟主比武,倒是我們再戰如何?”麟默風微微挑動眉毛,高傲的眼神已然向北鳴下達了戰書。


    “甚好。你也是後起之秀,我早有耳聞,既然你如此說了,那日我們不見不散!”北鳴身姿挺拔,語氣中帶著期待與欣賞之意。


    棋逢對手,快意江湖。這些男的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比武這種殊死搏鬥有什麽好的,怎麽不比比彈琴繡花啊!清濁撇撇嘴,有點不理解麵前這兩個人。


    身影轉瞬消失,義莊再次安靜下來,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有地上的紙錢與東歪西倒的屍體證明了剛才發生的事不是夢。


    北鳴將屍體一一安置迴原處,又將紙錢重新打掃了一番。站在角落裏的清濁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他總是這樣默默跟在自己身邊,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他不止像是哥哥,更像是自己的老母子。這幻境之中他依然如此,任勞任怨,沒有一句閑言碎語,像是個老黃牛一樣辛勤做事。下次見到小柳兒讓她別叫北鳴黑臉哥哥了,還不如叫黃牛哥哥。


    這樣貼心又武功高強的哥哥,以後要什麽樣的嫂子才能配的上啊?想到這裏清濁不免期待起來,未來的嫂嫂一定是自己也很喜歡的,誒?葛娜?以後北鳴留在草原也算是自由之身了,在草原策馬奔騰也很不錯誒!不行,葛娜都有洛紮了,再說了,葛娜那麽強勢又是族長,以後肯定要北鳴入贅的!那可不行,我哥哥怎麽能入贅呢?溫婉清又是有未婚夫的,自己就這麽幾個好姐妹。不行,還是以後多認識一些女孩子,給北鳴好好挑一挑。


    “在想什麽?是不是剛才嚇壞了?”收拾好一切準備離開的北鳴看著站在角落裏若有所思的清濁,擔心她還在害怕,走到她身邊關切詢問著。


    清濁收迴思緒,自己想的倒是挺遠,還想著介紹給自己的姐妹們,沒想想北鳴自己願不願意呢!她拉起北鳴的手,再次在他手心寫了幾個字:可有意中人?本想問他可想娶妻的,但是娶妻也得問問他喜歡誰吧?總不能隨便拉一個人就娶吧?還是先問問他有沒有意中人再說。


    義莊內的燭火沒有剛才搖曳的厲害了,微弱的光亮影影綽綽,鬼氣森森的地方擺滿了屍體。


    北鳴沒有向以前一樣喋喋不休的給自己解釋一大堆了,反而看著手心的字失了神。清濁倍感疑惑,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用得著這樣遲疑嗎?


    “何故有此一問?”嘴唇微啟,發出這樣一句反問的話來,讓清濁更加摸不著頭腦了,自己在問他誒,他到反問此自己來了。


    該怎麽說呢?總不能告訴他我想為你安排婚事將你嫁出去吧?再說男子也不用嫁人,自己平日隻是跟麟默風開開玩笑而已。還能怎麽說呢?說想放你自由隨你去浪蕩江湖不必再守著她背負一族使命?這樣的話他能接受的了嗎?


    想來想去,罷了。清濁故作輕鬆再次寫下四個字:隨口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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