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五更了,再過一更天就亮了。清濁合上書,將腦袋探出窗子,北鳴已經在樓下停好馬車,對著清濁做出萬事順利的手勢。


    將自己的行李書籍匆匆打包順著窗戶扔下去,清濁拿起一件外袍,躡手躡腳的溜到隔壁。清濁拔下頭上的魚尾簪,將發簪順著門縫塞進去,向上一挑打開了門栓。此時的清濁緊張到手抖,第一次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心裏又刺激又緊張。


    門被打開一個小縫,房間裏的精靈們見到清濁溜進來嘰嘰喳喳的喊起來,清濁耳朵要被吵炸了,對著精靈們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床上和桌上的看守人此時唿唿大睡,看來北鳴帶的麻沸散起了作用了,早知道麻沸散能用在這種時候自己走的時候就應該多帶一點。清濁將外袍當做包袱皮,將罐子一個個裝好,然後抓著衣袖衣擺打好結,背著瓶瓶罐罐溜迴自己房間,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吵醒這些人。


    走到窗邊,清濁將瓶瓶罐罐的包袱扔下去,北鳴接過來放在馬車裏又招唿清濁跳下來,清濁皺著眉看著北鳴,不知道他功夫行不行,這二樓跳下去他接得住嗎?算了,大不了摔個屁墩兒,再說了北鳴又不是麟默風,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摔屁墩兒!清濁不再猶豫,從二樓窗戶跳下,穩穩的落入北鳴的懷中。北鳴將清濁放進馬車車廂,二人駕車離去。


    一路上快馬加鞭,清濁抱著瓶瓶罐罐大氣不敢喘,仔細聽著後方有沒有人追來。自己雖說是救了這些精靈,還不知道算不算是坑了這些看守人,他們迴去很難交代吧?自己衝動將精靈偷下來,卻沒有考慮別人的後路。清濁心中憋悶,掀開簾子:“北鳴,那些看守人被偷了東西,他們迴去怎麽交代?我們是不是有點過分?”


    “他們做這個行當自有自己丟失貨品的處置的方法,你倒是挺博愛的,還考慮他們的後路。族長,你師父不是跟你說順其自然嗎?這些螢火蟲被抓到,就應該順應天命被人觀賞短壽,你為什麽又要出手相救呢?這可不是你師父說的順其自然。”北鳴的話讓清濁想起自己被突如其來扔來的包袱,自己又何嚐不是跟這些精靈一樣呢?


    本該自由的自己被冠上了什麽族長,本該灑脫的自己被告知皇帝的十二暗衛在追查自己下落,一切都變得沉重了。還記得在葉城她與麟默風第一次發生齟齬就是因為自己大言不慚的說什麽順應天命,可當天命真的來到時,自己隻想逃。


    “跟你說多少次了別叫我族長。以前是我太單純,才相信什麽順應天命。你知道我娘親為什麽要逃離皇宮嗎?就是因為不想順應天命了,不想再做那什麽皇後娘娘了,她隻想成為她自己,知道嗎?我是她的女兒,自然跟她好好學習了。這些精靈雖然應該順應天命,但是遇到了我,我偏偏要還他們自由!”這段話是這幾日清濁跟北鳴說的最多的話,也是自己思考之後最掏心窩子的話。


    沉默的北鳴繼續駕著,清濁見北鳴不理自己了又迴放下簾子,周圍的小精靈在瓶子裏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清濁救了他們有沒有錯。


    隻聽那個小精靈女孩子說:“姐姐姐姐,你沒有錯,遵從自己本心才是應該的不是嗎,你若是見死不救,以後想起這件事你心裏還是會不舒服不是嗎?你又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每個人都考慮到啊!”


    “就是就是,柳姐姐說的對!”其他小精靈異口同聲的喊著。


    清濁被他們可愛的樣子逗笑了,以前的自己做什麽都不會考慮後果,做了就做了,誰管以後怎麽樣。這段日子以後她瞻前顧後考慮的越來越多,或許她覺得身上背著的巨石,也是自己背給自己的吧?是鮫人族的族長又怎樣,身份不能被皇帝發現又怎麽樣,她還是她,是師父的徒兒,是娘親的女兒,是子宜子初的師父,是溫予清他們的朋友,是那個喜歡麟默風的她自己。


    想到這裏,清濁笑意更濃,今天的天氣可真好。此時天光大亮,太陽光芒四射,將萬物喚醒,清濁隻覺得自己也醒了。


    這段日子的沉重,煩悶的心情一掃而光,清濁跟精靈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掀起簾子問道:“咱們聽海樓在豐城有據點嗎?我想拜托聽海樓的人將精靈們送迴南疆。”


    “我昨夜已飛鴿傳書給豐城的兄弟們了,族長……清濁放心。”


    北鳴還真是靠譜!清濁拍了拍北鳴的肩膀,又跟精靈們聊起來,漸漸的犯困,一整晚沒睡的她,此時累極了,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清濁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床頭躺著昨天的救迴來的精靈小柳兒。小柳兒隻有巴掌大小,一張小臉憨態可掬,發間有絲絲柳條,身上也穿著綠色的小衣裙,鼻子冒著鼻涕泡泡,嘴巴長的大大的流著口水。看到這種可愛的樣子,清濁忍不住捏捏小柳兒的小圓臉,小柳兒也醒了,坐起來揉揉眼睛說:“姐姐你醒了……”說完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還沒睡醒呢!


    “你怎麽從罐子裏出來了,還躺在我旁邊?這是哪裏啊?”


    “是那個黑臉哥哥把我們放出來的。昨天你睡著了,天黑的時候黑臉哥哥趕車到了城裏,然後又出現一個黑臉哥哥守在城門口,一看你在馬車裏睡著就讓黑臉哥哥送我們一起來客棧了。然後趕車的黑臉哥哥把你送到房間,就帶著我們去什麽樓要送我們迴家。”


    黑臉哥哥?是在說北鳴吧?想來也是,最近這幾日他們兩個不怎麽說話,北鳴總是黑著臉,怪不得小柳兒要叫他黑臉哥哥。另一個黑臉哥哥是誰?是聽海樓的人?還是……想到這裏清濁嘴角微揚,忍不住笑起來:“然後呢?”


    “然後我自然是不肯啊,我要留下陪姐姐你。姐姐你救了我們,說明很有本事,我跟著你在外麵玩玩轉轉,等明年再迴南疆。我很喜歡姐姐呢!”小柳兒走到清濁麵前,小小的臉蹭了蹭清濁的臉。


    臉上被小柳兒蹭的癢癢的,清濁無奈的搖搖頭,壞了,剛甩了子宜子初兩個小尾巴,這迴又來一個小尾巴。不過這個小尾巴甚是可愛,自己是喜歡的很。


    門外響起敲門聲,清濁連忙換衣服。打開房門就看見武毅黑著臉站在門口,這下子清濁算是知道另一個黑臉哥哥是誰了!


    看到武毅,清濁知道自己已經來到豐城了,邀請武毅進房間,武毅跟清濁同時坐下,清濁趕緊給武毅倒茶。


    “麟默風是什麽情況?他跟你一起來的豐城,怎麽會失蹤?”


    “草原那些人最近蠢蠢欲動,陛下讓我們鎮守豐城,默風他前幾日潛入了草原,剛開始還有飛鴿傳書而來,這幾日卻是沒了消息。玉城那邊的消息我不知道是誰走漏風聲搞得人心惶惶,我還在查。我收到婉兒的信的,聽說你要來,這幾日一直在城門口等你們。你怎麽跑來了?”


    “我有事要問麟默風,他失蹤了我就把他找出來。”


    “雖然我不是很相信你能找到默風,但也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我一旦離開豐城怕是城裏更要動亂,城外的草原人虎視眈眈,我不能走。”


    “嗯,我知道。”清濁手中轉著茶杯,看來這件事比她想的複雜的多。這城裏怕是眼線眾多,麟默風剛離開豐城就有人傳謠言迴玉城說麟默風失蹤了,為的就是讓玉城人心惶惶,皇帝必派另一個皇子前來調查麟默風失蹤的事。他本來每日有書信傳迴的,現在也好幾日未曾有消息,怕是自己在趕來的路上麟默風才是真正被抓了。


    想到這裏清濁無奈的撓撓頭,眼下她還能從哪裏得到更好的線索呢?清濁瞥了一眼躲在床角的小柳兒,對啊,自己能跟動物們對話,找幾個動物來問問有沒有見過麟默風不就行了?


    說幹就幹,清濁送武毅離開後帶著小柳兒在大街上閑逛起來。這豐城人煙稀少,比不了玉城葉城的人來人往,大街上的小攤小販也很少。這裏位處邊疆,又臨近草原風沙之地,幹燥又寒冷,明明才八九月的天,這裏竟然該穿厚厚的鬥篷了,真想不出住在這裏的人冬天有多冷。


    轉悠了半天,街上隻看到了小貓小狗,連幾隻飛鳥都沒見過。小柳兒站在清濁肩膀上驕傲的說道:“這些鳥兒都飛迴我們南疆避寒去了。哼,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誰願意來啊!” 說完又將小臉貼在清濁耳垂上,每次一靠近這個姐姐就覺得好舒服,仿佛自己的原身被雨水澆灌一樣,滋潤又愜意。


    沒有鳥兒,還有什麽動物數量多而且行動快呢?清濁失落的垂下眼眸,看著地板突然想到了,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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