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看眼前風景的兩人聽聞雞鳴,想著天要亮了,趁著天沒有大亮還能溜出皇宮,兩人趕緊下樓。


    剛走到一樓正殿,清濁手中的螢石一滑,咕嚕嚕的向殿中間滾去。清濁趕緊追上去,撿起螢石的瞬間發現麵前好似站著一個人,正要尖叫卻被身後的麟默風捂住了嘴。清濁顫抖著指著麵前的身影,耳邊傳來麟默風的聲音:“是玉像,別怕。”說完便拿出火折子吹了一下。


    火折子的光照亮清濁前方,前方是一個女子的玉像。清濁接過麟默風手中的火折子對著玉像端詳起來。


    這女子身上身穿碧海裙,手上戴著一串珠子,長發披肩,頭上簡單的發髻襯的她亭亭玉立,美目盼兮,雙眼篤定有神的看向前方。


    碧海裙?清濁疑惑的再次打量著這身衣服,那袖口處的珍珠,那裙擺上繡的碧海潮生圖,這分明跟自己的那一身一模一樣。


    “這是麒昊國初代皇後的玉像。她身上的裙子叫做碧海裙,手上戴的珠子叫鮫人淚。據說麒昊國曆代皇後都是鮫人一族,她們手上的鮫人淚更是有控水的法力。皇室史書中記載她與麒昊國第一任國君平定亂世,更是用手上的鮫人淚拯救了成千上萬因洪水因旱災流離失所的黎民百姓。”麟默風的聲音平淡且有力,那力道一下一下撞擊這清濁的心。


    自己的碧海裙,為什麽會出現在葉城被自己一眼看中買下?為什麽自己手上戴的珠子會發光?為什麽自己總喜歡在水中睡覺?為什麽自己在水下不用唿吸還是活著?難道自己也是鮫人一族?想到這裏,清濁微微退後一步,身體忍不住顫抖,總有一種想給玉像磕頭的衝動。


    “鮫人族兩百年前就隱居在麒昊國某處了,無人知其一族下落。每一任皇後離世,鮫人族便會送來新的繼任皇後。但是上一任皇後海清霧,還沒有舉行皇後大典便失蹤了,鮫人族也沒有在跟朝廷聯係送來新的繼任皇後。如今父皇派出十二皇家暗衛,以及我和二哥暗中尋找鮫人族的棲息地,勢必要將鮫人皇後重新帶迴來。”麟默風說完,看了一眼渾身顫抖的清濁。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找迴鮫人族?”清濁看著這尊玉像,原本毫無生氣的玉像像是感應到清濁一般,神色竟變的有些哀傷。清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還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這皇宮將這些鮫人皇後們,困在這裏,困的太久太痛苦了。


    “因為她們控水的能力,因為她們能幫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老百姓過上安定的好日子,因為她們能幫曆代皇帝更好的統治國家,收緊手中的權力。因為她們有利用價值。”麟默風輕歎一聲。


    玉像身後似乎還掛著畫像,清濁走到畫像前舉著火折子細細查看。每一任皇後的畫像看似溫柔從容,其實眉目間都有一股淡淡的幽怨。順著畫像走了一遍,走到最後一個寫著海清霧的卻沒有畫像的畫框前停下。這一路走來,清濁不僅看了畫像,也看完了畫像之下編撰的這些女子的生平簡介,她們的年歲,為這個國家的貢獻,她們的一切過往。看完這一切的清濁眼淚也奪眶而出,靜靜掉落在衣服上。


    為了這危危皇權,為了這黎明百姓,這十一位年輕的鮫人女子十幾歲入宮,三十幾歲早死。她們的青春,她們的一生,斷送在這深宮之中。除了第一位皇後身隕皇帝沒有再立皇後,剩下的每個皇帝基本都會立好幾個鮫人皇後,她們在這深宮中,沒有家人,沒有同伴,更沒有愛,甚至連一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有的隻是君王的利用與算計。


    手指撫過海清霧三個字,原來麟默風口中所說的失蹤皇後竟是自己的娘親,清濁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麽娘親最後的心願是自己可以走遍天下,遊曆河川了。這不僅僅是娘親一個人的心願,更是這十位皇後一生的願望。


    自由,明明那麽容易,卻又那麽可望不可及,她們祈求了一生不可得的東西。她們該是怎樣的心情,日複一日的守在這皇宮中呢?那日複一日的煎熬,清濁甚至都不敢想象那種心情。不停送鮫人皇後來皇宮,鮫人族究竟是怎麽想的,難道是與皇族做了什麽交易嗎?


    “既然鮫人族一直送皇後來,那你們皇家給鮫人族什麽恩惠呢?這麽多年也不能白白給你們做事吧?”清濁默默擦掉臉上的淚痕,輕聲問道。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許隻有高高在上的帝王才能知道這個答案吧。”


    殿內陷入良久沉默,麟默風見清濁不說話,再次開口:“我被父皇調到了豐城,最近豐城那邊總被草原部落打家劫舍,我要去鎮守豐城了。我不在玉城的這段日子裏你照顧好自己。”


    清濁乖巧的點點頭,眼下她的心中亂的很,沒有聽出麟默風的言外之意。她還在心疼著這裏畫像中的女子,麟默風拉著她往殿外走去,清濁轉頭一看地上似乎有下過雨的痕跡,地上都是濕的,可太陽卻冒頭了。


    六年前師父下山半個月,自己天天在山上哭,山上就天天下雨,自己不哭了,雨也停了。第一次被偷走銀子時自己也哭了,又下雨了,還有那次對簿公堂,自己委屈的哭了,天也下雨了。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可自己偏偏什麽都沒有發現過。


    待麟默風鎖好門,清濁又一次意味深長的看向臨海閣的大門。


    我會保護好你們一直奢望的自由,戴著鮫人淚,穿著碧海裙,吃到老,玩到老,終你們一生之願。


    陽光灑下,清濁看著地上灑金般的陽穀,她終是明白,自己在今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後就再不能像從前那樣毫不顧忌灑脫肆意了,真正屬於她的冒險,才剛剛開始。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麟默風心下一驚,想必是巡邏的侍衛值班巡查到這一帶了,麟默風摟著清濁翻牆而出。兩人走在清晨的大街,都沒有說話。


    迴到草廬的清濁看著麟默風轉身準備離開的背影開口:“我若是想你了,能不能去找你?”麟默風身影一頓,若是她自己離開玉城也極好,離這裏越遠越好。


    “那是自然,不過誰知道你會不會迷路找不到我呢?”麟默風沒有轉身,分別太難受,此刻還是不要轉身了。伸手將自己腰間的令牌扔給清濁說:“這個令牌是代表我四皇子府的,若是你來找我有人攔你,你就把這個給他們看。”


    剛好接住令牌的清濁微微一笑,他真的很貼心,自己帶著這個東西,看誰在路上還刁難自己?清濁抬頭的瞬間,麟默風已不見蹤影,今日一別,何時再相見呢?


    距離麟默風出發的日子算起,已經過去十幾日了,清濁呆在玉城每日給人看診,越診越麻木,都快了當初自己開藥廬的初衷是賺銀子了。麟默風不在的日子總覺得少了點滋味,就算溫婉清他們時常來帶自己玩,但是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像清濁一樣心裏空落落的還有一個溫婉清,本來下個月應該成婚的二人也被皇帝這個安排暫時將婚期延後了。此行不比之前的巡鹽務,不能帶著她們一起去。邊關動蕩,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戰爭,那個豐城,她們去不得。


    今日藥廬休息放假,清濁扛得住子宜子初兩個小家夥也扛不住這每日的人來人往了,索性放假,幾人各自出去玩玩轉轉。清濁想起上次去醉生閣還沒有見浮黎姑娘的,這次又換上一身男裝往醉生閣走去。


    前幾日藥廬來了個大戶,自己訛詐了他一筆,但是治好他自己也是在浴桶中整整睡了一日。這次自己可是帶了十兩黃金來的,這老鴇子再是不給自己麵子,自己非給她把場子砸了!清濁顛顛手中的金子,大搖大擺的走進醉生閣。


    剛進醉生閣大廳,就看到浮黎被一個喝多的少爺拉著胳膊,少爺滿嘴輕薄之語,清濁上去一腳將那喝多的少爺踹開,那人看到清濁腰間掛著的牌子頓時醒了酒溜走了。清濁拍拍腰間戴的令牌心想,果然麟默風還是有點用的,這令牌到成了自己護身符了。


    “多謝公子搭救……”浮黎微微屈身行禮,清濁笑著說道:“我也沒想到浮黎姑娘在自己底盤被人欺負。”


    “這楊公子是工部尚書大人家的公子,喝多了做出無禮之舉我們也無可奈何。”說完浮黎起身,打量了一下清濁:“是你?”


    “浮黎姑娘還記我啊,我上次……”想到那個煜燦走的時候說自己是狗仗人勢的丫頭,清濁就有點不好意思,太沒麵子了。


    “大廳人多眼雜,還請公子上樓一聚。”浮黎走在前麵給清濁帶路,清濁樂的屁顛屁顛跟在浮黎身後上樓進了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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