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破廟的屋頂不知何時洞穿了一個大洞,這洞口的陽光正對著清濁的草鋪,直接把清濁晃醒了。清濁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迴到破廟了,昨晚明明跟麟默風在一起的,是昨天他送自己迴來的嗎?自從被打傷過後,清濁特別嗜睡,應該是治療比較費精力,所以才這麽困倦,身體總是乏力的很。


    想起今天還有大事,清濁急忙起身,沒想到狗蛋和狗剩已經給清濁打迴了洗漱的水,狗蛋和狗剩二人也已經打扮好了,一副小廝模樣,去破廟外麵等清濁了。清濁換好衣服,儼然一個富家公子哥兒的形象,她瘦瘦扁扁的身材,加上稚嫩青澀的麵容,旁人一時根本無法分辨麵前的人是男是女。


    麒昊國的女孩子都是自小被家人用綠豆摩擦串過耳孔,隻為長大後戴起美美的耳飾。大部分女扮男裝的女孩偷偷溜出門玩都會被發現就是因為這耳孔。可是清濁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本來清濁也不明白其中的關翹,知道狗蛋發現了自己是女子身份後對清濁說,老大,你隱藏的可真好!清濁才得知其中緣由,師父在山上從來沒有說給自己鑽什麽耳孔,所以她總是穿上男裝就被人認為是男孩了。


    洗漱換衣之後的清濁儼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雖然穿的像模像樣了,但是總要有一個貴重的姓氏才能不讓人看輕吧,今天租鋪子買宅子都是花大錢的,要是被人小瞧就不好了。清濁腦筋一轉,既然溫予清是三品大員,那自己就用他的姓氏好了,想來溫予清那麽好的人也不會怪罪自己。


    外麵的樹間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對清濁說著趕緊出門吧,再不出門就遲啦!清濁看這鳥兒都為自己加油鼓勁催促自己快出門呢。清濁喊來狗蛋和狗剩,說道:“我們幾人既然以後要一起做大事,那你們倆的名字自然也不能叫狗蛋和狗剩,雖然這名字聽起來是挺好養活的,但是登不上大雅之堂,這樣吧,我給你們改兩個名字吧。”清濁說到這裏,腦子飛快的翻過話本子,想著找幾個像模像樣的名字。清濁頓了頓說到:“以後狗蛋你就叫子宜,狗剩你就叫子初吧!”


    聽到新名字如獲新生的子宜喜笑顏開的問清濁:“老大,你都給我們起名字了,那你給我們講講名字的由來唄,你見多識廣的。”


    清濁一下被問道,這名字就是以前看過的話本子裏寫的兄弟倆,要是說的不高深莫測自己在這兩個小屁孩麵前豈不是很沒有麵子嗎?清濁話鋒一轉,說道:“我們今日扮作有錢人去選宅子租鋪子,這三十兩肯定不能租的起玉城什麽像樣的地方,你們可不要露餡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被清濁話鋒一帶就偏了,也不追問名字的由來了,跟清濁承諾會好好配合她。清濁看自己遮掩過去了,趕緊帶著兩人出去找鋪子了。


    三人晃晃悠悠過去了大半日,看的宅子不是什麽傳言鬧鬼的宅子,就是太熱鬧的宅子,這些清濁都不喜歡。最後清濁在城西看中一間宅子,那宅子不大,小小的院落被成片竹子包圍著,宅子後麵的小溪是從城南破廟那邊繞城流過來的,清濁喜歡這種氛圍,在熱鬧喧鬧的玉城,有一個像暮光山上的草廬一樣的房子,看到這房子,清濁覺得自己又迴家了一樣。


    這賣房子的人是一個中間人,也就是中介。房主早就將房子托付給了中間人,這個宅子更是許多年沒有人居住打理了。清濁定下了這裏,但是這裏的房子他跟清濁要十五兩的銀子,清濁嘴皮子都要說破了中間人也不肯便宜一點,這裏偏僻又安靜,後麵還有一條小溪,不知道什麽時候家裏就遭賊,但是這中間人也說了是房主不肯降價,這麽多年也不見房主迴來打理,這才沒有賣出去過。沒辦法,清濁就是喜歡這裏,千金難買我樂意,買了!清濁一咬牙一跺腳,付了款。


    玉城繁華,這裏偏偏跟玉城的繁華格格不入,前方也沒有什麽大的道路,都是羊腸小道。子宜和子初都不理解清濁為什麽選這裏做宅子,畢竟十五兩可不是小數目。清濁沒有解釋太多,隻讓二人進屋去打掃,順道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修葺整理的地方。


    清濁簽好了房契送中間人離開,走進院門的一瞬間,恍惚間以為自己迴到了暮光山。這裏的布局,格調,跟山上的草廬相差不大。進門左邊便是水井,右邊就是露天的灶台,中間是正廳,正廳兩側就是臥室,隻不過這裏比草廬大一點,草廬隻有兩間臥房,但是這裏有四間,剛好夠他們三人一人一間。


    子宜子初兩個小小的家夥努力的打掃著灰塵,灰塵飄蕩在整個房間,嗆得清濁快呆不下去了,子宜用破布遮著口鼻,對清濁說道:“老大,這裏有我們倆就夠了,你再出去逛逛看看鋪子什麽的,要是今日定不下來,我們明日再一起出去逛。”


    心念子宜這麽懂事的清濁如釋重負,趕緊溜出了宅子。遠處看著子宜子初忙碌的身影,清濁鼻子微微發酸,終於啊,終於有了一個自己的住處了,子宜子初也有了自己的家了,三人終於不用擠身在破廟裏了。


    一個身穿華服的公子在街上溜溜達達的,轉悠了好久,終於在離宅子兩條街的地方找到了一個還算是可以的鋪子。清濁停下腳步,看了看周圍,雖然這條街冷清,但好在居民很多,這裏開個藥廬應該還可以。


    玉城的達官貴人基本都在城東城北一帶,那裏四通八達交通便利,反倒是城西與城南都是中下階層的人居住。清濁詢問了這個鋪子的價格,租金要五兩一個月。清濁就想不明白了,我買個宅子才十五兩,你這鋪子的租金要五兩一個月,這是什麽鋪子啊,這麽貴!別人家都才二兩一個月!


    清濁正準備跟這個人爭論一番,沒想到身後傳來溫予清的聲音:“他是看你身穿華服,又跑到這城西租鋪子,一看就是不熟悉這玉城地理分布的遠道而來大少爺。故意對你提高租金的。這鋪子的租金不值這些錢,他宰你一刀,自己可從中獲利,對吧?阿壽?”


    阿壽見到溫予清,連忙下跪說道:“小的沒有……小的不敢啊……小的隻是……”


    “夠了。”溫予清兩字輕飄飄的的脫口而出,跪在地上的阿壽頓時顫抖起來,隻聽他接著開口:“你幫我家打理的這幾家鋪子從中牟利多少,我不便多問,你自己去溫府領罰。”幾句話的語氣都是淡淡的,但是清濁卻從中聽出了不可抗拒的威嚴,像極了那一日在公堂上的麟默風。


    許久沒有見到溫予清的清濁,心中高興,衝上去就準備抱溫予清,溫予清見到清濁撲麵而來,後退一步問道:“清濁你做什麽?”


    清濁笑著說道:“昨天我見麟默風的時候他跟我說你們許久不見定要抱一下表達思念之情的,他說朋友之間應該如此。”


    眉頭一皺的溫予清想到麟默風定是抱過清濁了,又扯出這樣的謊話忽悠這小道姑呢!溫予清搖搖頭,手拍了拍清濁的頭,溫柔的說道:“他扯謊騙你的,以後不許見了異性上手就抱,聽到了嗎?隻有關係很親近的人才可以。”


    清濁也跟著眉頭一皺,這混蛋,又騙自己!那自己昨日豈不是被他白白抱了兩次?又虧大了!清濁小聲說道:“很親近的人?那予清哥哥你算嗎?在清濁心裏,予清哥哥像極了清濁的師父……”


    見著清濁一副自責的模樣,溫予清心中一軟,將清濁環抱在懷中,說道:“予清也將清濁視為妹妹,許久不見,你還好嗎?”淡淡的蘭花香從清濁身上傳來,溫予清貪戀著這短暫的溫情,久久不願放開。一個月了,他找不到她,沒有她吵吵鬧鬧歡歡笑笑的聲音,總覺得生活少了一些滋味。


    直到前幾日麟默風來找自己,原來她是鮫人族的後人,原來她的身份這麽隱秘重要,麟默風自己也怕了,他擔心守不住她的秘密更守不住她,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逃離她的身邊。麟默風的退退縮縮畏首畏尾的樣子讓他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她不能沒有護她周全,這玉城看似喧鬧繁華,實則處處危機,她在這裏怕是要讓人吞的骨頭都不剩。


    他冷漠的對麟默風說道:“若是你止步不前,隻因為她的身邊便怕了,怕自己沒有能力護的住,那何談如今的奪嫡之路呢?既然你不去護她周全,那麽我來。”


    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一定要守護她的秘密,僅僅是因為短短的相識相交過一段歲月嗎?若是以前遇到了這樣的事,他一定會讓麟默風將清濁交給帝王,但是這一次,他不舍得了。對她的情愫像妹妹又不像妹妹,看到麟默風那幅畏畏縮縮的模樣,他便知道自己是為什麽了。不是他以為的兄妹之情,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還記得那日在葉城看麟默風翻窗而下的身影,他曾說過,情不知所起。這句話不僅僅是說麟默風的,原來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是那日在山下見到滾落如同小鹿一般可愛的她,還是身穿碧海裙驚豔了他生活的她,還是那些吵吵鬧鬧嘻嘻哈哈的歲月裏的她,究竟是哪個她,敲響了他的心門,他不得而知。


    他知麟默風對她的情愫非同一般,也知道在她的心中對自己的感情如同她師父一般,所以他願意退步,隻留在家人這個位置。有些話,從頭到尾都不說,就是最好的。


    因為許久沒見,清濁被溫予清輕輕的擁著,心下安寧,溫予清他真的很像師父,小時候自己生病的時候,師父總是這樣將自己輕輕擁在懷中。不知為什麽跟溫予清在一起總是讓清濁想起師父,或許是溫予清溫柔的摸摸自己的頭,又或許是溫予清教自己的時候口氣總是像師父一樣耐心又溫柔。不像麟默風,總是挑著嗓子陰陽怪氣的跟自己說話,幼稚的像個小孩子。


    想到麟默風,清濁抬起頭,溫予清將清濁放開,清濁笑嘻嘻的問道:“就予清哥哥自己嗎?麟默風和婉清他們呢?”


    溫予清淡淡一笑,舍不得剛才那樣溫情的時刻,卻又知道不能久留,自己能做的,隻有放開。


    “今日我無事,所以想著出來轉轉,結果遇到了你。這家鋪子和旁邊幾家鋪子是我們溫家的產業,這鋪子這幾日正在出租,我本想著過來看看,誰知你在這裏。”其實溫予清就是聽監看清濁的隨從迴來說清濁今日幾人一起出了破廟,打扮的整整齊齊的,溫予清擔心他們出門又被騙了或者讓人欺負了,所以趕緊趕來看看,誰知道遇到了自家家奴阿壽殺豬一樣坑清濁的銀子。


    “什麽?!這幾家鋪子都是予清哥哥家的啊!天啊!予清哥哥不愧是當朝三品大員,還真是家大業大……”清濁趕緊從鋪子裏出來,站在街道上左瞅瞅又看看的,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她知道溫予清是個有錢的大善人,但是不知道他居然還有這麽多的鋪麵。哎呀,當初幹嘛跟他們分道揚鑣,好好的跟著溫予清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嗎?


    “你若是想租這個鋪子,我按正常的一月二兩銀子租給你如何?”溫予清跟著清濁走出,站在清濁身邊。


    “不是給我便宜吧?我都欠你那麽多銀子了,那天婉清過來又給了我銀子,你再給我便宜,我真的不好意思了……以後都沒臉見你了……我師父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清濁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溫予清微微一笑迴道:“是便宜了一些,以前是二兩半銀子,但是最近一直沒有租出去,放著也是放著,何況這裏是城西,本就不是什麽富人區,也沒有城南城北那麽熱鬧,鋪子便宜一些很正常。”


    如此想來,確實,溫予清他是戶部侍郎,戶部是幹什麽的,本來就是管帝王錢的人,他自然是比自己會做生意,懂的更多了。放著虧本,不如租出去,迴迴血,做生意太有意思了。清濁點點頭決定聽溫予清的,又省下好多銀子啊!


    眼下天色已黑,溫予清本來打算帶清濁去吃飯,但是清濁想到家裏還有兩個累死累活的人就拒絕了,他倆在家裏打掃,自己跟著溫予清出去大吃大喝,不厚道,於是跟溫予清逛了逛菜市場,買了菜迴家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那一串鮫人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夜與暮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夜與暮暮並收藏那一串鮫人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