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漸漸浮出玉霞,清濁悠悠轉醒,發覺自己手中還是如合眼前一樣緊緊抱著碧海裙,坐起來發現身體也沒感覺有什麽大礙了。


    身旁的狗蛋狗剩坐在她身邊直打瞌睡,清濁喚醒他們,他們看到清濁醒來了沒事了,眼淚唰的就掉下來,哭著說道:“大哥你終於醒了,你已經睡了一個日夜了。我們還以為你不行了……”


    眉頭一皺的清濁想著,這臭小子,自己哪有那麽容易死?一天到晚就想著生生死死的,一點出息沒有。


    狗蛋趕緊給清濁端來一碗水讓清濁喝下,清濁又覺得精神滿滿了。三人正準備洗漱出門,該要飯的要飯,該挑水的挑水,誰知道門外傳來馬蹄聲,隻見馬車中下來一位粉衣女子,正抬步向破廟走來。


    定睛一看,這不是溫婉清嗎?壞了,麟默風那個大嘴巴肯定是把前日發生的事情告訴溫予清他們了,還記得一個月前自己站在城門口對溫婉清言之鑿鑿的說貧道自有去處,你放心那副大言不慚的樣子,清濁臉上一紅,心裏也是跟著羞悶。


    清濁趕緊打發狗蛋狗剩趕緊走,別在這裏哭哭啼啼的礙眼,自己則趕緊再整理一下衣物,讓自己看起來整齊一些。


    走到破廟 門口的溫婉清停下腳步,眼見破廟裏滿布灰塵,蜘蛛網,地上三堆幹草,清濁身上破破爛爛的站在其中一堆幹草旁邊,樂嗬嗬的瞧著自己。溫婉清鼻子一酸,眼眶也跟著紅了。清濁心想,定是這豪門大小姐沒見過這麽邋遢陳舊的地方,嫌髒不願進來,又不好開口,清濁趕緊走到門口笑嘻嘻的問道:“婉清,你怎麽來了?來,我們出去說話,這裏太髒了,你別進來了,弄髒你衣裙就不好了。”


    溫婉清沒理清濁,眼淚如同珍珠一樣悄然落地,自顧自徑直走到清濁剛才站在一旁的幹草堆坐了下去。她這段日子都是這樣過來的嗎,地上的幹草堆咯的溫婉清不舒服,即使有幹草打底,還是感覺地上的涼意襲來。她還怕弄髒自己的衣裙?她還知道這裏髒,不是人待的地方嗎?


    不明所以的清濁跟著坐在婉清身邊,她願意坐在她的睡榻上,應該不是嫌棄這裏,那她哭什麽呢?


    溫婉清伸手用絹帕擦掉眼淚,緩緩開口:“為什麽不來找我們?為什麽不見見我和兄長?我們不是你的朋友了嗎?那日城門一別,是永別嗎?”


    原來她是介意自己沒去找他們玩不高興了。清濁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不是不想找你們,我那時不是說過嗎?等我賺點銀子給予清哥哥還錢的時候就去找你們,我這不是正在賺錢嗎?過些時日就去看你啊!你別生氣。”


    溫婉清明白清濁眼下難堪,受盡屈辱,她一個人初到這世間經曆了生生死死,經曆了由富到貧,她的心裏肯定也不好受,自己也不便多加責難,換了個輕鬆的語氣說道:“風哥哥說他欠你救命之恩,讓我為你挑了一處宅子,我昨日已經布置妥當了,今日便接你過去。”


    果然是麟默風說的,真是個大嘴巴。清濁撇撇嘴說道:“不用不用,我在這裏也挺好,前日發生了一些小意外,但是麟默風也幫了我救我一條小命,就當兩清了,不用給我什麽大宅子。婉清,你來看我,我高興的緊,要不我們出去走走轉轉?”


    想到清濁肯定會拒絕,溫婉清伸手將自己腰間的荷包摘下遞給清濁說道:“我知你倔強,定不會收風哥哥的宅子,但是你我二人姐妹一場,如今我送你的東西你不要拒絕,不然以後我溫婉清便沒有你這姐妹。”


    見溫婉清態度堅決,清濁知道拗不過,隻能勉為其難收下溫婉清的荷包,心想這是什麽人美心善的大美人啊?怕不是什麽話本子裏講的神仙姐姐吧?清濁此刻真想大大的擁抱一下這個好姐妹,但是想到自己邋裏邋遢的,弄髒了她的衣裙就不好了,伸出的手也放迴原處。


    看出清濁的想法,溫婉清向清濁身邊挪了一下,伸手給了清濁一個大大的擁抱。好聞的桃花香自溫婉清身上傳來,清濁鼻子微微一酸,他們與她相識不過一月,一路相伴一路相交,自己卻得他們真心相待。婉清一知道自己日子不好過便巴巴兒趕過來,天亮沒多久,想必她來也是天蒙蒙亮就出門了。


    她沒有嫌棄自己邋遢,也沒嫌棄自己住的地方破敗不堪,隻是埋怨自己不去看她找她玩,又給自己送錢,也沒問自己這些天尷尬的經曆,她怎麽會這麽好啊!抱著溫婉清的手慢慢變緊,又悄然放開,清濁苦笑著說道:“婉清,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先迴去,你放心,過幾日我定去看你。謝謝你,婉清。”


    溫婉清放開清濁,眼眶又紅了起來,柔聲說道:“那你可記得定要來看我,不準再把自己弄的這麽狼狽了。”


    聽完這番話清濁趕緊乖巧的點點頭,起身送溫婉清走出破廟,看著婉清馬車漸漸走遠,清濁長歎一口氣,手中的荷包攥的越發緊。相識短短的溫婉清看到自己這副德行尚且落淚,若是被師父知道了還不知是什麽表情呢,自己也不能再這樣了,重新開始!


    “老大!”院門後的狗蛋探出腦袋喊清濁。


    轉頭一看,狗蛋和狗剩兩人小小的腦袋齊齊看著自己,都忘了還有這兩個小家夥,帶著他們一起吧!清濁招招手,兩人向清濁跑來,笑嘻嘻的問清濁:“老大,剛才那位小姐說跟你姐妹一場?”


    撫著額頭的清濁無奈的迴答:“我是女子,隻是為了行走江湖方便……”其實就是她瘦瘦小小,十六歲了還沒有正經少女的身形,又總是穿著寬大的道袍走路也沒有什麽規矩,任誰看都是個小道士罷了。


    “我懂我懂,隻是我不明白,前日老大被皇子殿下所救我就好奇了,你們明明認識,為什麽不一早搬出皇子殿下,看那狗官還敢不敢打你。而且今天這位小姐一看就是豪門大院的小姐,老大你應該認識很多達官貴人,為什麽讓自己淪落的這麽窘迫呢?老大你不會也是什麽豪門大院的大小姐吧?因為不滿意家裏安排的婚事所以出逃?”狗蛋急急地問道。


    清濁被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有點發懵,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先迴答哪個。清濁緩緩心神,故作深沉的說道:“一切皆有因果,我不過是下山遊曆的道士罷了。我師父曾經說過,事在人為,不要總是求助於人,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去做到。若是一切都由人安排,由別人照顧,那這一生與家養的畜生有何分別?”清濁歎了口氣,拍了拍狗蛋的肩膀說道:“萬事都要靠自己,不要指望別人,若是總是指望別人,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有一天那個人不再幫你,不再給你希望,你隻會更加難受痛苦,明白了嗎?”


    狗蛋與狗剩點點頭,清濁欣慰一笑,自己裝模作樣的功力也是越來越深了。自己要是早知道麟默風是當朝四殿下,溫予清是三品大官,還會倔強的跟麟默風賭氣跟他們分道揚鑣?自己隻是拉不下麵子去找他們罷了,被麟默風恥笑她寧願撞死。隻不過是事情已經被她做出來了,隻能一條路走到黑罷了,自己也是個不知變通的愚人。去求助他們又如何,被麟默風恥笑又如何,又少不了一塊肉,總比現在這種乞討為生任人欺淩的生活好過一點吧?


    隻是……隻是……隻是這一切都是因為麟默風嗎?


    清濁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是何時開始在意麟默風對自己的態度看法的呢?


    狗蛋看清濁一直發呆,拉著清濁衣袖晃了一下,清濁迴過神來,此時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清濁趕緊打開手中的荷包數了一下,三十兩碎銀子,太好了,婉清果然夠意思,給她這麽多,這下她不用典當碧海裙也有錢開藥廬了。


    但是這次她要好好籌謀計算著如何花銷這筆銀子,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丟了或者亂花掉了。清濁給了狗蛋狗剩二兩銀子,讓兩人去買三身正經衣服,順道搞點吃的迴來。


    狗蛋狗剩哪裏見過這麽多銀子,手一接過銀子小心翼翼的捧起看來看去的,清濁打斷他們的發呆,說道:“狗蛋,你年長一些,也做了這麽年乞丐,肯定知道哪裏可以搞到衣服吧,你們倆可小心別叫人劫了去。”


    這兩年狗蛋一直帶著弟弟狗剩在城中行乞要飯,見慣了那些有錢人吃什麽穿什麽,也總是蹭蹭聽聽說書,大概也懂點道理,為人還算機靈,這事就交給他們辦吧。反倒是自己涉世未深,一再吃虧,怕是還不如這兩個孩子呢!


    狗蛋點點頭帶著弟弟出門去了。清濁坐迴自己的幹草堆上,四仰八叉的躺著,又能偷混躲懶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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