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玉城熱鬧的大街上,總有一個一身灰衣灰頭土臉的小道士在行乞,說是道士,但是身上的道袍早已破爛不堪看不出道袍模樣了。“大爺大爺,行行好吧……”清濁弓著身子卑微的向過路的人伸著小破碗。


    路過的人大多都滿臉嫌惡的擺手走開,偶爾會有一兩個好心人給清濁丟一兩個銅板。


    路上一個身穿華服的少爺經過,清濁忙不迭的走上去端著破碗要飯。少爺被清濁纏的心煩,不耐煩的向清濁的小破碗裏丟了兩個銅錢。清濁微微一笑,太好了今天能買個饅頭吃了。


    玉城雖說是王都,繁華熱鬧,但是總缺不了沒錢沒本事行乞要飯的人,那些豪門公子小姐總是對這樣遊手好閑不做正事乞討要飯的人不屑一顧。尤其是清濁這種外地而來的生麵孔,有時連當地其他的乞丐都要罵清濁幾句,讓清濁滾到別的街道去要飯,免得破了自己的財路。


    被掏了荷包的清濁最終在城南一間破廟落腳,破廟裏還住了兩個乞丐,一個叫狗剩,一個叫狗蛋。他們年紀比清濁還小,說是父母在前幾年發大水的時候遭難沒了,兩個跟著其他逃難的人一起來了玉城,因為年紀太小隻能行乞要飯。清濁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自己還能做點什麽,還會做些什麽,隻能跟著他們學著要飯。先要飯一段時間試試看吧,等自己搞明白了迴去的路就一路乞討迴去。


    坐在破廟門口吃著饅頭的清濁想著,這樣要飯也不行啊,要是師父知道自己跑到玉城要飯,又一路行乞迴去,豈不是要罵自己沒出息?現在跑去溫予清那裏,自己當初信誓旦旦的會照顧好自己豈不是自己啪啪打臉嗎?


    突然破廟裏傳來狗蛋的慘叫:“剩子!剩子!”


    清濁聽聞裏麵的聲音趕緊把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裏跑進去看裏麵的情況。


    一進破廟裏麵,隻見狗剩在破廟地上捂著肚子打滾,狗蛋守在他身邊不敢離開,清濁趕緊上前查看,伸手給狗剩把脈。還好在山上的時候,師父曾教給清濁一點岐黃之術,本來師父打算教清濁多學點的,但是清濁嫌繁瑣偷懶不用心學,隻學了點皮毛。


    手指離開狗剩腕間,依據脈象,應該是腸胃出現問題了,畢竟他們這樣的小乞丐,有了上頓沒下頓的,甚至吃的東西喝的水也不見幹淨,清濁想伸手想像給麟默風那樣醫治,但是手到肚子邊停了一下,對著狗蛋說道:“你去打點水來,他應該是吃的不幹淨了。”狗蛋聽罷擦擦眼淚就拿個破碗往外跑。


    清濁長歎一口氣,她最終還是乖乖聽了麟默風的話,他讓她不要讓別人發現她那會發光的珠子,他讓她不要被人發現她的不同常人之處,那時候她還跟他爭論,什麽道法自然,天命所歸。現在想來,居然有點可笑。


    她被掏了荷包,沒有人相信她是被人偷了銀子,隻認為她是想賴賬,那時候的店老板可不跟她講什麽道法自然。她如今不在山上無依無靠,既然已經入世,就要按著這世間規矩來,雖然她也不願意,但還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不能輕易讓別人知道自己太多秘密。


    手上藍色泛起,狗剩的眉頭漸漸舒展,清濁閉上眼,清濁感受到手指觸碰的地方有一個隱隱扭動的東西,應該是有蟲。隨著清濁的手指向上移動,一個扭動的東西也慢慢向上,清濁扶起疼暈過去的狗蛋,重重拍在狗蛋背上,狗蛋嘔了一下吐出一條長長的白色蟲子。清濁扶狗蛋躺下,一腳將蟲子擦扁蟲子,蟲子隨後便不再抖動。


    這時狗剩端著碗跑迴來了,清濁滿頭大汗坐在地上,說了一句:“狗蛋沒事了。”伸手將狗剩手裏的水接過來仰頭喝了,狗剩趕緊跑到狗蛋身邊看狗蛋還是沒醒,哭著說道:“狗蛋怎麽還沒醒啊……清濁大哥……”


    清濁搖搖晃晃站起來,剛才那口水讓她緩過一口氣來,身體頓時疲憊不堪,平日行乞也沒見過這麽累,果然治人比治動物更累。


    “他痛暈過去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清濁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外麵走去,破廟後麵有一條小溪,這也是清濁選這個破廟住了這幾天的原因。


    剛走到小溪邊的清濁噗通一聲栽在水裏昏過去了。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麵紗,慢慢吐出燦爛的陽光,微風略過,小溪水麵泛起漣漪,水麵探頭唿吸的魚兒撞到了在水中沉睡的清濁。清濁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被小溪流衝到幾米以外的溪邊,整個下半身泡在水裏,上半身掛在溪邊的大石頭上。


    清濁揉揉眼睛,從水裏爬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衝到這裏來的,上半身的衣服都幹了,隻剩褲子還在滴水,清濁眼下顧不上這麽多了,匆匆忙忙趕迴破廟。


    剛一進門就看到守在狗剩身邊打瞌睡的狗蛋,清濁拍醒狗蛋問道:“剩子怎麽樣了?醒了嗎?”


    看清濁迴來了,狗蛋眼神頓時就有光了,跪在地上給清濁磕頭,眼淚刷刷的往下掉,哭著說道:“多謝清濁大哥救我弟弟一命……以後大哥你就是我們兄弟的再生父母……”兄弟二人自小相依為命,要是狗剩死了,怕是狗蛋也要傷心而死了。清濁被這個陣仗嚇了一跳,趕緊扶起跪在地上的狗蛋。


    看了看天色,清濁想著該出門行乞去了,拿起自己的小破碗就準備往外走。狗蛋連忙拉住清濁問她去哪,清濁說道:“要飯唄,還能幹嘛?”


    狗蛋擦擦眼淚說道:“大哥,你有一身醫術,為什麽不救死扶傷開個醫館,整天要飯豈不是辱沒了你?我們兄弟倆自幼父母雙亡,沒有什麽一技之長傍身才行乞要飯的,你又何必如此呢?”


    轉念一想,清濁覺得狗蛋此話有理,確實雖然這個治病救人有點累,但是小病小痛她還是可以的。自己真的是笨,都忘了自己能治傷的事了。話說迴來,不想被人發現自己救人的時候自己的手串發光,這該怎麽解決呢?清濁放下手中剛拿起的要飯破碗,坐在地上,愁眉苦臉的思考起來。


    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治病的時候把人都支出去,就像昨天救狗蛋一樣。那既然要治病救人,總不能一直在破廟,但是她現在又沒錢買房置地,行乞還解決不了自己溫飽呢,何談攢錢呢?


    悠悠轉醒的狗剩精神大好,兩兄弟又是對著清濁一頓跪拜感恩,清濁受不了他們這樣,扶起二人開口說道:“你們也不想一輩子要飯吧,我們說點正經事,我想開個藥廬救死扶傷,但是沒銀子,你們有什麽好辦法?”


    狗蛋年長一些,為人也機靈,想了想說道:“大哥,我們三人一同要飯幾日,攢些銅錢買幾個水桶,可以給那些豪門別院送水洗衣服。雖然大多數人家都有水井,但是總有一些府宅需要給下人們用水,還有一些餐館,客棧之類的,隻要我們多跑跑多看看,總能掙這一份錢。以前我們的母親就是在鄉下給別人送水洗衣服的。我們兄弟倆前幾日就商量此事了。以前我們年紀小做不了太大的體力活,但是我如今長大一些了,有些力氣,還是能幹的。我們攢些錢爭取早日開個藥廬,我們給大哥打打下手。說實話我們倆無依無靠,以後跟著大哥行醫治傷,也好過乞討一生。”


    清濁聽完覺得還可以,幾人商量了一下大致計劃,說幹就幹,狗蛋見狗剩精神大好準備讓狗剩再休息一下的,卻聽狗剩稚嫩的聲音說也要一起去,為將來早日脫離乞丐的日子貢獻一份力量。狗剩和狗蛋對未來充滿期待,幹勁滿滿的樣子,讓清濁鼻子微微一酸,心中生出憐憫。


    再小的人,就算是行乞,就算是給富貴人家送水,不過是想求個活路,讓自己活下去。昨天還差點生死離別,今日又重振旗鼓,生氣滿滿。生命脆弱卻又頑強。


    看著他們生氣滿滿的模樣,清濁欣慰一笑,跟著兄弟倆一起出門了。


    今日可真是個好天氣,日懸當空,照的清濁身上暖暖的,雖然路過的行人還是如同往日一樣冷眼相待,別的老乞丐還是會路過沒事找事罵清濁幾句,讓清濁滾別處去要飯,但清濁還是覺得行乞也沒那麽累了。日子有了奔頭,還是充滿希望的。


    不知是心暖還是身暖,路邊的花兒都比昨天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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