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張子默見蕭清風落子,拈起白子再次下在天元上。


    蕭清風挑眉道:“還讓,下天元侮辱人你不知道?過分了啊。”


    張子默笑道:“我看別人都是這麽下的,不下在天元我不會下。”


    蕭清風道:“行吧,那算我貼你兩目。”


    張子默笑而不語,開始正常占星位落角。


    但是蕭清天執黑先行,他又多下了一手天元,四個星位隻占到一個,開局便處於劣勢。


    範玉麟剛想言語,便被徐輕歌捂住嘴巴。


    隨著提子落子,蕭清風步步緊逼,將白子圍至一角。


    張子默神色自若,失角位已成事實,在天元周圍落子做局後,僅靠一角做劫打劫,不斷提子。


    蕭清風看著張子默那巋然不動的一角,額頭漸漸出現幾滴冷汗。


    他與張子默反複爭劫,本以為能以三片地方的優勢一口將張子默吃掉,卻不想張子默靠著打劫竟將那一角的白子蔓延開來。


    當那一角的白子與天元的局連上後,蕭清風看著那錯綜複雜的棋局,手中拈子遲遲不落,心中不斷推演,額頭冷汗越來越多。


    蕭清風抓起一把棋子放在棋盤上,表示認輸,抬頭凝視張子默。


    “我輸了,如果下到最後,我應該是輸三目,算上貼你的那兩目,總共輸五目。以我現在的棋力,看不到能贏的方法。”


    張子默笑道:“承讓了,我就是運氣好,如果你不執著於圍我,而是穩紮穩打,我應該很難贏。”


    蕭清風咂舌道:“好嘛,這是給我做局來了。我剛開始還疑惑你為什麽要下在天元,原來是讓我以為穩操勝券,放棄三角的布局來圍你。”


    “還真不是。”張子默撓了撓頭,笑得人畜無害,“我看街邊老頭下棋都下天元,我邊看邊學,不下天元我不會下。”


    “誰家老頭下棋這麽怪啊,哪有開局下天元的?”蕭清風嘴角一陣抽搐,將棋子複位,“再來一盤,你既然要下天元,就不猜先了,你先來。”


    張子默也不推辭,拈起黑子落在天元上,見蕭清風落白子占角後,也跟著占角。


    本來黑子先行有優勢,他首子落天元,雖然也占了兩角,卻失了先手。


    不過之前他憑借一角都能跟蕭清風下得有來有迴,如今占住兩角,比上一盤好下多了。


    隨著二人不斷落子,空白棋盤上漸漸布滿棋子,隻剩最後一處劫爭。


    張子默一子點在勝負手,贏了劫爭。


    眾人看著棋盤上的局勢,一片嘩然。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蕭清風棋力雄渾遠超同齡人,可即便是這樣,還是輸了七目。


    輸七目,這代表著坐在蕭清風對麵的那個麵帶笑容的男孩,棋力遠勝蕭清風。


    蕭清風一陣錯愕,其實結局他早有預料,最後一片劫爭即便是他贏,他也輸一目,可張子默贏了劫爭,又多贏了他六目。


    他在稷下學宮與同齡人下棋從未輸過,即便是與大他四五歲的人下,也是勝多輸少。


    可今日這兩盤棋,張子默無論執白還是執黑,開局永遠下在天元。這看似隨意的一子,最後永遠是勝負手。


    這樣古怪的棋法,他還是第一次見。


    蕭清風沉默許久,將棋子收好放進棋盤中,揉了揉腦袋,雖然輸了倒也不氣餒,神色如常。


    “你這棋有意思,等我琢磨琢磨咱們再下。話說哪個街邊老頭路子這麽野,敢用天元布局?”


    “這我哪兒敢問?我就站旁邊看人家下,觀棋不語,一開口人家就給我哄走了。”張子默笑嗬嗬應了一句,心中卻暗自感傷起來。


    自然沒有什麽街邊老頭,若是隻在旁邊看就能贏身為儒聖之孫的蕭清風,這也太離譜了。


    這棋,是娘親教他下的。


    在他的印象裏,娘親總是拈子對著棋盤出神,自己與自己下棋。


    而他為了娘親陪他玩,就纏著娘親教他下棋。


    娘親無論執黑還是執白,第一子永遠下在天元,永遠讓自己處於弱勢。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跟娘親下久了,也就養成開局先下天元的習慣。


    “好了,別玩了,收。”天吾緩緩走來,渾厚的聲音直接將陷入迴憶的張子默和在心中複盤打譜的蕭清風震醒,“有誰能告訴我,今天幾月幾日?”


    上官易搶先答道:“三月七日。”


    天吾道:“很好,那誰能告訴我,二十四節氣都有哪些,具體在什麽日子?”


    眾人立刻沉默。


    天吾道:“那我換個簡單點的,我先前說過三月三離春分近,誰能告訴我,今年春分是什麽時候?”


    眾人再次沉默。


    天吾道:“不知道那我教教你們,知道氣候這兩個字怎麽來的嗎?一年二十四節氣,五天一侯,三侯一節氣。最後一節多一侯,一年共七十三侯。你以為讓你們種田隻是為了有口吃的?農曆的製定離不開陰陽五行天象,而明陰陽知五行參天象,是修道之人必須要會的。把腳踏在泥裏,姿態放低,感知春秋變化,對你們學道很有幫助。閑著沒事兒的時候,給我好好背背二十四節氣。下午就不讓你們幹活了,去石碑那裏背經文。不過在這兒之前,得教你們一點東西,你們是不是覺得這麽跑來跑去很費時間?”


    眾人齊齊點頭。


    “現在教你們提氣輕身之法。”天吾右腳跨出,身子放低。


    ……


    山道上,張子默與葉無憂的身影一閃而過,暗自存了比較的心思。


    蕭清風跟在身後陷入沉思,忽然眼前一亮,腳下運勁快步追上張子默,沉吟道:“第二盤十六之十三那裏我不打吃,棄那一小片子,點在七之十九那裏,你覺得怎麽樣?”


    張子默略一思索:“是要好一點,不過這樣一來,那處就做不了劫。”


    “也是。”蕭清風若有所思,在心中快速推演,“少那一處劫,不好爭子,還是會輸三目,我再想想。”


    “完了完了,老蕭被逼瘋了。”範玉麟在後麵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別跑那麽快啊,我跟不上了。”


    張子默放慢步伐,感受著天吾教的提氣輕身的法門,不由讚道:“果然快了很多,這下我們還不用半個時辰就能跑迴去了。”


    範玉麟沒好氣道:“得了吧,學了這個之後,今天要背的更多了。消災護命經、禳災度厄經、玉皇心印妙經,這麽多經文,還是兩個時辰迴去,這是要我死啊!老張,哥們兒真扛不住了,搞點吃的唄。”


    張子默道:“這裏什麽都沒有,我上哪兒給你搞吃的?”


    範玉麟抬手指著山道邊的樹林:“你忘了咱們考核的時候啦?這裏過去不遠就是山澗,裏麵有魚。”


    張子默戲謔道:“隻想著魚,你是不是忘了考核的時候還有狼?咱們現在幹什麽他們都一清二楚,我可不想受罰。”


    蕭清風道:“老張說得沒錯,你還是死了這條心。這幾位師兄的靈識輕輕鬆鬆便能覆蓋這座山,他們雖然坐在溪邊,但你在這裏的動靜他們可是一清二楚。”


    修道者的感知即為靈識,強大的修士靈識一散開,成百上千裏也不是問題。


    範玉麟狐疑道:“有這麽神?”


    徐輕歌道:“其實咱們也沒必要一直這麽跑來跑去吧,張子默不是都背會了嗎,讓他教我們不就行了?”


    歐鑄附和道:“我覺得可以。”


    南宮雨輕聲道:“這樣應該不行吧?”


    張子默笑道:“就是,那幾位怎麽可能讓咱們有機會偷懶?”


    陸雲溫和的聲音突然在幾人耳邊響起:“別嘀咕了,趁著師叔們沒生氣趕緊跑,再耍小心思我可幫不了你們。”


    幾人心中一驚,發足狂奔,不敢停歇。


    範玉麟跑了一陣後,氣喘籲籲道:“我真是服了,離這麽遠都聽得見。”


    蕭清風道:“都跟你說了,你非不信邪。陸雲還在凡境靈識都能到這裏,那三位師兄都地仙了,你在這裏想鬼點子,跟在他們耳邊大聲喊沒什麽區別。”


    “什麽玩意兒,地仙,他們今年才多大啊?”範玉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像見鬼一般,“這三位怎麽跟我家那些牛氣衝天的供奉不太一樣啊?”


    蕭清風撇嘴道:“蜀山修到地仙賴著不出師的師兄多了去了,能有什麽架子?再說了,就算成了劍仙,就非得拿鼻孔看人?我那些師伯師叔們,除了我娘和十一師叔外,那脾氣是一個比一個好。”


    葉無憂放慢速度,與蕭清風並肩前行,輕聲問道:“為什麽要賴著不出師?”


    蕭清風解釋道:“雖說按規矩地仙就可以出師,但他們都想跟著自家師父修到劍仙,畢竟由地仙到劍仙這條路太過坎坷。還有就是出師以後得收徒,會被調出蜀山,師兄們不願走,所以很少有人會修到地仙就出師。”


    “那三十八代弟子修成劍仙的人多嗎?”葉無憂再次問道。


    蕭清風道:“聽我娘說,公孫師兄和天吾師兄都快了,蘇言師兄應該還要個幾年的功夫。蜀山三十八代弟子修成劍仙的還是有一些,不過都被調出蜀山了。”


    “嗯?”葉無憂眼中滿是疑惑,“這麽多劍仙離開蜀山,外界卻鮮有人知,他們被調去哪裏了?”


    蕭清風搖頭道:“不知道,這種事我爹我娘不會跟我說。別看我是他們的兒子,可在蜀山修不到一定境界,是不能知道這些事的。”


    葉無憂不再發問,陷入沉思。


    範玉麟眼看石碑越來越近,大聲喊道:“石碑,我來了,這次我一定不會忘!”


    然而不久後,迴去的路上,範玉麟求助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張,識無空法,洞觀無礙,下一句是啥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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