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外,趙傳禮迎著趙家子弟茫然的眼神,看著曾經繁華的家族一夜之間變成廢墟,原本挺拔的身影突然變得落寞起來。


    “主子,別灰心,在您的帶領下,遲早有一天趙家會再次崛起。”魏姓老者跟在趙傳禮身後,言語間依舊充滿恭敬。


    “老魏。”趙傳禮停下腳步,苦澀一笑,“噬靈訣已毀,你自由了,不用再如此稱唿我。”


    “無論有沒有噬靈訣,您都是我的主子。”魏姓老者將頭低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謝了。”趙傳禮眼神漸漸波動起來,重重拍了拍魏姓老者的肩膀,朝趙衡招了招手。


    趙衡不自覺後退了一步,這才壓住心中的驚悚,快步上前。


    “父親,您找我何事?”


    “有什麽要問的嗎?”趙傳禮淡淡道。


    “沒有。”趙衡搖了搖頭。


    趙傳禮眼睛眯起,緊緊盯著趙衡,他總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好像和原來不一樣了,可具體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我給你的符紙,你用了嗎?”


    趙衡在趙傳禮那近乎審視的目光下,將頭低下,姿態擺得極正,恭敬答道:“我剛上山百寶袋就被收走了,我試圖以那個小乞丐的性命威脅,然後就被抓起來了。”


    “這次你辛苦了,下去好好歇息。”趙傳禮輕輕揮了揮手,轉頭看著祖宅方向,沉默許久後,袖中緊握的手緩緩鬆開,指揮眾人重建趙家。


    趙衡快步離去,走到一處無人的僻靜角落,取出那尊青玉虎慢慢摩挲,察覺到那不由自主淌下的眼淚後,手掌用力一捏,那尊青玉虎化為粉末從指縫溢出。


    “爺爺,父親,你們做得,我也做得!”


    ……


    祖宅內,趙長林躺在廢墟上,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艱難轉頭,看清來人後,笑容越發苦澀。


    “我還以為是他,原來是你。”


    趙丹陽麵無表情從趙長林身邊走過,衣袖一甩,狂風掀開斷磚碎瓦,拾起地上散落牌位擦拭幹淨,重新放在香案上。


    “噬靈訣已毀,他殺你沒有意義,你自己生的兒子,自己不了解?”


    趙長林一口唾沫吐在趙丹陽腳邊,怒罵道:“趙家毀在你手上,你現在又假惺惺地來祭祖,惡心!”


    “你誤會了。”趙丹陽負手而立,目光從一個個牌位上掃過,“我是要讓他們看著,看著趙家毀在我手上,看著趙家就此落寞,讓他們在地獄後悔,如此害人的功法,就不應該被創造出來。”


    “為了一個女人,你弑父弑兄,你禽獸不如!”


    “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霸占自己兒子的女人,還當著他兒子的麵!”趙丹陽冷哼一聲,不經意散出的氣息,直接壓得趙長林喘不過氣來,“美其名曰不能愛上一個靈奴,實際上是怕我給她解開奴印,怕她伺機報複。可即便她報複我們,難道不應該?她的宗門毀在我們手中,這其中有他一份,有你一份,還有我一份!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沒能給她一個痛快,讓她平白承受這麽多痛苦。你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隻想好好活下去,何時又想過報複?她寬恕我,原諒我,我心中這一點微弱的光,全都來自於她,是她讓我意識到噬靈訣這條路是錯的。我一個罪人能得善終,她心存善念卻不得好死,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所以你是來為她報仇的。”趙長林整個人突然放鬆下來,開懷大笑,“難怪你的弟子不殺我,原來是等你來動手。來吧,殺了我,你解脫我也解脫。當年你離開趙家後,我可是沒少折騰她。後來你殺入趙家將她救走,可當時她已是油盡燈枯,想必即便去了蜀山,也活不了多久吧?”


    “你不必拿話激我,我若要殺你,當年就殺了。你說我弑父,可當年我隻是廢了他的噬靈訣,他究竟是如何死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趙丹陽緩緩轉身,走到趙長林麵前,“說來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賊心不死,我的弟子也無法替我完成當年未盡之事,我的心障也不會破。如今我已經能心平氣和走到這裏不起殺心,可我還是放不下她。師父說寬恕是最好的懲罰,好好活下去,看你的兒子和你的孫子繼續明爭暗鬥。這是我對你的寬恕,作為你折磨她的寬恕!”


    “趙丹陽,你還是個男人不是?”趙長林眼看趙丹陽緩緩離去,扭動著殘破的身軀,吼得撕心裂肺,“你知不知道當年我折磨她,她叫得有多慘?你如果是個男人,就該殺了我。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趙丹陽充耳不聞,抬頭看向天空,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笑容。


    “阿辰,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


    ……


    清虛觀,子心輕輕推開院門,抱拳行禮。


    “師父,我已經解開您真正的考題了。”


    “哦?說來聽聽。”清虛子坐在屋中,手捧一幅古卷看得津津有味,頭也不抬。


    子心笑道:“我突然想起一個俗語,一個和尚有水吃,兩個和尚擔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


    清虛子目光從古卷上移開,落到子心身上,眼中飽含讚賞,撫須笑道:“知道為什麽選你嗎?”


    “大概是因為師兄中就我心思最複雜,做這些最合適。”子心撓了撓頭。


    清虛子笑道:“對一般的修行者來說,心思越單純,念頭越幹淨,對修行越有好處。可我們這一門都是術士,術士就要知局入局,最後操控局勢。你做這些事於修行不利,可如果能有所感悟,收獲會更大。”


    “弟子謹記。”


    “歸藏易練熟後,去找你大師兄,他會教你連山易。”


    “謝師父。”


    ……


    山道間,張子默一路狂奔,當破廟出現在眼前後,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小雪……”


    張子默哭了許久,起身擦去眼角淚水,進廟將小雪的另一套衣服和李阿婆的牌位收好,躺在泥菩薩後的幹草堆上,轉頭看著那空蕩蕩的位置時,眼睛又酸了起來,將小雪的玉佩戴到脖子上,喃喃道:“娘,您告訴我要忍,忍到能修道。我馬上要去蜀山了,我會拜入蜀山,會成為最厲害的劍修,我會查清當年的真相,我會找到你和父親。我知道我現在應該什麽都不做,跟著他們一起去蜀山,可是現在,我忍不住了!”


    張子默猛然起身,抓住泥菩薩底座,一把將那重數百斤的泥菩薩托了起來。


    泥菩薩下,壓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黑匣子,張子默拿出黑匣子後,又穩穩將泥菩薩放下,沒弄出一點動靜。


    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必定會被嚇傻。


    七歲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哪怕天生神力也遠遠不足以形容!


    泥菩薩原本是靠牆的,而這座破廟裏的泥菩薩離牆幾尺,自然是張子默的手筆。


    張子默將黑匣子與其他兩樣東西包在一起背好後,頭也不迴地跑出破廟,一步高高躍起,落在數丈之外。


    有小雪在時,這裏是家。如今小雪不在,這裏便什麽都不是,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


    ……


    城南,乞丐胡同。


    眾多乞丐看著張子默去而複返,頓時緊張起來,然而在掃視四周並未發現聞人羽的身影後,又大膽了起來。


    “張子默,你膽子挺大啊,一個人來找死!”大狗捏起拳頭,惡狠狠地看著張子默。


    張子默麵無表情伸出手,徒手從牆上掰下一塊碎石,輕輕彈出。


    石子“嗖”的一聲,洞穿大狗左肩,殘餘的力量讓大狗往後退了十幾步才倒下。


    “你……”


    大狗驚悚地看著張子默,已經說不出話來,其他乞丐也被這一幕嚇傻。


    張子默緩緩前行,抬手隨意一拍,直接將最近的一名乞丐腦袋拍入牆體。


    “怪物,怪物,攔住他,快攔住他!”


    乞丐頭子顫抖著往後退,可此處本就是死胡同,退了幾步後便隻能靠著牆瑟瑟發抖。


    所有乞丐都已嚇破膽,不敢有絲毫動作。


    張子默渾身戾氣,偏偏眼神又冷靜無比,不帶一絲感情。


    這一刻的他,不是那個為了生存苦苦掙紮偽裝的小乞丐,而是催命的判官。


    抬手穿心,肘擊天靈,張子默出手又快又準,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心跳也和往常一樣,既無興奮,也沒有第一次殺人的恐慌,有的隻是刻在骨子裏的殺戮本能。


    沒有任何反抗,有的隻是一聲聲慘叫和求饒。


    當張子默將乞丐頭子脖子扭斷後,冰冷的目光落到了僅存的大狗身上。


    大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挪動膝蓋到張子默麵前,緊緊抱住張子默的腿,一副搖尾乞憐模樣。


    “爹,張爹,饒我一命,以後您就是我親爹,您讓我做什麽都成,求求你別殺我,我不想死!”


    張子默不為所動,麵無表情一掌將大狗拍的腦漿迸裂,猶如拍西瓜一樣簡單,俯身將沾滿鮮血的手在大狗衣服上擦幹淨,這才緩緩轉身。


    然而下一刻,張子默卻僵在原地,死死盯著胡同口的那道白衣身影。


    “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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