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講渡人渡己,可我看你也是此道中人,嘶…”他像是倒了牙,深深的嘶了聲。


    “仔細一瞧,是道,你信道家可是?嘶…嘖!又好像不同,怪哉怪哉!”


    “你這麽小的年紀,就有如此成熟的心智,的確厲害。”


    要說還是跟聰明人對聰明話最舒服,大家隻需一字片語,便知對方打的什麽主意。


    “蕭帝說笑了,在下不信佛,不信道。”


    “哦?”蕭衍驚奇“願聞其詳。”


    “在我看來,應以道家觀世,以法家醒世,以儒家問世,用縱橫警世,兵家為基,墨家開智,陰陽參世。”


    “世上世事無常,唯有機變,才能領悟世間百態。”


    “說的好”蕭衍鼓鼓掌,一臉的鼓勵,他讚歎道“原來你還是個百家客,這吃了百家飯的果真是不同。”


    “蕭帝,說笑了。”金邀月客套道。


    不偏愛哪家學派,自是不會如那漢武帝般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其實,正如金邀月所說的,這世上隻有機變方能持久。


    說道底當年漢武帝非要這般做,也是為了符合當時的國情。


    漢代開國時百姓民不聊生,唯有黃老之道才能讓百姓穩定,讓國家有喘息的機會。


    蕭衍心裏了然,這年輕小姑娘不是個皮子貨,她心中主意大著呢,這些個都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金邀月的計劃比他來和談前想象中的更加完善豐富。


    蕭衍拋開劇情不說,他還是挺有明君風範的,當然這裏對比的是蕭宴的親生父親和北陳前兩代的君王,對,包括金邀月推翻的那個小東西。


    真正的君子是會欣賞對手的,顯然淡定和善的蕭衍和從容不迫的金邀月之間,都是欣賞彼此的,他二人頗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你”蕭衍手指點了點金邀月,他笑的和藹,金邀月靜靜陪著笑“是個有本事的後生。”


    “你與朕說句實話吧,你想幾年啊?”


    金邀月眉毛小幅度輕挑,她笑容大了些,她看著蕭衍的老臉,這算是開門見山,這麽直接。


    蕭衍見她無言,繼續道“朕不想做亡國之君。”


    蕭衍能上位的確還是有本事的,他清楚的認知如今的局勢,哪怕是多年做了這麽多年被人各種吹捧的皇帝,他也看得清自己幾斤幾兩?南蕭又能有幾分力氣與秦朝硬碰硬。


    這一點金邀月聽到他這話心裏就有了數。


    金邀月還是不言語,她默默的拿起旁邊香案上香筒,走到燒著火的鼎前慢慢將香點了起來。


    她燒著紅色火焰的香筒甩了甩,隨之紅色的火苗成了一縷縷青煙,她上前走了幾步雙手把香奉上。


    她靜靜站了一會兒,看著那香筒慢慢變灰,而後承受不住重力,撲簌簌的落下。


    “放心,”她轉過身看向老神在在,似是全然不再擔心,更不像在談判的蕭衍。


    她嫣然一笑“南蕭定然不是毀在你手裏。”


    “哦?那感情好”蕭衍麵上還是那副安然老成。


    倆個人相視一笑,各懷鬼胎。


    待金邀月從寺廟出來,折夏第一時間就上前諂媚伺候。


    看這瘋女人這副淡定,絲毫沒有發火的前兆,估計談得八九不離十。


    “恭喜你啊,這都能壓老棺材瓢子一頭。”折夏殷勤的上來討好。


    金邀月無悲無喜,眼眸眨了一下。


    “你錯了,他…可沒有輸”。


    “啊…?”


    啥?折夏真是搞不懂這些人類搞的東西,彎彎繞繞的,都怎麽個數啊?他也懶得想,反正,這魔頭愛幹啥幹啥,他擺爛了。


    這時候,金邀月已經在綏寧和嬿婉的攙扶下上了馬。


    金邀月心裏清楚這一局上沒有贏家,更沒有輸家。


    勝天半子何嚐不是贏了!


    蕭衍的坦誠何嚐不是另一種贏,一個掌權多年的統治者這把年紀還能如此直麵自己的好壞,已然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況且還是凡俗中人,他比金邀月想象中的更有價值,更有趣。


    蕭衍老兒這般的心智,等十年滅南蕭,不虧!


    講真,蕭衍能上位,金邀月不覺得是偶然,蕭宴真真比不上這個養了他多年的‘殺父仇人’。


    至於他是不是真如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樣坦率真誠,從容不迫,已然是不重要了,畢竟,這世道誰沒有幾張皮子?


    她也是蒞臨帝位後,看的視野更廣,自然心裏所想的也愈加寬闊。


    雖說無論她是不是上位者,她都是以一個旁觀聆聽的角度,看待芸芸眾生,說上一句將其看為螻蟻嬉戲也不為過,但還是會不同。


    元宵那日之後,他們二人許久未見。


    眨眼間的功夫,便是開春,又是一年春耕、播種、秋收、豐年。


    星光荏苒,也快到周生辰生日了。


    金邀月今年不知怎麽著,就是不想為周生辰過生辰了。


    她提不起精神,總是覺得無趣極了。


    廿一那日,倒是準備去見周生辰,隻是行至周生辰所在的宮殿門前,被人叫了迴去。


    從那裏往後,她的心冷了冷。


    她也很驚愕自己竟然真的可以舍下周生辰直接走,如果換到從前就算十萬火急也得進去見一麵周生辰再離開。


    現如今……!


    過門而不入,近在咫尺,卻不相見一麵。


    她心驚不止是自己的竟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周生辰,更是因為自己真如自己想的那般薄涼理智。


    這說不上是什麽好事兒,也說不上是什麽壞事兒,畢竟,這樣的是自己,而不是被對待方為自己。


    所以,她更不願去見周生辰,她心知自己還未全然斬幹淨,藕斷絲連,絲也是會疼的。


    唉!果然,無論多堅固的感情,都遭不了長時間的爭鬧,遲早還是會散的。


    時間真的會愈合一切,也真的會磨平一切。高山會變成平原,傷口也會愈合。


    或許有一天自己看周生辰就跟看普通人一樣,隻有一顆平常心。


    見他幸福也好,痛苦也罷。


    沒有厭惡,沒有喜悅,隻剩下旁觀者的冷眼。


    今日,是周生辰的生日,同時也是清河王的生辰。


    雖說,她推翻北陳時間真不長,也就一年吧。


    但戚幸華顯然是一個心理素質不高的女人,短短一年時間便成了瘋子。


    真瘋了,分不清穢物和膳食,咳咳,我就不說那麽仔細了,怕你看著想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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