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虎妞。


    我生在李家村,長在李家村。


    打從記事起,我就看到我村子裏的女人仿佛複製粘貼一樣擁有同一套模板。


    到了適婚年齡後嫁個同村醜八怪,生下一窩醜孩子,醜八怪還會家暴,受婆家一大家子人磋磨。


    等她們的孩子長大後,仿佛複印件一樣,重複著母親當年的悲劇。


    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我擔心自己未來會和她們一個下場,擔心的寢食難安,擔心的鬱鬱寡歡。


    我哥發現我的不開心後,在他的詢問下,我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我哥說,他將來會保護我的。


    我很感激哥哥能說出這樣的話。


    過了兩天,我要我哥教我打架的招數。


    我對他說,雖然我有哥哥,但是打鐵還需自身硬,哥哥愛我護我,可是哥哥不會成為陪嫁,跟著我到婆家。


    在未來婆家發生的事情,隻能我一個人來麵對。


    我哥信了我的說辭,把他會的那些東西,傾囊相授。


    我跟著哥哥耐心的學習武術。


    其實有一句話,我沒告訴哥哥。


    我看多了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有了嫂嫂後,還會不會把我當成妹妹。


    萬一哥哥娶迴來的嫂嫂的,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教唆哥哥打我,那我可如何是好?


    抱著在家裏被欺負了打哥嫂,嫁了人後,被欺負了打婆婆,當了婆婆後被欺負了打兒子兒媳婦的宏偉誌向。


    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爭取把對我而言一切危險的因素扼殺在搖籃裏。


    就這樣,我逐漸的長大了,我的三個哥哥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午後,家裏來了媒人。


    爸爸媽媽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


    按照我這麽多年見過豬跑的經驗來看,我知道,我快有嫂嫂了。


    媒婆王寡婦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老好人,紅娘子,靠著一張抹了蜜的小嘴湊成了無數樁好姻緣。


    王寡婦看著衣著單薄的我在外麵紮馬步,她問我,“虎妞冷不冷呀?”


    我迴道:“不冷,習武之人怎能怕冷。”


    看著我堅持的樣子,王寡婦問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學女工刺繡,學這個幹什麽?”


    當時的我不知道被什麽東西附身了,我站直了身體,挺直了胸脯,自信大方,聲音洪亮道:“我學好了武術,將來打婆婆!”


    王寡婦整個人都震驚住了,她不可置信道:“打婆婆?”


    我點了點頭,“不止呢,我學好了武術,誰欺負我,我打誰,在家打嫂嫂,嫁人當了兒媳婦打婆婆,老了後當了婆婆打兒媳婦。”


    這一天,我把我的夢想,和為了夢想奮鬥的十年經曆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如今想想,當時的我是真虎啊。


    這樣的結果就是,大哥的親事吹的不明不白,二哥和三哥也突然之間沒有人介紹對象了。


    那天,我媽拿著燒火棍一邊抽我,一邊哭,“你不是厲害嗎?你直接打我去算了。”


    我心裏叫苦不迭,滴個親娘呀,我哪敢打你啊。


    最後還是我爸看我快要被打死了,這才把我救了下來。


    然後我媽的怒火就全衝著我爸發去了,“我當初就說女孩子家家,不要讓她舞刀弄槍,會嫁不出去的。


    現在你看看,她不止自己嫁不出去,還連累著幾個哥哥娶不到媳婦。”


    我媽在家又哭又鬧,但沒辦法,因為有我的存在,哥哥們的婚姻總是要有許許多多的曲折。


    媽媽迫於無奈之下,決定先把我嫁出去,然後再給三個哥哥談婚事。


    可是我的婚事談何容易啊,我不願意嫁村子裏那些醜八怪,村子裏的醜八怪們也不願意娶我。


    而在這個時候,隔壁村一個女孩被父母用一百塊錢嫁給老頭了,我媽聽說了這事,直接當場出一百二把這個姑娘帶了迴來,然後我就有了大嫂。


    自從大嫂來我家後,她們一夥人坐飯桌上吃飯,我一個人和狗一桌子吃。


    因為媽媽怕我把大嫂嚇到了。


    ……


    就在我無語的時候,我遇到了我這輩子的真愛,沈東升。


    當時我就下定決心,我就要嫁他了。


    我迴家把這件事情和家人說了。


    爸爸說我白日做夢。


    媽媽讓我撒泡尿照照自己。


    大哥諷刺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二哥問我:“你是信你能嫁給沈東升,還是信我能娶嫦娥?”


    三哥讓我去睡覺,他告訴我,夢裏啥都有,別說嫁沈東升了,在夢裏嫁財神爺都沒人管。


    我聽著那些人的話,隻能在心裏生悶氣,因為現在的沈東升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當我打聽一圈後,得知沈東升有未婚妻後,我頓時覺得自己失戀了,在家裏鬱鬱寡歡。


    而這個時候,二哥要結婚了,對象是武館館主的女兒。


    我總覺得二哥找的這個對象,多少有點針對我的意思了。


    後來我才知道,最開始是二嫂嫂的表妹喜歡上了二哥,二嫂嫂的大姨怎麽勸都沒用,來和二嫂嫂哭訴。


    二嫂嫂聞言直接把二哥拿下,她嫁了,表妹就沒得喜歡了。


    得知這個插曲後,我確定下來,二嫂嫂一家就是在故意針對我。


    又過了段時間,三哥結婚了,對象高矮胖瘦我一概不知。


    就連過年,我都看不到這位三嫂嫂的影子。


    聽說三嫂嫂背地裏給我上眼藥,說怕我打她,不敢迴來。


    我知道卻無可奈何,誰讓咱兇名在外呢。我如果去找三嫂嫂算賬,萬一三嫂嫂覺得我欺負她,和三哥鬧離婚可怎麽辦?


    想到這裏,我心裏暗道,我可真是個善良的人啊。


    可惜沒人透過我二百斤的身體,去看我的內在美。


    ……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又過了一段時間後,我在家裏徹底熬成了老姑娘,爸媽也做好了養我一輩子的準備後,意外發生了。


    聽說沈東升斷了腿,後半輩子都站不起來了,未婚妻也和他退婚了。


    沈東升迴到家裏時,他的後娘和親爹也不待見他。


    我聽說這些後,瞬間意識到,這是老天賞賜給我的天賜良緣啊。


    我馬不停蹄的來到沈家,把沈東升背迴了家裏。


    當爸媽知道我要嫁給沈東升時,他們兩個徹底炸了。


    他們炸他們的,我嫁我的,當天我就帶著沈東升來到了我家廢棄的院子裏,兩個人過上了幸福的同居生活。


    沈東升不好好吃飯,我親他一口,作為懲罰,讓他好好吃飯。


    沈東升不好好睡覺,我親他一口作為懲罰,讓他乖乖睡覺。


    沈東升好好吃飯,我親他一口作為獎勵。


    沈東升歎了口氣,我親他一口,因為沈東升被我背迴家後,就注定是要被我親的。


    在我的照顧下,沈東升逐漸有了一點精氣神,但是也隻有一點,沈東升的夢想隻有一個,那就是重新站起來。


    可是他的腿是被好幾家醫院確診站不起來的。


    我心疼沈東升,於是自學醫術,一邊為沈東升治病,一邊生娃,如果沈東升真的死了,她至少擁有一個好看的娃。


    終於,我懷孕了。


    在我即將生產時,我難產了。


    需要一大筆錢救命。


    我爸的意思是可以出這筆錢,但是沈東升必須是入贅到李家的,以後生下的孩子要姓李。


    我當時恨不得從產床上爬起來和他吵架,你是我親爸嗎?你幹的都是趁人之危的事情啊。


    然而情況不等人,沈東升答應了,從此以後,我所有的孩子都要姓李。


    我覺得對不起沈東升,畢竟當初結婚時,我可沒說讓他入贅。


    然而沈東升沒有怪我,還肯和我生崽崽。


    雖然生下了一窩醜娃娃,但是我還是覺得,自己的日子過的無比的幸福。


    有一天,奇跡發生了,沈東升能站起來了。


    沈東升能站起來後,村子裏立刻為他安排了個一個工作。我的家庭負擔一下子就少了許多。


    從此我也過上了有人依靠的生活。


    在這之後,我和村子裏的其它女人一樣,生娃,等娃娃長大後,給娃娃娶媳婦,成家立業。


    而這個時候,我已經不是那個被人退避三舍的虎妞,而是虎老太太了。


    這兩者的區別就是,村子裏虎妞數量極少,所以我是虎妞時會不好嫁人。連累哥哥們的親事。


    當我成為虎老太太後,村子裏潑辣的老太太就很多了,並不會太耽誤兒子們娶妻生子。


    很快,我第一個兒媳婦就來了。


    那是許家一個嬌嬌弱弱的小閨女,叫許菲。


    她膽小,嘴甜,會因為我一句話把我當親媽看待。


    除了給她帶娃把我和老沈頭累了個半死之外,沒有別的毛病。


    或許是屁股決定腦袋,當我給一個兒媳婦當了兩年親媽後,我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麽村子裏的婆婆都那麽的惡毒。


    因為善良的婆婆都被累死了。


    於是當我第二個兒媳婦進門時,我一改從前的親媽屬性,直接擺出一副惡婆婆的嘴臉,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逐漸開始疏遠大兒媳婦,因為兒媳婦多了,總要一碗水端平的。


    不過在我心裏,大兒媳婦和那對龍鳳胎始終是不一樣的存在。


    隻是大兒媳婦並不滿足於在我心裏的位置,她要的是偏愛,於是總在我麵前拉著兩個孩子刷存在感。


    當她差點把小竹推到我鎬頭下麵時,我怒了,狠狠地把大兒媳婦罵了個狗血淋頭。


    因為差一點點,我就用鋤頭把親孫鋤死嘍。


    經過這個插曲後,大兒媳婦消停了幾天,然後請來一神婆,哭著喊著說我被狐妖附身了。


    求神婆除掉狐妖,還她媽媽。


    我把神婆罵跑後,壓著火氣和大兒媳婦解釋了很多事情,當初對她好,因為那時候隻有她一個兒媳婦,現在人多了,總要一碗水端平。


    大兒媳婦點了點頭,一副明白了的樣子。沒有再來找我麻煩。


    偶爾還會幫我帶二兒媳婦,我還親眼看過大兒媳婦拉著二兒媳婦談天說地,好像說什麽鞭子碘伏之類的話,我離的太遠,也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


    反正就是些家長裏短的話了。


    日子慢悠悠的過下去,這一天我家老沈頭擁有了唯一一個三代還宗的小孫女沈知夏。


    那時候我嘴上不說,心裏也是為我家老沈頭高興的。


    我的這個小孫女長的還特別漂亮。


    老沈頭高興,把工位給了老大,老大也爭氣,處處結交貴人,受領導賞識,把日子過的蒸蒸日上。


    又陰差陽錯發現了老沈頭被頂替工作的真相。認了老呂頭當幹爸。


    隻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家裏的其他兒子們在我這裏挑撥離間。他們和老大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差。


    我就不明白了,他們有什麽可挑撥的,我這輩子隻聽過功高震主的,沒聽過功高震媽的,我兒子越有出息,我晚年生活就越有保障。


    這麽簡單的道理,為什麽其他幾個兒子就是不明白。


    在幾個孩子的折騰下,我分了家,又陰差陽錯的和老大搬去老呂頭家住。


    而我,在老呂頭家住的格外安心,我的丈夫救了老呂頭的腿,我的兒子救了老呂頭的命。


    我兒子又是老呂頭的幹兒子。


    我住在這裏,心安理得。


    沒錯,我就是這麽厚臉皮的老太太。


    隻不過在老二和老五死乞白賴要吃絕戶,住人家大別墅的時候,我的臉皮徹底的被沒出息的兩個兒子磨沒了。


    既然他們口口聲聲說想我,要和我在一塊。


    那就在吧。


    就這樣,我和老沈頭搬出了大別墅,帶著好大兒迴到了村子裏,重新過上了沒分家前的生活。


    反正,在我死之前,這兩個沒出息的東西,不許去呂家丟我的臉。敗我的名聲。


    我雖然住在村裏,但是我會時不時的去城裏看老大一家。


    我看著知夏越長越漂亮,和一個好男人結婚,婚生了兩個兒子,一家一個姓。


    我看著老大和老大媳婦一天比一天圓潤。


    我看著大房的所有人日子越來越好。


    在這個過程中,二房和五房總會以不同的方式發瘋,我看了幾次後,就見怪不怪了。


    總而言之,我這輩子過的挺滿意的。


    小時候沒受過重男輕女的委屈。


    出嫁前,沒受過嫂嫂們的刁難。


    結婚後,沒受過婆婆的磋磨。


    生娃後,沒受過丈夫的忽視。


    當了婆婆後,沒受過兒媳婦的欺負。


    最後老了老了,還能扇孫媳婦大比兜子。


    果然,哥哥說的是對的。


    習武強身啊,身體健康才是一切的基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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