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楊小時。


    在沒遇到爸爸之前,我叫鄭時。


    從小我就知道,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我是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在學校裏,我是個可以被人隨便欺負的存在。


    我找過老師,老師會口頭教育他們幾句,等老師離開後,我的下場會更慘。


    我告訴過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對我說,他們不欺負別人怎麽欺負你?


    我告訴媽媽,媽媽心疼我,去找過學校,挨家挨戶的找過學生家長,效果基本上沒有。


    這段時間裏,每天晚上我都會發現媽媽在偷偷的哭。


    我心疼媽媽,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哄媽媽。畢竟單親媽媽帶著個兒子總是不容易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裝作不知道,並且從此再也不把學校裏的事情告訴媽媽。


    在被欺負的那段時間裏,我時常覺得人和動物沒什麽本質區別,隻不過人穿了件衣服,披了層人皮而已。


    就在我以為我會一直被人欺負下去的時候,那天學校裏來了個人。


    他開了輛車來到學校,送給了校長和學校老師們好多箱東西後就走了。


    從那天起,我突然發現在學校裏沒有人欺負我了。


    每次那群人要來欺負我時,都會被路過的老師恰好看到,批評一次。


    類似的事情多來幾次後,我在學校就徹底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能有現在的安穩日子,和那個給老師送了一車禮物的人有關。


    很快我就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他叫李建軍,是廠子裏的副廠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廠長洋芋的指使才做的。


    後來我才知道。


    洋芋,是媽媽的初戀男友,對媽媽餘情未了,看我們母子可憐,這才來照顧我們的。


    雖然媽媽總是對他不冷不熱,但是洋芋叔叔還是會經常來看我們母子兩個,對我特別好。


    突然有一天,媽媽問我想不想要一個爸爸。


    我點了點頭,當然想了,有了爸爸我就不用再被人欺負了。


    從那天起,我有了爸爸,還住進了最氣派的小別墅裏。


    直到有一天,楊苦兒敲了敲門後,神色複雜的離開,我才知道,我的爸爸,是有別的女兒的。


    這一瞬間,爭寵兩個字刻在了我的dna裏麵。我發誓,從前那種被人隨便欺負的日子,我不要再過。


    我對爸爸說:“姐姐那麽想爸爸,爸爸去看一看姐姐吧。”


    爸爸沒有說話。


    我又對爸爸說:“姐姐那麽兇,會不會不喜歡我和媽媽呀?”


    爸爸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媽媽隻生了你一個,你沒有姐姐。”


    我摸不清楚爸爸心裏怎麽想的,又怕爸爸對我心生厭惡,隻能就此作罷。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的爸爸沒有討厭我,他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為了爭寵,我做了很多事情,包括主動改姓,多做家務,每天在爸爸麵前刷存在感。


    然而,我覺得,我的努力好像沒什麽用處。


    爸爸似乎對我的姓氏並不關心,當媽媽問,現在同意我改姓,將來我後悔了可怎麽辦時。


    我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結果爸爸卻不以為然道,“後悔了再改迴來,改迴來後悔了再改迴去。多大點事。”


    當時媽媽的表情是無語的。


    雖然我的姓氏也如願以償的改了,但是和沒改沒什麽區別。


    當我滿頭大汗的做家務時,爸爸問了一句:“做家務這麽累的嗎?”


    我說不累,第二天,家裏出現了兩個保姆。


    中途楊苦兒在家裏住了一段時間後,離開了。聽說是和親媽一起,迴到慕家了,從此就沒有了消息。


    本來我是不在意楊苦兒的,可是楊苦兒的那群朋友總是陰陽怪氣的對我說話。


    他們或許覺得楊苦兒被我和媽媽攆走了,要為楊苦兒討個公道。


    或許覺得我這個被他們欺負了幾年的的人不配取代楊苦兒的地位。


    因此,他們一群人組團來與我進行了一場同學之間親切的溝通。


    那天天朗氣清,是個大掃除的好日子。


    老師給每個人都單獨分配了一塊地,任務是把地上的草處理幹淨。


    那幾個人偶爾往我身上撥點土,又偶爾往我這邊扔點蟲子。


    我知道,他們是在給楊苦兒出氣。


    但是我不能以這個原因去告狀。


    我怕爸爸知道了會認為我小心眼,容不下他的女兒。


    我繼續埋頭幹活,可是因為同學們的搗亂,我負責的這塊地,是所有人中,幹的最慢的一個。


    不出意外的,我被老師批評了。


    我說我怕蟲子,老師隨口說了一句,你不幹就讓家長來幹。


    這句話讓我頓時茅塞頓開,我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辦法。我飛奔著跑迴廠子,去找爸爸幹活了。


    在我可憐兮兮又茶言茶語的表演之下,爸爸一臉心疼的來學校幫我幹活了。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小孩。


    當時,看著爸爸的身影,楊苦兒的那幾個朋友臉都綠了。


    她們湊上來,想讓爸爸把楊苦兒接迴來。


    爸爸拒絕了。


    她們想讓爸爸帶她們去看楊苦兒,爸爸也拒絕了。


    爸爸給我幹完活後,就離開了學校。


    而我,大搖大擺的站在楊苦兒的那群朋友麵前,告訴她們,


    爸爸隻給我開家長會,不給楊苦兒開家長會。


    爸爸隻會來學校幫我幹活,不會給楊苦兒幹活。


    我爸爸是楊廠長你們爸爸是普通員工,我爸爸是你們爸爸的頂頭上司。


    這年頭有個工作不容易,如果你們再敢針對我,我就告訴爸爸,把你們爸爸全都開除了。


    那群人說的啞口無言。一副活見鬼的樣子看著我。


    畢竟在他們心中,我就是誤入貓群的老鼠,戰戰兢兢過了幾年後,老鼠突然敢咬一群貓了,那群貓當然要驚訝一下。


    看著他們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我又高興了。


    今時不同往日,我楊小時已經不是那個隨便別人欺負的小小窩囊廢了。


    不過話說迴來,那夥人可真沒良心,在工廠大批倒閉的情況下,爸爸接手了廠子,給了他們爸爸一個穩定的工作,也給了他們穩定的生活。


    可是他們卻不知感恩,為了楊苦兒跑來針對我。質問爸爸。


    他們也不想想,如果爸爸真的喜歡楊苦兒,又怎麽會對她不聞不問。不理不睬。


    ……


    自從爸爸進入我的生活之後,我的日子很好,但是我居安思危,始終有爭寵的意識。


    當我做了給爸爸洗腳,做家務,洗衣服,陪爸爸聊天等事情後,爸爸始終無動於衷。


    於是我想著爸爸對我好的方式,我也對爸爸好了一次。


    那一次,我省下一個月的零花錢和午飯錢給爸爸買了個真皮的錢包。


    並且著重說了一下我為了攢錢買包,中午餓的眼冒金星的全過程。


    其實我沒有餓到我所說的那麽嚴重的程度,就是想讓爸爸心疼心疼我而已。


    這是我唯一一次在爸爸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神色。


    當我以為爸爸會感動的淚汪汪的抱著我,說生子當如楊小時的時候。


    爸爸一臉凝重的抱著我,把我放到了車上,兩個人來到了市中心醫院。


    爸爸帶我去看了醫生。


    醫生問了我很多白癡問題,比如一加一等於幾?


    天是什麽顏色的?


    草是什麽顏色的?


    小小的月亮像什麽?


    最後醫生得出結論,我不是個智障。


    當我聽到醫生和爸爸談話的內容時,我都懵了,拚命的對爸爸說:“爸爸,我不是個智障。”


    我不明白,這種問一問就知道的事情,爸爸為什麽不直接問我,而是要花大筆冤枉錢去問醫生。


    我是不是個智障,我自己心裏沒數嗎?


    還有,我隻想讓爸爸知道,我有多麽的尊敬他,愛他,為什麽在爸爸眼裏,我是個智障。


    然而,此時此刻,我的想法不重要,我說的話也不重要。


    爸爸在市中心醫院得到答案後並不滿意,又帶我轉到了省中心醫院,請了個格外權威的專家,進行了一係列檢查之後,得出結論,我不是個智障。


    而聽到這個結果後,爸爸顯然還是有些不相信,他又問道:“那我兒子腦子有沒有別的問題?比如腦殘?”


    此刻的我,腦子裏全都是問號,我不知道,爸爸為什麽那麽執著的認為我腦子有問題。


    爸爸一臉慈愛的摸了摸我的腦袋,對醫生道:“我覺得這孩子不正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媽媽就生了他一個孩子,他總覺得他還有個姐姐,這是不是幻想症啊?”洋芋問道。


    我那是想讓你覺得我心地善良,沒有心眼,能容得下姐姐啊。


    “還有他放著一桌子飯菜不吃,專門嗦鴨蛋殼,是不是當初沒發育好啊?”


    我那是讓你覺得我勤儉持家。


    “醫生啊,我覺得他智力有問題的原因還有一個,他做家務做的滿頭大汗都不停手,好好的棉鞋不穿,非得把棉鞋磨破露出腳趾頭穿。


    我想著,尊重孩子自己的意願,也不好說什麽。可是你看看,這不是腦子有病是什麽啊?”


    我聽到這話,不可置信的抬頭,我那是想讓你覺得我性子內斂,勤儉持家,不善言辭啊。


    “還有這次,為了攢錢給我買個錢包,快把自己餓死了。”


    我……我……我真不是智障啊。


    我聽著爸爸對我的評價,心裏呐喊道。


    那位權威專家建議爸爸帶我去兒童心理科看看,爸爸謹遵醫囑,帶我去了。


    我們就這麽瞞著媽媽進行了小半年的心理輔導。


    中途我無數次表示我不是智障,也沒有心理問題。


    但是爸爸堅持覺得我心理有毛病,風雨無阻的帶我去看醫生。


    對我說,隻是去聊聊天而已,還用高樂高誘惑我去看醫生。


    我倒不是想喝高樂高,我隻是不想違背爸爸的意願,讓爸爸不開心。


    就這樣,每周見一次醫生,成了最近半年裏的必備行程。


    唯一的好處就是,爸爸覺得我心理有問題後,對我更加好了。每次帶我看完醫生後,都會帶我去吃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哄我開心。


    這大半年裏,我逐漸意識到自己辦了件蠢事,爸爸不吃茶。茶言茶語的話爸爸完全聽不懂。


    當我發現爸爸的性子後,茶言茶語的話我也就很少說了。


    畢竟拋媚眼給瞎子看的行為,太蠢。


    爸爸有時間會帶我和媽媽一塊出去玩,沒時間了也會擠出時間來和我一起玩。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的時間後,我終於不用去看心理醫生了。


    在這期間,還有一個好消息,媽媽懷孕了,而我也知道了我是爸爸的親生兒子。


    在媽媽懷孕的情況下,爸爸還是會關心我的心理健康,每天對我噓寒問暖。


    我知道爸爸更關心媽媽和媽媽肚子裏的寶寶。


    但我還是很高興,因為有人在意我的喜怒哀樂,會為了照顧我的情緒想法作出實際行動。


    一年後,我正式踏入初中,成了一名初中生,在學校裏,我看到了楊苦兒。


    怎麽說呢!


    小學時期的楊苦兒給人一種落難千金的感覺,到了初中後,就隻剩下落難了。


    我聽說了送子觀音和瘋婆娘的事情,我很不喜歡這兩個外號。


    因為這個外號,會讓人覺得洋芋和慕田田才是一對的。


    再後來,我聽說瘋婆娘來學校發瘋,最好的英語老師跑到我的班級了。


    我高興極了,我們全班都高興極了,因為我們撿了個大漏。


    與之相反的楊苦兒班裏的學生們就不那麽開心了,不過這和我沒有關係。


    我興致衝衝的求爸爸花大價錢找英語老師補課,爸爸也同意下來。


    而我認真學習了兩個月的時間後,總算把英語成績提高了上來。


    在這個過程中,楊苦兒的班級則是平均一天出一個笑話。


    再然後,我聽說楊苦兒班級的學生轉走了一半,那個班級漸漸的沒有了消息。


    等到我再次聽到有關楊苦兒的消息時,就是她被毀容退學的消息了。


    我和楊苦兒以後的日子裏也沒有什麽交集,我順利的考上了好高中,好大學。


    因為從小對醫學的興趣,我成了一名眼科醫生。


    爸爸知道我喜歡醫術時,特地找來了幾個行業內的專家帶我。手把手的教我。


    而我也算勉強爭氣,在四十歲時,成了眼科行業的專家。


    我的工資對於普通人來說,是非常不錯的了,但是對於擁有幾個廠子的爸爸來說,這點工資根本就不算什麽。


    但是爸爸卻非常非常的開心,開心他有一個醫生兒子。


    爸爸說他有很多很多的錢,當醫生的兒子卻隻有這麽一個。


    他不缺錢,缺一個當醫生的兒子。


    有很多人說爸爸的壞話,可在我心中,世上沒有比爸爸更善良的人了。


    他對我好時,並可不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啊,能真心真意對繼子好的人,又能有多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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