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尋求幫助”,我開口道。


    現在,在確認過菲爾也做了相同的噩夢後,我們四個正圍坐在客廳裏商討事情。菲爾理所當然地嚇壞了,此刻正裹著一條毯子在沙發上瑟瑟發抖,而邁克正輕撫他後背安撫著。


    “從誰那裏?”狄倫哢噠哢噠晃著搖椅,“在我最後一次檢查時,還未曾發現自己的朋友名單中有任何小馬。馬赫,難不成你有什麽小馬朋友?”


    “不是從小馬那裏,傻瓜”,我在雙人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我是說找權威機構或類似的什麽地方!這種事情太過重大,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掌控的範圍。”


    “所以是找誰?”邁克用空閑著的手將網線拉迴筆記本電腦上,“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在發生著什麽!再說,對醫生或警察而言一場被分享的噩夢和與某隊卡通角色的很多共同點根本毫無意義。他們隻會去檢查發生在我們生理上的改變。”


    “你們覺得這種變化會持續到什麽程度?”菲爾裹緊毯子,“我都已經沒法再這種狀態下工作了。天啊,照這個速度下去我們很快就沒法在公眾麵前露麵了!”


    他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事實。我低下頭,用手指戳了戳腳踝;不疼,但肌肉有種奇怪的麻木感。盡管現在說有些晚了,但從腳踝直覺的麻木和踮腳走路的行為來看,下一步將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已經很好預測了。


    “這種變化可能會非常徹底”,我不情願地說,“你們想,我們的耳朵、眼睛、頭發都小馬化了,身體的其他部分沒理由不步入後塵啊。”


    邁克歎氣:“好極了,我正想下星期就約前台的一個妹子出去玩呢。不知道她對跨物種談戀愛有沒有興趣。”


    狄倫晃眉毛:“我不知道,不過似乎有雛雞喜歡上馬的新聞——不對,先等等!”他站起身,握緊躺椅的扶手,“我們認為自己正在變成可愛標記童子軍,對吧?”


    我的耳朵扇了扇,帶來一種奇異的觸感:“我很高興看到你終於反應過來了。”


    狄倫眯眼:“而你則沒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童子軍們都是女孩對吧?”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花了這麽久才注意到這個:或許是多年對小馬的了解讓我對此熟視無睹,僅僅把童子軍的性別當作客觀事實;或許是我已經被目前的變化嚇昏了頭,很難集中注意力;或許在潛意識裏我已經將其接受。但是先不管原因,當他話中的分量在幾秒後終於為我所意識到時,我的第一反應是在瑟縮中夾緊雙腿。


    “*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喃喃道。


    “是啊”,狄倫點頭,“而且還有更傻的呢:就在剛剛,我才意識到自從看過小馬後我們就一直在用小馬的名字互相稱唿。特喵的,我們甚至時不時用女她的稱謂!”


    我迴想一下,發現*她*-不,他說的是事實。我早先的頭暈卷土重來。我去,現在看來,不隻是我身體在變化,連心理也在畸變嗎?!這種變化會達到什麽程度?我們會最終被另一個靈魂代替嗎?還是變為一體雙魂的狀態?還是說我們的靈魂將會互相融合,最終形成的人格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縫合怪?


    “你們這些家夥不是認真的吧!”菲爾開始用力撕扯一縷頭發,“你們是說我們不僅會經曆人類身份的喪失,還會被洗腦?!”


    狄倫聳肩:“我不覺得發生變化的是‘我們’,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話。還記得無序的魔咒嗎?他說童子軍的記憶將會被抹除。我猜他是將童子軍的靈魂完全清刷,然後將她們的身體送去地球與正好25歲的年輕人融合——也就是與我們。發生變化的是童子軍,‘我們’其實一直沒變。”


    我頓時感到心中一陣發虛。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希望和目標,我有自己的事業並為此拚命努力著。我收入穩定,前途光明。可是這一切都即將失去。我會被當成怪人來迴展覽,會被當作外星生物來迴研究,我所知、所愛的一切都將離我而去,我會變得——


    我搖搖頭,將實際上並無意義的恐慌從心中甩去。我是位成熟、講邏輯的成年人,我不會輕易屈服於迷信與邪妄。再說,我要堅強,即使不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其他人。我是團隊中對小馬懂得最多的,也是對此最有經驗的,其他人都在仰仗我,我不能就此倒下。之前,我從未將自己看作mmpd的領導者,但現在時勢如此,容不得我推卸重擔。我不允許自己臨陣脫逃。


    “不過為什麽得是25歲呢?”菲爾問道,“這聽起來很像隨便選的一個數字。”


    狄倫仰頭看天花板:“就算是通過一個夢,我也能看出無序根本毫無邏輯可言,馬赫叫他混亂與不和諧之靈,所以很可能他隻關心這兩者。他可能是僅僅因為喜歡25的讀音就選擇的它。在我們有著更急迫問題——比如如何排泄——需要考慮的當下,我不讚成猜測無序動機的嚐試。”


    “我不覺得小馬需要使用廁所”,邁克若有所思地看向我,“他們需要嗎?”


    我舉起雙手:“別看我,我所知到的事全來源於動畫,天知道那和現實有多少共通之處。”


    “所以這就是我們現在麵臨的挑戰了”,菲爾將邁克的筆記本調轉過來,上麵正顯示著童子軍的圖畫,“你現在能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嗎?我不知道你們兩位怎樣想,但能知道下一步將會麵臨什麽會讓我安心些。”


    “你會從那個中得比我說的更多的信息”,我指向咖啡桌上裝有彩虹小馬碟片的盒子,“事實上,我也不介意自己也重溫一遍。”


    菲爾皺眉:“不,謝了,我更想讓你隻是撿重要部分告訴我。”


    “話說迴來,那玩意有些讓人上癮”,狄倫輕拍頭部,“你有沒有發覺我也喜歡上它了?”


    菲爾滿臉疑惑:“你什麽時候看的?”


    狄倫在錢包中翻找香煙:“甜貝-馬赫在你睡著時成功說服了我,我得說,如果你不想度日如秒的話,就盡量別看那個。”


    我抿緊嘴唇。我倒是不介意給他們講故事,可動畫中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小馬鎮和坎特洛特是真實存在的地方嗎?動畫中出現的卡通物理是存在的嗎?塞蕾絲緹雅和露娜真的幾千歲了嗎?小呆真的特別喜歡馬芬嗎?


    “我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我不希望你們將每句話都當作神諭”,我隨便抓起一隻靠枕抱住,“如果說你們是一無所知,那我就是盲人摸象。動畫可能亦真亦假,我希望你們記住這一點。”


    他們一致點頭,於是我理理思緒,開始娓娓道來我所知道的關於動畫的一切。我從小馬國的曆史講起,包括三族分立、無序亂世、露娜墮落與囚月之馬。我正要開始介紹六主角的細節時被狄倫詳細描述三種族特點的要求打斷了,他覺得了解這些對我們會很有幫助。我開始介紹天角獸、獨角獸、飛馬與陸馬的詳細特征,但由於不斷被他們層出不窮的問題打斷,這一部分花費的時間比介紹曆史的時間更長。他們不斷變化的頭發也在使我分心,我眼睜睜地看著顏色一路蔓延最終到達頭皮,使頭發變得與馬鬃毛別無二致。我盡力不去像自己的頭發變為了什麽樣子。


    “最初,故事以搬去小馬鎮學習友誼課程的暮光閃閃為主角開始”,我舔舔嘴唇,“隨著故事的發展,主題變為其他諧律持有者共同學習友誼。然後故事變為與他們各自品德有關的曆練。六主角學到的友誼知識加固了他們與諧律元素的聯結,我剛剛也說過了,那正是打敗無序的關鍵。這些諧律是從兩公主舊城堡的廢墟中得到的。”


    “所以這部動畫的名字並非徒有其表”,邁克道。


    我看向他:“怎麽說?”


    邁克將胳膊肘擱在膝蓋上:“聽起來在她們的宇宙中友誼真的是一種可以反抗壞蛋的武器,確切來說是最強大的武器。這種武器的效能遠超人類目前科技水平,除非你恰巧知道有什麽能將女神或自然之靈封印上千年的東西。”


    “人類對長時間的囚禁不感興趣”,狄倫怪笑,“我們更喜歡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即死亡)。”


    “諧律持有者是如何選拔的?”菲爾插嘴,“是天命所定,還是隻要經過努力,誰都可以?”


    我沒有立即迴答。我的第一反應是從動畫中的種種跡象看著確實是命運決定的,可既然如此,為何在塞蕾絲緹雅流放夢魘之月後日月姐妹就與諧律元素失去了聯結?難道小馬國在一千年內喪失最強武器的保護也是天命?動畫中並未提到在太陽公主統治的千年內出現過什麽危機,但從動畫中危機出現的頻率來看,這一千年絕非風平浪靜。當塞蕾絲緹雅以一己之力勉力支撐時,肯定也希望能有最強武裝伴隨左右吧?


    我看向窗外,發覺太陽早已落山。“關於這一點從未有過確切的解釋。我能肯定的是若一位持有者偏離她所代表的品質太遠,她就會喪失與諧律的聯結。當此事發生時,諧律元素會另覓新主。”


    狄倫揉揉肩:“所以這就解釋了塞蕾絲緹雅為何要將諧律元素藏舊城堡裏。她肯定不希望如此強力的武器落入歹人之蹄-呃,之手。”


    邁克將腳蹺到咖啡桌上:“要是一位持有者死了或嚴重殘疾會怎樣呢?那樣還能夠驅動諧律元素嗎?”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我們正在討論專門提供給小女孩看的動畫,夥計!就連那些反派-好吧,確實有一個被轟殺至渣了(指黑晶),但六主角從未受過任何嚴重的傷害。我猜對你問題的迴答應該是‘對’,但我並不確定。”


    “所以如果我沒聽錯”,菲爾緩緩道,“隻要擁有相應品質,任何人都有資格擁有暫時無主的諧律元素?”


    “應該吧”,我合上眼迴憶起無序對我說過的話,“我覺得現行持有者的家屬應該尤其適合,盡管原因具體是dna、品格還是某種‘魔力效應’我並不確定。”


    狄倫突然輕叫一聲,邁克與菲爾緊隨其後。我正要問到底發生了什麽時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戳我的尾椎骨。我們在驚訝中跳起,我伸手試探剛剛戳到我的東西有沒有造成流血的傷口。


    不過我並未感覺到液體;相反,一種我完全未預料到的東西的觸感使我僵在原地。


    “嘿,巴布西西”,我開口,“你家有剪刀麽?”


    菲爾拽出他帶有兩種紅色色調的新尾巴,朝我怒視:“別這麽叫我。”


    我苦笑一聲,也拽出自己的。我的尾巴和頭發差不多,也就是說它粉紫相間,難以言喻地卷曲。我試了試自己能否移動它,發現晃尾巴跟移動肩膀要想的差不多。


    邁克看著菲爾走向廚房:“你知道嗎,我懷疑我們不是唯四變成這樣的。”


    狄倫揚眉:“什麽意思?”


    菲爾帶著一把剪刀走迴來,邁克接過剪刀在牛仔褲上剪洞並拉尾巴從中穿過,“無序的魔咒中提到過什麽‘六體相離’,我猜他也對六主角做了相似的事。他們也能可能居住在人類世界的其他什麽地方。”


    我接過邁克遞過的剪刀,思考著他的話。知道我們並不孤獨可真讓人欣慰,但我們也不知道那些即將變為小馬的同伴身在何方。如果沒有什麽計劃,想找到她們近乎不可能,而且一著不慎,我們就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從而引火燒身。


    “我們可以在網上找找”,我指向筆記本,“在穀歌上搜索一下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看看有什麽發現吧。或許有人為此發了臉書(facebook,全球第一大社交網站)或之類的什麽東西。”


    邁克小心地將尾巴從洞中穿出,然後坐迴沙發,將咖啡桌拉近。同時,菲爾打開手機。


    “你想幹什麽?”狄倫問道。


    “給家裏打電話”,菲爾迴答,“我好奇我的家人有沒有經曆這種變化。你們幾個最好也照做。”


    “我不知道直接問是不是個好主意”,我道。


    “那就旁敲側擊”,菲爾走下樓梯進入地下室,“喂?媽?對,我剛醒……聚會進行得很棒,我們都玩得很愉快。聽我說,我想問您點事情……”


    我看著狄倫也掏出手機走進廚房,深吸一口氣。確實,我們需要幫助,但我怕家人帶給我們的麻煩將多於便利。第一,他們對此事也會手足無措,不會比我們好多少;其二,讓太多人卷進來隻會讓事情變為一團亂麻。更別提我得向他們解釋我們即將變為什麽,經過今天下午,我對一遍遍迴答有關小馬的問題已經厭倦了。


    我垂頭,恰巧又看到了自己的雙腳。在此處的變化還在繼續,我的中趾明顯變大,指甲也變明顯厚。我發現自己踝關節以下差不多完全麻木,開始遐想以後該如何踩油門或刹車。我突然一激靈,意識到如果將來24小時之內無法找到誰來幫我們外出辦事,我們將會被困在這所別墅內。


    突然,向家人尋求幫助的主意變得沒那麽糟糕了。如果僅僅對父母暗示我的問題的話也無傷大雅,不過我的試探就蜻蜓點水般為止;我隱瞞自己喜歡小馬的消息不是沒有原因的,據我了解,這件事他們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對瑪姬倒是可以吐露更多,但她工作太忙,也幫不上什麽。我歎口氣,走進客房臥室以尋求私人空間。


    我毫不費力地接通了與父母的電話。他們如今正在州外拜訪我叔叔阿姨,不過十分鍾交談後,我就發覺他們生活中最大的問題是已經連續吃了三晚西班牙雞肉飯,感覺膩得不像話。在這之後,我試圖聯係瑪姬,但電話直接跳到了她的語音留言。我對此毫不驚訝,畢竟,她平日裏非常忙,空閑時間要麽出差要麽睡覺。事實上,如果能一下子撥通,那我才會驚訝哩。


    我放下電話,重新迴到客廳,發覺他們三個正圍在邁克的電腦旁。我的心在聽到他們提到“可愛標記”是漏跳一拍,自己趕忙走過去伸長脖子看他們在看的東西。


    “該死,就在一分鍾前它還在的!”邁克刷新頁麵,可屏幕上隻顯示著404 error(404指網頁或文件未找到),“我剛剛發現一篇關於一個人突然獲得可愛標記的推特(twitter,一家美國社交網絡及微博客戶服務的網站,可以讓用戶更新不超過140字符的消息,這些消息也被稱作“推文”),但現在整個頁麵都消失了!”


    “看起來整條推文都被刪除了”,菲爾檢查頁麵,咋咋嘴,“看來發文之人不想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公之於眾。”


    狄倫環起胳膊:“這是唯一有意義的搜索結果了,其他的都是些老套的關於小馬的討論或同人小說。”


    我歎息:“我們真不走運。”


    “別放棄那麽早嘛”,邁克打嗬欠,“現在沒有消息不代表以後就沒有。如果類似的事真實地發生在其他人身上,他們遲早會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隨後全球的媒體都會將其作為轟動性新聞大肆傳播。”


    狄倫也被嗬欠傳染:“然後呢?我們去設法聯係他們嗎?”


    “看情況”,邁克起身伸懶腰,“如果他們離得夠近,我們就直接去找他們,如果他們離得遠,我們就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對了,你們電話打得怎麽樣?”


    菲爾哼聲:“我用頭三十秒告訴我媽發生了什麽,然後用後十分鍾向她證明我沒嗑什麽藥。”


    “好哎!”狄倫高高抬起手做出擊掌姿勢,“我媽覺得我吃了什麽致幻蘑菇。”


    “我壓根就沒想過把這事告訴他們”,我道,“再說,除非親眼見到,沒人會相信我們的說辭的。”


    “我倒慶幸情況是這樣”,菲爾邊說邊順從地與狄倫擊掌,然後愉悅地環視我們三個,“你們看起來很累了,誰現在想去睡覺嗎?如果你們想,我可以繼續在網上搜查。”


    我稍加注意,發現自己是真累了。我也打了個嗬欠,感覺到舒適的床那無形的唿喚,“好吧,我認為這聽起來是個好主意。”


    “誰先到誰睡客房!”狄倫大喊著衝向客房臥室。


    “哦,特喵的!不!”邁克試圖跑贏他,但狄倫先一步進門,反手將門緊鎖。


    “飛板璐!”邁克錘門,“我是說狄倫!呃!我不管你是誰,總之快開門!我要進去拽下你那奇醜無比的新尾巴!”


    “我的尾巴炫?酷?極?了?!”我聽到一陣撲通聲,自動腦補出狄倫猛撲到床上的場景,“你是在嫉妒自己沒有更漂亮的尾巴!”


    “我不用嫉妒,因為我的本來就比你的好看!”邁克後退一步打算撞門。


    “嘿,嘿,嘿!”我攔在他麵前,“別把門給撞破了!你可以睡菲爾的房間!”


    邁克盯著我眨幾下眼,最終晃晃頭並揉揉眼,“好吧,我猜那也成。不過你要睡哪兒呢?”


    我輕輕將他從門口推離:“我會睡地下室的蒲團。實際上,那東西舒適得驚人。”


    “真不知道我為何突然如此生氣”,邁克碎碎念,“或許跟這兩天發生的一切有關。要不是我現在太累,肯定會為今晚會發生什麽而感到驚恐。”


    我想要說些什麽安慰他的話,可我又能說什麽呢?我跟他一樣害怕。我是鐵杆馬迷,但這並不代表我想變成小馬!為了安定他們,我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但這又會引起這一切是我所為的懷疑。我可不想再經曆一遍朋友的質疑了。


    我向邁克和狄倫道晚安,然後重迴客廳。菲爾打開電視,正一遍上網一遍收看一檔晚間訪談節目。


    “我猜你要熬夜到很晚”,我道。


    菲爾緩慢地深吸一口氣:“就算現在想睡,我恐怕也睡不著。現在我才意識到,我不止要放棄我的工作,還有我的房子,我的理想,我的一切。我為整個人生都做好了規劃,現在卻要因即將變成一種愚蠢的卡通小馬而將所有一切盡數丟棄?這些都是為了什麽?為什麽這種事會發生到我們頭上?為什麽無序會決定拿我們當他該死的詛咒的容器?”


    我想要說些什麽安慰他的話,可什麽也說不出口,原因和剛才一樣。他和我一樣,也意識到了我們所熟悉的人生正迅速消逝。菲爾是個內向踏實,可以為了既定的目標默默地、不餘遺力地奮鬥到底的人;他最討厭命運被別人掌控、身不由己的感覺。特喵的,他所做過的最外向的事是在夏日遊行駕駛花車!現在他已無法承受,等變化進行得更深,他該如何去麵對?我不想說出什麽冰冷的事實進一步打擊他,也想不出什麽能安慰人的漂亮話;我所能做的隻有避開視線,尷尬地挪腳。


    菲爾麵對我的沉默,無聲地笑了,他將注意力轉迴電腦。我站在那裏等了會兒以防他還有更多要說的話,可是沒有;他逐客的意圖十分明顯。


    我隻得手足無措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然後轉身走向地下室。


    尿意將我於午夜喚醒,我先是略微迷糊,然後想起了自己在哪,然後迅速從蒲團上起身。地下室伸手不見五指,不過我伸手找到了燈的開關。


    相比樓上,地下室異常空曠,僅有的家具包括這張蒲團、一張桌子和堆在角落的老舊電玩設備。冰冷的水泥地板鋪著破敗的地毯,上麵落著厚厚一層灰,牆壁上漆剝落到斑駁不堪,空氣中充滿鏽蝕和空虛的味道。


    我從毯子裏抽出尾巴,在睡意朦朧中摸向地下室的衛生間。今晚我顯然沒做什麽關鍵的夢,模糊記得好像是一堆拿著刀叉的電玩機在互相格鬥。現在,我耳邊迴蕩著有一種詭異熟悉感的音樂,但搜腸刮肚地極力迴憶後,我一無所獲。


    我進入狹小的衛生間,帶著恐懼看向自己模糊的輪廓。散射微光的鍾表告訴我我差不多睡了五個小時,也就意味著我身體的某個部位又無可挽迴地小馬化了。但初醒的眩暈最終還是戰勝了恐懼,我笨拙地沿牆摸了好大一會才摸到燈的開關並將其打開。


    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額頭中央拱起的大疙瘩,它大概占整個眉頭的四分之一,向前突出大約一英寸長。我皺皺鼻子,伸手輕點疙瘩的尖端,在感受到它堅硬光滑的質地後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什麽。


    “看來得帶帽子了”,我低語道。我小心地用手指來迴撫摸自己初生的魔力之角,奇怪的是,盡管看起來它才剛突破骨頭,我未看到任何血跡、傷口、發炎或感到任何疼痛。神奇的是角的表麵異常敏感,我不確定是因為它才剛冒出來還是一直都會這樣。我由衷希望不是後者。


    迷糊中,我開始搜尋記憶看自己是否得到了什麽使用魔法的本能,可唯一的成果是做了個鬥雞眼。我對著自己的搞笑舉動咯咯笑起來,但我的笑聲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後戛然而止。


    “不可能”,我說道。我的聲線變得尖銳、纖細、清脆、帶著酥骨的嬌媚,不過最重要的是,這絕對是女性的聲音。光聽聲音,我就能聯想到女歌手在大廳中大展優美動人的歌喉的畫麵。


    我柔和明亮的眸子充滿了驚疑不定。我將自己拉近鏡子以細細觀察麵容。我的臉變得狹長,類似水滴,脖子變得細長,肩膀變窄,卷發劃著波浪長及腰部。我之前不是最具陽剛之氣的男孩,但現在絕對妖豔得雌雄莫辨。在腹部的一陣刺痛中我反應過來自己來此的目的。我突然希望自己能永遠不再看到自己的形象,但理智提醒自己這是不可能的。


    於是我走到一旁,以流暢的動作迅速脫下內褲,然後……


    ……然後僵在原地,發出充滿挫敗感的長歎。


    好消息是發生的是徹底的交換,我所有的……男性“裝備”全部被換走了,使我免於遭受怪異的雙性人之苦,而壞消息是……呃,我現在是女生了。事先知道這一變化並未使我能坦然接受它。變性是那種說著容易實際經曆了卻完全不一樣的事情。現在,從別人對我的稱謂到我身體產生的化學激素再到社會對我的定位……等等,現在我可以懷孕了!我去!我以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坐上馬桶,將胳膊肘擱到膝蓋上。我會適應這個嗎?好吧,我的意思是就算答案是不,我也沒有任何改變現狀的方法,但即便如此,我也得選擇接受或不接受。神奇的是,我發現自己主要的情感竟然不是抑鬱,而是好奇。從祖母到媽媽,將我帶大的幾乎全是女性,所以我私下裏一直企望自己能參與或至少跟她們日常做或分享的事物有關。現在,既然成功跨越了性別的籬笆,我開始好奇身為女性會有何種生活體驗。


    不知道那三個家夥,呃……好吧,那三位姑娘會不會也這麽堅強地接受現實。狄倫估計會很快適應,邁克在一陣掙紮後也會屈服,可菲爾?他已經為失去房子感到抑鬱了,性轉這種事會對他造成多大打擊?


    我的耳朵在樓上傳來電視音樂聲下微微顫抖。我極力保持安靜,穿迴褲子,悄悄走上樓梯看菲爾是否睡下了。我發現她正披著毛毯坐在沙發上,以空洞淒涼的眼神看向窗外。她的麵部經曆的同樣的變化,肆意奔淌的淚珠在頭的輕輕顫抖下嗤嗤滑落。


    我清清嗓子:“菲爾。”


    她被陌生的聲音嚇了一跳,並在轉身發現是我站在樓梯旁時驚懼的麵色不改。她將視線向下移動,在我腿間頓頓後對上我的眼。


    我點頭:“對。”


    我的證實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菲爾突然崩潰,委頓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我-我眼睜睜地看-看著它發-發生的”,她以清脆的童音抽噎著道,“它-它就那麽一點點改-改變了……我-我們該怎-怎麽辦……我沒法……我沒法承-承受這些,馬-馬赫……”


    我急速拉近我們間的距離,將她狠狠拉進懷裏。她將臉埋在我肩膀上不住地抽泣。我試圖去說點什麽,什麽都好,隻要能安慰她,使她重新振作;可惜我從來都不是擅長安慰人的那種類型。我想告訴她未來沒有她想象得那樣暗淡,我想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會陪在她身邊,並竭盡所能地給予她支撐,我希望能口若懸河地發表富麗堂皇、直指人心的演講,提醒她她至少還擁有我們,隻要我們還擁有彼此,希望就還在,所以千萬不要放棄。不幸的是,我大腦一片空白,我此刻唯一能做的隻是在她哭泣時在她背上輕輕拍打。


    我不知是什麽導致了這個;或許我是新生的角,或許是小馬化已進行到一定程度,或許是不斷壓抑的情感的爆發。但不管事情的導火索是什麽,它就那樣發生了:我角上突然亮起綠色火花,並直直地超菲爾的前額撞去。


    “啊!”


    菲爾發出痛苦的尖叫,我則在頭骨撕裂般的疼痛中將她推開,跌倒在地。我抱緊頭部,但這隻是使情況變得更糟。模糊間,我察覺菲爾躺倒在地,然後視線變為雪白,大腦完全淹沒在海量噴湧的信息當中。


    坐落在一座高鬆山峰陰影下靜謐安詳的小鎮,承載著我所有記憶與熱愛的蒼翠美麗的山穀,廣闊無際、陰森黑暗,承載著無數秘密、怪談與噩夢的森林。


    “保齡娃娃!這名字好!”(第二季第六集)


    “才不是混亂呢,笨蛋!”(第二季第一集)


    “為什麽所有小馬都覺得要唱歌的是我?”(第一季第十八集)


    (以上均為甜貝爾台詞)


    我三個最好的朋友,精神百倍想要發現自己命運的朋友。一間我們用於汲取知識的校舍,在那裏我們學習、玩耍、相互扶持。我們曾一同經曆過的無數冒險,它們中每一個都令我們成長,令我們友誼永固。


    “小女孩,快把你的豆芽菜吃完!”(作者原創)


    “過來,孩子,讓你老爸教你怎樣完成它!”(作者原創)


    “你看,我們倆是蘋果派!”(第二季地五集,瑞瑞台詞)


    愛我勝過愛其他一切的媽媽、爸爸和姐姐,充滿鄉愁與舒適的家,陌生又熟悉的堆滿小物什的臥室。


    “你覺得我們能甩得開他嗎?”


    “他在哪?”


    “分頭跑!”


    (以上均為第一章甜貝爾說過的話)


    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一場出乎意料的襲擊,來自親姐姐的憤怒。可惜憤怒來得太晚、太渺小。


    “甜貝爾!迴來!該死的無序!把我妹妹還迴來!”


    越來越多的記憶湧入我腦海,每一點一滴都來自一個我從未相信真實存在過的生命的視角。新的祈願、夢想與渴望紛湧如我心房,卻並未將舊的覆蓋。一件可怕的事實在我麵前展現,我所能做的反應隻有聲嘶力竭地大喊。


    “甜貝爾!”媽媽從樓下喊道。


    “甜貝爾!”車厘子在課堂上說道。


    “甜貝爾!”小萍花從操場另一頭叫道。


    “甜貝爾!”暮暮從圖書館的閣樓間喊道。


    “甜貝爾!!”瑞瑞在我落入無序的魔爪時撕心裂肺地叫道。


    我心裏一團漿糊,思緒是一團亂麻。我的迴憶結束,開始以一種毫無邏輯可言的形式拚接。我是甜貝爾、我是馬赫;我是甜貝爾、我是馬赫。一段生活的記憶結束,另一段的記憶接著開始。隻因在瑞瑞對我的愛的支撐下,我才最終成功理清頭緒,迴歸現實。


    我已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已知道自己是誰,可下一步怎樣做還隱藏在迷霧之中。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沙發旁的地板上。我呻吟著緩緩起身。


    但我不是獨自一馬,就在我身旁,有一個身影剛剛經曆了同樣的混亂。我看向她,發現一張熟悉的臉龐,她眨著眼看著我,仿若一隻破曉中的貓頭鷹。


    “甜貝爾?”巴布不確定地說道。


    我微笑:“*是的,小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馬寶莉:百以四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第二TWILIGHT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第二TWILIGHT並收藏小馬寶莉:百以四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