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霂燃站遠一點,看了眼四周鎖住的窗戶,如果楊澤是普通孩子他會很放心,可這是他那人間殺器男友,小時候的他已經表現出猴般的實力,再整出點什麽也不是不可能。


    他忽地又看向浴桶裏那個動作生疏的男孩走神,對方身上有很多傷痕,有些年頭很久了,有些似乎是近期才有的。


    楊澤垂頭看浴桶裏的髒水,正不知所措間餘光瞥見那個老實站在門邊的男人走了過來。


    “我幫你洗頭發。”舟霂燃看向那參差不齊的長發,能看出是楊澤用什麽一點點割斷的。


    髒汙洗掉,才能看到脖子一圈有很多劃痕,有深有淺,還有被栓過的痕跡。


    他抬手摸在楊澤脖子上,惹得男孩身體微顫,抬頭驚恐地看向他。


    “別怕。”舟霂燃那手指又摸在楊澤腦頂,亂糟糟的頭發用梳子緩緩理順,動作溫柔得讓手下的人感受不到一點疼。


    楊澤趴在桶邊,眼神飄忽,顯得有些局促。


    舟霂燃垂眸看發絲間露出的脖頸,目露不忍之色,“你脖子上的傷,怎麽弄的?”


    楊澤沉默了半晌,小聲說:“刀子、石頭、繩子,手可以一把握住我的脖子。”


    “你會掙紮吧?”舟霂燃從一旁拿過香皂,在手上打了泡沫才撫在楊澤發絲上。


    楊澤輕嗯了一聲,“開始會的。但我力量太小了,掙紮反而會讓他們更興奮。”他轉過頭看向舟霂燃,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舟霂燃。”舟霂燃笑著說。


    楊澤蹙眉,“能告訴我是什麽字嗎?”


    “風雨同舟的舟,霂霖的霂,燃燒的燃。”舟霂燃溫聲解釋,但知道對方還是不能聽懂,又補充道,“是這幾個字。”他手指在牆壁上劃動,留下點點水跡。


    楊澤仍舊麵無表情,反而轉頭對舟霂燃問道:“你是真的想對我好?”


    舟霂燃動作一頓,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麽久都是對方的試探。


    “我以為這是新把戲。”楊澤神情厭煩地趴迴去,下巴搭在手背上。


    舟霂燃微微一笑,看到楊澤麵上的表情感覺很可愛。


    “楊澤,我是真的想對你好。”


    楊澤合上眼,隻當聽不到。


    舟霂燃給楊澤換了身衣服,上麵半身褂子,下麵亞麻色長褲,小腰是繩子拴住,褲子一走一晃蕩,腳下是一雙藍色布鞋,都是這個時代的好東西。


    “好看。”他輕歎道,“跟我先找下這家主人,我還要解釋下今天的事。”


    楊澤仰頭、蹙眉,“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跟你沒關係,是我今天疏忽了很多禮節。”舟霂燃邊走邊握住楊澤的小手,拉著對方找到董泉。


    董泉低頭看那小男孩,然後抬眸看舟霂燃。


    “所以說,這是楊公子留下來的孩子?”董泉緩緩抬頭看向舟霂燃。


    舟霂燃輕點頭,“是的,還請董大公子原諒在下今日在府中不當的行為。”


    董泉揮揮手,“沒關係的,這都是小事,隻要舟公子不離開就好。”


    董泉大步離開急著去見女演員。


    舟霂燃沒心情摻和他們之間的事,不過對方也特別叮囑他不要跟任何人說到對方和女演員的事,他當然是滿口答應下來了。


    楊澤抬頭看向舟霂燃,二人對視一眼,舟霂燃蹲下身,“你想不想嚐嚐小吃?”


    楊澤眨巴眼,沒同意也沒拒絕,但眼底泛著好奇。


    舟霂燃抱起楊澤往府外走,路過典當鋪將楊澤帶進來的皮夾當了,裏麵的證件和照片被他留在了房裏,這皮夾在對方擺弄許久後也隻賣了一兩銀子,但這些錢便足夠給楊澤買零嘴。


    走出典當鋪的時候,楊澤揚起頭問道:“我們還能買迴來的,對嗎?”


    “對。不過那個皮夾已經不重要了。”舟霂燃眸底神色深深地看向楊澤,若是他不能從迷失裏清醒,他們也隻有幾天的相處了。


    楊澤不懂舟霂燃的情緒,瘦弱的身體在人群裏並不顯眼,麵對糖葫蘆桶露出為難之色。


    “嚐嚐,你吃不完我來吃。”舟霂燃笑著買下一串糖葫蘆,先是遞到楊澤嘴邊,見對方多少有點被逼迫意味地張開嘴。


    那顆大山楂在楊澤嘴裏滾動好久才吃下去,他麵無表情地臉上多了一抹奇怪之色。


    “怎麽了?”舟霂燃抱起楊澤,自己也吃了一顆,味道沒有任何問題,那問題就出在小楊澤身上了。


    楊澤猶豫半晌才緩緩說道:“這東西像是壞了,但又不是……”他不太肯定地看向冰糖葫蘆,不確定有吃的東西是這個味道。


    舟霂燃桃花眼微眯,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心疼,“這是山楂,就是這個味道。”


    楊澤輕點頭,眉眼間多了抹了然之色。


    舟霂燃將糖葫蘆交給楊澤,又買了份糖炒栗子,把楊澤放在路邊坐下,與他並排而坐,剝了個熱乎的栗子遞到他嘴邊,“張嘴。”


    楊澤定定地看了許久近在眼前的手指才張開嘴。


    “好吃嗎?”舟霂燃一臉期待地問。


    楊澤緩緩眨動雙眼,手裏還緊緊攥著糖葫蘆棍,那上麵還是隻吃掉兩顆的狀態。


    舟霂燃看向不遠處的餛飩攤,“想不想吃餛飩?”


    楊澤搖頭,“已經花很多錢了。”


    舟霂燃抿起唇,想到董府的飯菜便釋懷了。


    “那我們等董府開飯吧……”他低下頭又給楊澤剝了幾個栗子,放在對方小手上,“你拿著,餓了就吃。”


    楊澤腦後的頭發都被攏在一起,小小的人兒顯得很秀氣,他表情略有點糾結,在舟霂燃耐心的神情下,小聲問道:“哥哥,你也會和那個哥哥一起離開嗎?”


    “我不知道。”舟霂燃啞著嗓子說。


    這次迷失有多久,他不清楚,能不能帶走楊澤,他也不清楚。


    “啊……我就問問,這也正常。如果是我不小心走進了詭異裏,哥哥你可能就是詭異呢。迷惑我後、最終還是會要了我的命,我聽說過的。”楊澤聲音低低的,帶著孩童的軟糯口氣,一張小臉滿是認真之色。


    “你以為你走進了詭異的領域?”舟霂燃眼睛又熱了起來,拉住那隻小手的手微微顫抖。


    楊澤輕點頭,小心吃下一顆栗子,“很好吃,我以前從未吃過……謝謝你。”


    他沉默許久,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說說你怎麽長大的,好嗎?”舟霂燃低頭剝栗子,動作又慢又顫,一顆顆晶瑩的水珠還不停地掉落。


    如果認為這一切都是詭異,那就是詭異吧。他忍住想將這一切都告知麵前小楊澤的衝動,不想讓小孩子的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楊澤撇開眼睛,想給大哥哥留一點尊嚴,他手指劃動腳邊的石子,小聲說:


    “其實也很簡單,忍過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的說教、毆打,抗打一點是最好的……我希望自己身板能厚實一點,身材高大一點,力量要像詭異世界的某些動物,據說可以一拳將人打飛出去……強大到……”


    他陷入沉思,眼皮撩起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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