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眼睛低垂,右手仔細將醫用棉團沾上碘伏,剛硬的麵頰竟有絲絲溫柔之意。


    舟霂燃背過身,他腦海裏是楊澤的長睫毛,那張不起眼卻舒服的五官在他眼前慢慢放大。


    直到一抹涼意貼在舟霂燃背上,因為碘伏刺激性小,舟霂燃也覺不出痛,感受對方輕柔的動作,透過皮膚和血肉,輕鬆撓在他心尖上。


    舟霂燃不敢多想,眼觀鼻,鼻觀心,心底默念二十四個字。


    楊澤眉眼溫和,這還是他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的神情,隻可惜舟霂燃沒有迴頭看一眼,處理完後輕聲說:“傷了你的人我不會放過。”


    舟霂燃手指一顫,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輕笑道:“沒事,我自己報複迴去了,他們死了一個,一筆勾銷。”


    “傷了你的是迪克。”楊澤沉聲說,在他看來迪克無論如何都不該輕易逃掉。


    隻不過死了隊友,這種不痛不癢的懲罰,算是懲罰?


    詭異世界向來有仇必報,有怨必究,無仇無怨被牽扯算活該。


    年紀還小的楊澤也經曆過很多次被牽扯,因為力量上懸殊的差距,他好幾次險象環生,有一次差點被殺人魔給分屍了。


    而仇人往往再也沒機會遇到,這也就是為什麽楊澤無論如何也不想放過迪克的原因。


    他可以在這個副本放過迪克,但下個副本他絕對不會讓對方活著出去,那時候即便漂亮國再次麵對隻有迪克一個天選者。


    但楊澤卻不知道舟霂燃的想法。


    舟霂燃根本不在乎那個迪克如何,他在乎的是楊澤的態度,他不敢猜,所以更不敢承受他的好。


    “我知道你對,我受傷的事生氣,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式。”


    舟霂燃笑著把衣服穿上,麵對楊澤不服氣的灼灼眸光,他伸手在楊澤的下顎骨上摩挲下突然縮迴手。


    楊澤懵了,剛剛舟霂燃……


    舟霂燃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看到楊澤那副倔強的模樣就沒忍住像是安慰狗狗一樣摸了上去。


    關鍵楊澤真的很像是大狗。


    楊澤沉默地坐在床邊,健碩高大的身體不論怎樣都會有很強烈的存在感,這會他光著上半身,身上遍布淤青,下身還穿著那條黑色工裝褲,此時下巴微揚倒是讓人想忍不住對他動手動腳。


    舟霂燃垂眸直視楊澤的眸子,他該躲開對方的視線,讓這次事情快點過去,可麵對楊澤他竟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他眼微眯,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的情緒,瞥了眼虛空,矮下身子,嘴唇貼在楊澤的耳邊,“楊澤,別忘了你的家庭。”


    這也算是他對楊澤和自己的警告。


    舟霂燃不是個插足別人家庭的人,即使他和楊澤就是發生了什麽也不會有什麽,那也不行。


    他有精神潔癖。


    楊澤臉色霎時間白了,猛地垂下頭,終於想起兜裏那個皮夾。


    他好久沒看過,已經忘記那對母女的長相。


    是啊,舟霂燃還以為他是這個楊澤,即使是他想忘記還不夠。


    剛剛那柔軟的唇的觸感讓他不寒而栗。


    楊澤再抬眸舟霂燃正好關上燈,二人在黑暗中又對視了眼,舟霂燃很快躺在床上。


    員工宿舍是二人一間,房間不多,但足夠他們一人一間的休息。


    楊澤得了舟霂燃的警告後一聲沒吭,沉默地躺下,右手死死攥住皮夾。


    最後,無力地鬆開手。


    即便是和平的幸福擺在麵前,他都不配擁有。


    “我,我不是……”


    楊澤話說到一半停下,似是不清楚如何解釋,也擔心舟霂燃會不相信。


    舟霂燃沉默地等,他不知道該不該催促楊澤,或者鼓勵對方說出口,可說了後呢?能改變什麽嗎?


    “楊澤,你不是什麽?”


    舟霂燃還是想聽,他想聽楊澤說話,那道低沉又冰冷地嗓音緩緩道出他自己的故事。


    楊澤雙手微微收緊,左手因為用力而半邊身體都在發痛。


    他的意識更加清醒,可越是清醒,眼底的神色越是脆弱。


    黑夜,永遠是他的保護色,這一點楊澤很清楚。


    “我不是楊澤。”


    “那你是誰?”舟霂燃突然精神,坐起身,看向那個躺著的身影。


    楊澤沒有看向舟霂燃,聲音低沉地說:“我和他,同名,同姓……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和年齡,但我知道我沒結過婚,也沒戀愛過,更沒和誰發生過關係。”


    舟霂燃輕嗯一聲,他不認為楊澤會在這上麵撒謊,即使他懷疑進來的人精神都不大正常。


    可楊澤說他不知道自己的年齡和生日。舟霂燃沉默地垂下頭,他在想楊澤會是什麽心情。


    楊澤不知道舟霂燃有沒有相信,但他能做的也隻有坦白。


    他的這些話,原身的家庭也會聽到,那個笑得祥和的母女倆會怎麽做?


    但他心底卻鬆了口氣,終於不用再假裝是這個楊澤,終於不用去管這個楊澤的身世如何,他隻是他自己。


    而且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他本就是混亂之中而來的人,不管楊澤的家庭不是也很正常?


    “所以你一直,很苦惱吧?”


    舟霂燃突然輕聲發問。


    楊澤一怔。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愛家,現在才知道你根本不認識她們,但是又想擔負起原身的責任,或者是不想傷害她們。”


    楊澤,你冷酷的麵具下是柔軟到容易被傷害的真麵目嗎?舟霂燃在心底發問。


    “我有一點察覺,但不敢相信,今天,也算是知道了真相。你隻要做自己就好,這裏,隻有你和我,如果不願意接受那個身份,也不用想那麽多。你並不是他。”


    舟霂燃隻認識這個楊澤,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他也不能和原身像如今的相處。


    人生苦短,何必在乎那麽多?


    負了誰又如何?那也不是楊澤的錯。


    楊澤微揚下巴,唿吸變得艱難,這些話觸動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被封存起來的記憶。


    所有的情緒都源於那過去,不願提及的記憶,對楊澤來說想起它們隻會是傷害。


    那些柔軟不止一次讓他陷入絕境,甚至被老手羞辱,所以他長大後成為了他們。


    當他見到舟霂燃後才會故意縱容對方,因為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在不會傷害自己的前提下提醒其他天選者,舟霂燃比他做得更好。


    而舟霂燃正因為有楊澤才這般隨心所欲,舟霂燃的眸光一直落在楊澤身上,是他在,所以他才能這麽自在,因為有楊澤這個後盾,他才做事這麽硬氣。


    “我認識的人是你,自然向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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