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番‘勸諫’的話,是宋昭故意要說給宸貴妃聽的。


    她知道,原本就算是為了在穎妃麵前立威,宸貴妃也是會過去瞧一眼的,


    但聽了她誇如貴人長得好看,日後可能會分走蕭景珩的寵愛,宸貴妃心底立馬就翻了醋壇子,當然是巴不能穎妃直接將如貴人給打毀容了,自然也就不會管這件事。


    宋昭不想讓宸貴妃去管這件事,


    是因為她心裏已然有了新的謀算。


    宋昭封妃的日子在十一月十五,距今還有一個月的光景,


    這一個月裏,她總不能閑著。


    既然她馬上就要位列四妃之一,那麽她也是時候該給自己手中謀點實權了。


    就比如,如今穎妃手中攥著的協理六宮之權,


    於宋昭瞧著,就很不錯。


    現下皇後被架空,六宮事由宸妃主理,穎妃協理,


    可如果穎妃出了錯漏,將協理六宮之權丟了的話,那這權利能落在誰手中?


    昨日宸妃被正式冊封為貴妃,如今在妃位上的除了來日的宋昭外,就隻剩下穎妃和雲妃二人,


    雲妃自然是不可能了,


    她因為出首皇後的一事,讓蕭景珩連帶著也厭惡了她。


    所以一旦穎妃沒了協理六宮之權,


    那麽這權利,自然就會落到宋昭的手中。


    出了永和宮,宋昭方一上轎,便看見座椅上多出了一個牛皮水袋,和一方幹淨的帕子。


    雲杉於轎窗旁低聲道:


    “娘娘快些將蜂蜜和褐土灰擦掉吧,那東西膩在身上可難受得很。”


    宋昭坐在轎子裏,將牛皮水袋裏頭的溫水倒在帕子上,而後掀開衣裳露出小腹,輕輕擦拭起來。


    不多會兒,她小腹上頭原本密布的褐色波浪紋路便消失不見,連皮膚的褶皺也褪了下去,瞧著依舊白皙平展如初。


    宋昭在孕中的時候十分注意,


    三個月才開始顯懷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給小腹上塗抹潤膚膏,


    到了孕後期,她更是格外注意,吃什麽都隻吃些許,就是怕肚皮被撐得太大,來日會留下紋路來。


    她壓根就沒有妊娠紋,


    而那所謂的妊娠紋,不過是她用蜂蜜粘著皮膚,又在褶皺裏均勻塗抹了褐土灰,偽造出來的罷了。


    她做這麽一出,就是專門要讓宸貴妃瞧見,讓宸貴妃暫時對她放下戒備之心。


    等處理完了小腹上的髒汙,宋昭穿好衣裳,掀開轎簾對小福子說:


    “你腳程快,迴宮去幫本宮滾兩個雞蛋來。”


    小福子忙道:“娘娘是要去看望如貴人?”


    宋昭輕巧頷首,小福子立馬吩咐宮人將轎子抬去承乾宮福晉的甬道那裏,而後火急火燎趕迴宮去替宋昭準備熟雞蛋。


    等轎子被抬到承乾宮附近的甬道那兒時,


    宋昭大老遠就瞧見那地界紮堆了許多宮人,正交頭接耳議論著什麽。


    她吩咐人停轎,得雲杉攙扶緩步走到了宮人身後,


    “咳咳。”


    雲杉清了清嗓,引起了宮人們的注意,


    大夥兒迴頭瞧見是宋昭立在他們身後,立馬嚇得駭然失色,骨頭軟了似的跪在地上向她請安。


    宋昭則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隻聲音沉肅道:


    “你們一個個的差事都辦完了?閑著沒事圍在這裏做什麽?誰若當真清閑,本宮瞧著辛者庫那兒的活多到做不完,正適合你們過去。”


    宮人們立馬叩首認錯,得雲杉訓了兩句,便一哄而散。


    等人清幹淨了,宋昭才瞧見,不遠處,如貴人正跪在地上,被穎妃身邊的阿娜不斷掌摑著。


    她路過二人身邊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對阿娜說了一句,


    “你下手也知點輕重。”


    阿娜卻有恃無恐地說:“是穎妃娘娘要奴婢打夠如貴人一百記耳光的。”


    宋昭說:“是讓你打一百下,可沒說輕重。本宮瞧著你把她的臉頰都打得紅腫起來,這要是真打得毀了容,到時候皇上追究起來,豈不是你害了穎妃娘娘?”


    阿娜聽罷一臉的糾結,少頃後才向宋昭施了一禮,


    “多謝懿嬪娘娘提醒,奴婢知道了。”


    後來阿娜下手也就沒那麽重了,


    等到打夠了數,如貴人在哭著迴宮的路上,又碰見了宋昭。


    她抹了把眼淚,向宋昭福禮下去,


    “嬪妾多謝懿嬪娘娘搭救。”


    “快起來。”宋昭攙扶她起身,滿是心疼地瞧著她,“都是自家姐妹,本宮見你受了打,怎能忍心?”


    雲杉將剝了皮用冰鎮過的雞蛋遞給宋昭,宋昭接下後動作十分輕柔地在如貴人的臉頰上滾動著,


    “你的性子本宮知道,本心不壞,但總會說些沒邊兒的話惹得禍從口出。今日這事兒你也別放在心上,穎妃原是跟你差不離的脾性,但她也是為了你好。你如今入宮了,許多性子也是該收斂起來。”


    如貴人哭著說:“娘娘是不知道,自從嬪妾和穎妃同住之後,她便日日給嬪妾臉色瞧,動輒就用宮規說事,一個耳光一個耳光的打下來!嬪妾日子實在過得辛苦。早知如此,當初嬪妾就不該入宮......”


    “噓。”宋昭食指置於如貴人唇間,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你瞧瞧,你又胡言亂語了不是?”


    如貴人不再說下去,隻是哭得更委屈了。


    宋昭安撫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歎息道:


    “本宮也是一路從答應的位份上熬上來的,新入宮的低位嬪妃,有哪個沒瞧過自個兒宮中主位的臉色?況且穎妃手中還有著協理六宮之權,她要懲罰你,你怎麽著都得受著。”


    如貴人攥緊拳頭,憤憤地說:“那嬪妾就隻能一味由著她作踐嗎?”


    宋昭沉吟著說:“若是穎妃能犯下什麽大錯惹惱了皇上,那她自然就沒有如今的風光,也就不敢再對你怎麽樣。


    可是穎妃入宮多年,侍奉皇上一直勤謹從未出過錯漏,因而皇上才會賜給她協理六宮之權。如此,她又怎麽會輕易犯錯呢?你還是多忍讓著她些,等你來日得了恩寵,想來她也就不敢再這般待你了。”


    恩寵?


    如貴人如今就被穎妃壓得死死的,連侍寢都還沒輪著她,更遑論恩寵?


    退一步講,就算現在讓蕭景珩翻了她的牌子,瞧著她臉腫成這樣,蕭景珩又能對她有什麽好印象?


    正路走不通,如貴人也是惱火,


    她心裏氣著穎妃,總想著宋昭說的話也有道理,


    不過與其要等穎妃自己犯錯,還不如她先下手為強,去給穎妃製造些錯處?


    宋昭暗暗瞧著她,


    見她眼波流轉,眉眼之間顯露出幾分陰鷙之色來,


    倒也沒說什麽,隻是柔聲勸道:


    “好了,本宮言盡於此,你迴去跟穎妃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也別吃心,到底是自家姐妹,哪裏會有隔夜仇?”


    後來於迴宮路上,雲杉小聲問宋昭,“娘娘覺得如貴人此番會針對穎妃嗎?”


    宋昭泠然笑道:“她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做什麽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與咱們沒關係。


    且即便她什麽都不做也無妨。反正本宮的損失,也僅是兩枚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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