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暮沉,


    本該暗藍色的蒼穹,此刻卻被火光染紅了半邊天。


    鳳鸞宮方向火光衝天,黑煙騰滾,


    越靠近,越能嗅到空氣中彌漫著的嗆鼻焦炭味。


    宋昭一路小跑著趕到鳳鸞宮時,水龍軍已經架起了水槍全麵戒備起來,


    這場火,比宋昭想象中的還要大。


    整個鳳鸞宮幾乎都被火海淹沒,竄天的火舌扭曲彌漫著,狂妄而肆意。


    耳邊呐喊聲、尖叫聲不絕於耳,


    宋昭看見有宮人被從火海中抬出來,殘破的宮服被燒得焦化,和潰爛的皮肉黏連在一起,多看一眼都叫人胃海翻湧不止。


    於正門外洶湧的火光中,宋昭瞥見了一抹明黃色的身影。


    蕭景珩不停唿喝著,“快將皇後救出來!”


    也不隻是喊,他隱隱也有要向裏麵衝的姿勢,


    可身旁圍著那麽些嬪妃,一個個都拽著他,哪裏能由他赴身火海?


    其實在宋昭看來,這些女人未免有些多此一舉了,


    她們即便讓出一條大路來給蕭景珩,他怕也是連門檻都不敢踏進去,


    畢竟天子的命,可比中宮與嫡子的命,要金貴多了。


    宋昭換了一副焦急神色,匆匆上前問道:“皇後娘娘可還在裏麵困著?”


    舒妃捂著胸口道:“火燒得實在厲害,跑進去救人的水龍軍大多都被燒傷抬出來了。”


    穎妃則在一旁推搡著畏而不前的水龍軍,訓斥道:


    “一個個都愣著做什麽?皇後娘娘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本宮必叫你們跟著陪葬!”


    “皇上您看!那是皇後娘娘!”


    不知是誰驚唿了一聲,眾人齊齊望向火海深處,


    皇後身邊的大太監閆九德身後背著一名裹沾水素被,著金鳳寢衣的女子,狂奔著向門外跑來。


    他身上的衣裳被火燎了,燒得他麵容扭曲,但腳下動作卻絲毫沒有放緩,


    直到將皇後背出了宮門平安放下後,才趴在地上不停打滾,由水龍軍朝他身上噴著水槍,這才滅了火。


    “皇後!你醒醒!”


    蕭景珩將昏迷不醒的皇後攬在懷中,不停地喚著她,


    宋昭快速打量了皇後一番,發現她身上幾乎沒有被燒傷的地方,


    也不知是她中宮之相得上天庇佑,還是閆九德裹在她身上的濕被褥立了大功,


    總歸她除了臉上沾了些黑黢黢的煙灰外,倒半點看不出來是才從火海裏被救出來的模樣。


    後來,皇後被送去了朝陽宮由太醫診治。


    太醫道:“實乃萬幸!皇後娘娘並未被燒傷,昏厥可能是過度受驚所致。”


    他替皇後針灸了幾個醒神的穴位,皇後果然醒了。


    她一清醒過來就驚恐地大叫,還是蕭景珩緊緊將她擁入懷中後,她才逐漸恢複了神誌。


    “皇上!”


    她緊緊抱著蕭景珩,渾身都在發抖,哭成了個淚人,“臣妾還以為再也見不到皇上了......”


    蕭景珩輕撫著她的後背,溫聲安撫道:“別怕,朕在。你沒事就好。”


    “臣妾的孩子呢?”皇後護著小腹,淚眼婆娑地追問著。


    太醫道:“皇後娘娘安心,天子福澤庇佑,您和腹中皇嗣皆無恙。”


    如此,皇後才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鬆緩下來。


    這件事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上午合宮才求了漫天神佛庇佑,怎麽夜裏就鬧出了這樣兇險的事?


    蕭景珩命人徹查此事,而自起火開始,江德順就已經著手調查起火的原因了。


    於是蕭景珩才吩咐下去沒一刻鍾,他便來禦前迴了話,


    “迴皇上,此事應是意外所致。皇後娘娘宮中的霜若和閆九德護駕有功,起火時一直都護著皇後娘娘。他們說此次起火的地方最先是禪房,而後大火引至配殿與偏殿,正殿和內寢是宮中最裏頭的位置,並未被火勢波及。隻是因為外圍火勢實在太大,所以才耽誤了娘娘逃生。


    從禪房救出來的宮女茉兒交代,宮門下鑰之後,皇後娘娘還曾去禪房為皇嗣祈福。而她則負責看守禪房香火。後來見香火熄滅,自己貪懶便未用水澆熄就睡了。不料死灰複燃,點燃了經幡,這才引致鳳鸞宮今日的大火。”


    蕭景珩臉色陰沉,肅聲道:“那宮女人呢?”


    江德順說:“迴皇上,茉兒身上過了大火,燒得厲害,救不迴來了。”


    皇後聞言傷心落淚,“茉兒是臣妾宮中十分機靈的丫頭,辦事向來勤謹。若非進來年下事忙,她也不會有此疏忽......實在是可憐她了。”


    瞧瞧,自己都快燒死了,這會兒還在為了始作俑者傷懷,


    足見皇後真真兒是菩薩心腸,母儀天下。


    既然事出意外,並非有人蓄意縱火,皇後也母子平安,蕭景珩便沒有再追究這件事。


    而當天晚上,皇後也就宿在了朝陽宮中,得蕭景珩陪伴左右。


    宋昭迴宮之後,心裏一直念著此事,便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她總覺得這件事十分蹊蹺:


    如果這件事當真是意外的話,那皇後宮中的奴才未免當值也太不上心了。可滿宮裏,分明隻有皇後宮中的奴才是最守規矩的,如今皇後有孕,按理來說他們更當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怎麽偏偏在這檔口上會出了意外?


    可若這件事並非意外的話,那這把火就是皇後自己放的。


    她把鳳鸞宮燒成那樣,又不想辦法找機會誣陷旁人,這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自己作死嗎?


    宋昭揣測,這件事絕對不是表麵上看見的那麽簡單,


    中宮遇險,茲事體大,若一切純屬意外,那多半是要拿著天象來說事。


    畢竟誣陷旁人放火無憑無據的,也不好把髒水潑出去。


    但要是想給人扣上一個‘不祥之人’的頭銜,可隻是需要一句話的事。


    皇後如果真的留有後手,那麽她明日必然會叫來欽天監的人卜算一番,


    而要被她扣上‘不祥之人’帽子的人,


    必然是與她水火不容的寧妃。


    睡過這一夜,隻怕等明日才是好戲開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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