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香爐裏的灰燃盡了,宋昭吩咐雲杉道:


    “你去叫小福子進來,我有話要問他。”


    彼時小福子正在庭院裏帶著織花惜影她們修剪花草枯枝,一聽宋昭找他,忙將手指上沾著的泥土抹在褲邊,看得雲杉直嫌棄他埋汰,


    “你怎這樣邋裏邋遢的?”


    小姑娘臉上滿是嫌棄,但還是拿著絹帕替他將褲邊的浮灰撣去。


    小福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後腦勺,盯著雲杉傻嗬嗬地笑。


    雲杉白他一眼,沒好氣道:“笑什麽,小主叫你呢!”


    “哦對對,我這就去!”


    他緊趕慢趕進了正殿,織花卻笑著對雲杉說:“雲杉姐姐可真關心小福子,我和惜影手也髒了,倒不見姐姐問上一句?”


    雲杉被這一揶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我、我才沒有!他是要進去見小主的,髒兮兮的,我怕他礙了小主的眼!”


    說完羞嗒嗒地低下頭,幫著織花和惜影一起修剪起了枯枝。


    這邊廂入了寢殿給宋昭迴話的小福子,臉上也忍不住掛著笑。


    宋昭打量了他一番,莞爾問道:“你得了什麽高興事兒了?也跟我說說。”


    小福子忙收斂了笑容,略有幾分局促道:“沒、沒什麽。小主找奴才有何吩咐?”


    宋昭將蕭常在送的香囊取出來遞給他,“你瞧瞧,可有什麽不妥?”


    小福子接過香囊,手腳利索將它拆開,


    裏麵裝著的幹花與草藥被他詳細驗了一遍,半晌才道:


    “迴小主,都是些凝神靜氣的東西,沒什麽不妥。”


    宋昭默了默,遲疑道:“這裏頭都是些什麽東西,你一一說給我。”


    小福子道:“裏麵有薄荷、絨毛香茶、白蘭、合歡皮、蛇瑩草、夜交藤......”


    “等等,你說這裏頭有蛇瑩草?”


    小福子頷首應下,順勢將一株草植挑出來呈給宋昭。


    東西剛湊到麵前,宋昭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異香,


    “我記得這東西是捕蛇人拿來引蛇用的,香囊裏為何會有此物?”


    小福子解釋道:“蛇瑩草散發出的特殊氣味,確實會對蛇類有吸引,令它們嗅之興奮躁動。但是這味道對人卻沒有害處,反而有極好的安神作用。


    如今入了冬,蛇都已經冬眠了,這香囊裏麵的香料最多維持兩三個月的功效就沒了味道。等來年開春有蛇出沒的時候,裏麵的蛇瑩草也就沒有了引蛇的作用,所以小主不用擔心這香囊會將蛇給引來。”


    宋昭思忖片刻,柔指輕巧撥弄著麵前的蛇瑩草,冷笑著說:


    “宮外頭的蛇可能會冬眠,可宮裏頭這麽熱鬧,人都睡不踏實,何況是那些個爬蟲走獸?”


    說著將蛇瑩草丟迴了麵前的幹花藥草堆裏,“這香囊到底是蕭常在的心意,我也不好直接丟了。你將這香囊拿到庫裏去,用不透風的錦盒好生存放著。”


    宋昭吩咐的事,小福子從來不會多嘴問為什麽,


    隻知道宋昭要他去做,他將差事做好就是了。


    午休起來後,宋昭說要去正殿給瑤嬪請安,便帶著小福子一同去了。


    兩人見麵後姐姐妹妹的稱唿著,閑聊了一會兒後,宋昭笑著說:


    “昨兒個聽娘娘說了一聲,好像是寢殿裏的黃梨木桌腿有些鬆動了。我宮裏的小福子是最會修修整整的,讓他給娘娘瞧瞧吧?”


    “那便麻煩妹妹了。”


    瑤嬪引著小福子往桌案旁走,宋昭在她身側跟著,餘光瞥見她已經將蕭常在送的香囊佩戴在腰間了。


    於是宋昭一個踉蹌朝她撲了過去,在貼到瑤嬪肩膀後,瑤嬪下意識攙扶她一把,


    “怎麽了你?”


    宋昭穩住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嬪妾糊塗,平地裏走路也能絆著自己,險些衝撞娘娘了。”


    她撞到瑤嬪的時候,右手抓著瑤嬪腰間的香囊用力一扯,順勢將香囊丟到了地上。


    這會兒她看著香囊說:“小福子,快把香囊給瑤嬪娘娘撿起來。”


    小福子躬身去撿香囊之際,故意拿在手上用力握了握,將香囊的味道留在了掌間些許。


    等給瑤嬪修完了桌子,宋昭帶著他迴到西偏殿後,聽他說:


    “迴小主,瑤嬪佩戴的香囊和您的那枚一樣,裏麵也有蛇瑩草。”


    宋昭聽了這話,倒有些想不明白了。


    她原以為蕭常在是把她當成了仇人,所以想了什麽恨毒的法子來害她,


    可瑤嬪從始至終都和蕭常在無冤無仇,為何蕭常在送給瑤嬪的香囊裏,也會有蛇瑩草?


    還是說......


    不單單是瑤嬪,蕭常在給所有人的香囊,都是一視同仁?


    這宮裏頭女人的心思,是愈發叫宋昭看不穿了。


    不過心中有了疑問,也好提前提防著。


    眼瞅著再過兩天就要下雪,皇後那邊也該停了請安,各宮嬪妃都在宮中甚少有出門走動的時候。


    所以不管蕭常在是要害誰,


    明日六宮同去梅苑賞梅,就是她最好的機會。


    小福子似乎看出了宋昭在擔心什麽,於是道:


    “小主明日可還要去賞梅?”


    宋昭含笑看向他,從容頷首道:


    “我當然要去。要是旁人都去隻我不去,那明日梅苑若鬧出什麽怪事來,可不就都要算到我頭上去?”


    冬日的天總是亮得很晚。


    翌日天還黑著的時候,宋昭就已經起身了。


    洗漱過後,她交代雲杉道:“我瞧著今日冷得很,又要去梅苑賞梅,你幫我取了厚一點的裏褲和鞋襪來。”


    宋昭要穿上厚一點的裏褲和鞋襪,並非是為了禦寒,


    畢竟誰知道已經冬眠的蛇會不會突然就醒了,然後莫名其妙的從什麽地方鑽出來咬上她一口?


    能被咬到的地方衣裳穿厚點,權當做以防萬一。


    臨出門的時候,宋昭又對雲杉說:“宮女服製單薄,你跟著我去還不得把你凍壞了?”


    說著看向站在一旁的小福子,“今日讓小福子陪我去吧,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怕凍著。”


    一開始雲杉是不願意的,她覺得小福子到底是個男人,伺候起人笨手笨腳的,害怕他照顧不好宋昭。


    但實在拗不過宋昭執意如此,雲杉也隻好勉強應下,又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奶兇奶兇地對小福子說:


    “你可得把小主照顧好了,要是小主受了風迴來病了,你看我饒不饒過你!”


    小福子被她兇了,卻還是一臉的嘻嘻哈哈,


    “你放心,我自會將小主照顧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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