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齊嶽離得近,聽到了他念叨的這首詩,驚訝的眸子望向了他。


    怪不得他能成為狀元郎,這脫口成章的才華令他自歎不如,突然之間多年苦學不得其果的他有了一些釋然,自己確實需要向他看齊。等下次科考之時,哪怕達不到他的水準,也要有所提升了。


    當寺廟的晨鍾響起的時候,天邊的太陽已經高高的懸掛在了頭頂,肆意的迸發著自己的魅力,然而大地卻沒有接受到它的好意,用瘦脫了相的脊背表達著他的不滿,農民什麽還沒有幹的時候,已經是流了一頭的熱汗。


    山寺門上的銅鈴發出了沉重的悶響,那吹來的熱風太不友好,剛把門打開的人就感受到了這炎熱的難耐,風幽篁沒想到,晚上的溫度還那麽適宜,可晝夜溫差太大,到了早上便原形畢露,她總算明白這地方對她的惡意有多深了。


    她轉身迴屋拿了一個鬥笠蓋在頭上,出發前風寒竹就在她耳邊念叨,鄭州那邊有多麽炎熱,出門在外要做好防曬,不要迴來之後變成了一個黑炭球,想了想他為自己準備的防曬用具,終於感謝他這一次的深謀遠慮,讓自己免於遭罪了。


    風幽篁去了膳堂吃早飯,江齊嶽已經坐著了,他嘴裏吃著最寡淡無味的菜,麵上卻不見一絲煩亂,看到他來,迎麵還微笑著點了點頭。


    風幽篁也迴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唿,和他坐在一桌,吃著同一盤的豆腐青菜。


    “風大人覺得味道如何?”江公子適時開口詢問。


    風幽篁嚐了嚐,鹽放的太少了,仿佛這青菜豆腐下了鍋炒了炒就端上來了,油腥幾乎看不到,這根本不是美食,而是十大酷刑之一。


    風幽篁道,“我覺得以後刑部懲罰人的手段可以多一個,相信那些犯了小錯的人不敢再犯。”


    說實話,這牢飯都比這有滋味多了,江齊嶽聽了笑笑,歎道,“聽說鄭州的百姓能吃到的糧食隻有一點米粥,連這些菜都吃不到。”


    “昨天派出去打探的人迴來了?”風幽篁昨天晚上沒有等到,隻好先迴去休息了,聽到他這麽說,心裏有了大概的猜測。


    “如今探子還在太子屋裏呢,鄭州城裏的情況比我們想的要嚴重,如今不僅是幹旱,就連瘟疫也開始蔓延,裏麵的人想出出不來,外麵的人也不敢輕易進去,因為一旦踏入這座城,就意味著要和裏麵的人生死存亡了。”


    風幽篁道,“怪不得幹旱的消息傳迴來的時間這麽晚,看來是消息閉塞的緣故。”


    如今普遍都是通過人力傳遞消息,所以走鏢的,馬車行才會這麽盛行,可通過人力往往也承擔了相應的風險,消息傳遞不及時甚至不正確都是有可能的,風幽篁想,等日後有時間了,她一定要想出解決的辦法。


    現在,眼下的危機該怎麽度過才是重中之重。


    “太子吃了嗎?”風幽篁問了一個蠢問題。


    “他屋裏早已備好了吃的,這你不用擔心,等吃完我們一起去商量一下,”江齊嶽其實已經吃好了,隻是還坐著喝茶,那濃濃的苦澀茶香味似乎都比這清淡的飯菜有滋味許多。


    平時風幽篁最不喜這種苦茶了,可奈何有一個品茶高手做她的朋友,讓她不再那麽排斥,此時更想用這苦茶衝一衝自己淡淡的味蕾。


    江齊嶽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替他斟了一杯,道,“我手藝不精,你隨便嚐嚐。”


    “我不嫌棄,我對吃茶沒那麽多的講究,”風幽篁吃完後,又表情略顯誇張的喝了杯茶,然後和江齊嶽一同去了太子的院落。


    剛進去,就發現昨日那個老和尚也在,正同太子說話,“老衲昨日化緣走的是河邊那條山道,就是昨日你們遇見我的地方,那裏走也可以入城,不過山路難行,我是走慣了的,不知各位是否適應。”


    “如今城門關閉,不行也得行了,”太子剛說完,抬頭見到二人一同進來。


    風幽篁發現這院子更清爽些,許是院中長了幾棵參天大樹,綠茵如碧,像天然的屏障,遮擋了刺目的光線,也讓人覺得更涼快些。


    “你們來了,我和老丈正商量著由他帶路讓我們進城去,把這些物資先一步送進去,否則不管是瘟疫先一步還是饑餓先一步,城內的百姓都難逃劫難。”


    “殿下說得對,可是我們手上是有手諭的,相信城守不會不允許我們進城,關鍵在於我們很難走出來,所以殿下,這把東西運進去的人,隻能由下官來代勞了。”


    風幽篁的話不無道理,領了皇差的隻有太子和風幽篁,江齊嶽隻是一個門客,身份不夠,代表不了官家的恩旨,太子又是未來的儲君,身份更是尊貴,也不能輕易冒險,那麽風幽篁便是首選了。


    老丈聽著那句殿下,本就知道他們身份不簡單,如今更是不敢怠慢,不過並沒有誠惶誠恐,畢竟他已是出家之人,遊離於世俗煩擾了。


    江齊嶽接著說道,“殿下,風大人確實是最好的人選,我可以伴風大人身側,一定會保護他的安全。”


    太子君淩猶豫再三,“你們說的有道理,雖然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我想外麵如果有你們的支援,也能讓你們有個保障,我把暗衛借調給你們,若有危險也能幫上忙。”


    風幽篁拒絕,“這暗衛還是太子留用吧,鄭州不是洪水猛獸,有江公子和一隊護衛足矣。”


    見他再三推拒,君淩隻好答應,再三叮囑,“風大人,江公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們沒事,才能救助更多的人。”


    老丈步履蹣跚,早已經不起長途跋涉,留在寺院照顧著一行人的起居吃食。


    風幽篁騎馬上路,領著物資前往鄭州城,這一行前路未卜,充滿風險和變數,但她隻會朝前走,不會迴頭。


    “江公子,何必要走這一趟,陪在太子身邊不好嗎?”風幽篁偏過頭,問著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的青衣公子。


    “風大人何出此言,我雖然不在朝堂做官,但心中一直有黎明百姓,就算這次我沒有活著迴去,我也心甘情願,”江齊嶽神情自然,飄揚著的藍色發帶如同它主人的性格,讓人覺得灑脫飄逸。


    江齊嶽說的是真心話,但確實會有遺憾存在,他還想去考個頭名狀元,想光宗耀祖,想衣錦還鄉的時候,家人和鄉鄰都以他為榮,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如果這次他成功了,那麽等待他的就不再是寄人籬下的日子。


    風幽篁策馬揚鞭,“你說得好,我也是,大家夥都跟上,我們要加快步伐了!”


    此時鄭州城樓上,城守馬波憂色忡忡,來迴踱著步,聽說官家派了人過來,至今未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正想著,不遠處嘚嘚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馬波趴在城牆上往下眺望,他眼神不太好,抓著身邊一個站崗的護衛就問,“可是援軍來了?”


    護衛被他抓得差點喘不上氣來,不過還是興奮的叫出聲來,“是糧食,我們有糧啦!”


    瞧他這沒出息的樣子,馬波怒斥一聲,將人往旁邊一推,但心裏的高興不比護衛少,如果條件允許,他都想上台唱一段越劇。


    他是個典型的戲癡,平常有事沒事都會去戲園子走一走,自從鄭州出了事,他連去看戲的心思都沒了,嘴裏起了好幾個燎泡,如今這遠水來了,終於能救夠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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