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琴和黑影


    大地的震顫越來越明顯,以至於高田等人都注意到了。他們停了下來,觀察四周。


    人們這才發現,從幾分鍾前開始,牆壁上,棚頂上,已經出現如同牆皮剝落一般的現象,但是穀倉內壁是沒有牆皮的。剝落的都是那些木製物品的表麵!牆麵、橫梁、木鏟、木叉,表麵都在同時剝落,仿佛火烤日曬風蝕的過程加速。


    這是無法解釋的現象,穀倉裏所有的材料的表麵都在剝落,而在剝落的地方,可以看到裏麵是紅色的玉石一般質感的物體。就仿佛這些物件的表麵都是假的,剝落之後露出裏麵的真實質地。這些紅色玉石散發出鮮亮的紅色光芒,漸漸的,整個穀倉所有的內表麵都剝落了,穀倉裏遍布紅光。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無數的柱狀物從地麵、牆麵甚至棚頂憑空出現,就像整個穀倉已經被一隻擁有無數觸手的巨大章魚抓住,觸手伸進穀倉,一瞬間,在紅光之中亂石飛濺,灰土彌漫,雪痕仔細看去,發現那一根根粗大的柱狀物竟然是一條條的藤蔓!藤蔓呈黑色,表麵布滿尖刺,還有著惡心的粘液。


    和之前從自己頸邊出現,紮暈了自己的那個觸手在外形上異曲同工,但是大小卻相差甚遠。紮暈了他的觸手隻有十公分長度,而這些藤蔓卻長達數米,粗壯如一株大樹。


    整個穀倉都快被這些粗大而滑膩的藤蔓擠滿。但穀倉外並沒有章魚的存在,那些粗大的章魚腳一般的藤蔓就這樣憑空出現在牆壁和棚頂的表麵上。


    藤蔓扭動著,一下子就將幾人牢牢纏住。纏住之後,就像一個抓住了蜥蜴尾巴的頑皮的孩子,開始把人反複地在地上、牆上摔砸。


    慘叫此起彼伏。


    那幾個力大無窮的人此時在藤蔓的纏繞下猶如剛破殼的小雞一般,任人宰割。


    他們還試圖攻擊那些藤蔓,雪痕親眼看到高田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砍刀,拚命地砍著纏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條藤蔓,可是直到他被摔得支離破碎,也未能割傷那藤蔓分毫。它那滑膩的表皮看似柔嫩,其實卻比橡膠更加堅韌。


    除了雪痕和少女小玲以外的所有人,都被藤蔓抓住。


    藤蔓就像一條條巨蛇,把這些人越纏越緊,鮮血從他們的傷口中噴射出來,變成一團團的血霧,就像擠爆了一顆西紅柿。


    穀倉瞬間變成了一個恐怖的修羅場。


    幾人一開始還能發出慘叫聲,後來就完全無聲了,隻有藤蔓把他們砸在地上、牆上發出的猶如汽車撞擊般的巨響在穀倉裏迴響著。


    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血腥味。


    雪痕漂浮在空中的意識看到這一幕,他心中亂成一團。


    此時穀倉中狼藉一片,七個人的屍體散落各處。


    藤蔓開始慢慢地縮迴地麵、牆壁和棚頂,當它們完全消失的時候,沒有任何痕跡留下,紅光在漸漸消退,物體的表麵又重新恢複了正常,木頭是木頭,金屬是金屬,就仿佛剛才的蛻皮過程沒有發生過一般。


    紅光退卻,穀倉卻依然鮮紅,那是血液的顏色。


    雪痕當時就是在差不多這個時候蘇醒了過來。


    當他醒來的時候,也被周圍的雜亂血腥嚇了一跳,但是他還是第一時間撲到了小玲姐的身邊,想給她止血。


    可是太晚了,她已經死去了。


    當時的高小玲瞪大雙眼,死不瞑目。


    而此時她還活著。


    她一塵不染地站在油燈下,就像雪痕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微笑地對雪痕說著什麽。雪痕聽不見,但他從她的口型中讀出,她說:“謝謝”。


    雪痕也笑了,笑得淚流滿麵。


    他已經知道了,這是個夢。


    若不是夢,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遠勝之前,自己為何沒有昏厥?若不是夢,她又怎會死而複生?


    這夢究竟是還原了當時的真實?還是靠幻想補充了失去的記憶?雪痕無法確定。但是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就是當時的真實發生的事情。


    真相重現,讓之前並不知道實情的雪痕充滿疑問,突然變成超人的村民,從地下冒出的巨大藤蔓,為什麽隻殺死了那些人,而弄暈了自己,以及現在自己所處的這個無法醒來的夢境,都讓雪痕困惑不已。


    而困惑的同時,雪痕還感到深深地鬆了一口氣。對自我的懷疑完全煙消雲散了:自己沒有奸殺高小玲,也沒有什麽所謂的“記憶被改寫”。


    當自我懷疑消失,當困惑被擱置,一種憤怒的情緒在心中如火焰般燃燒了起來。


    是誰搞出這個幻境,讓自己重新經曆了一遍這痛苦的經曆?


    小玲的死亡重演,讓他受到很大的刺激,所有的男孩子在懵懵懂懂的時候心裏都有一個暗戀的對象,也許自己發現不了她的重要,但是卻又多年無法忘懷,就像一朵盛開在暗處的花。小玲就是雪痕心裏的那朵花,雖然二人並沒有過什麽感情交流,但是對雪痕來說,依然是一份美好的記憶,而這個美好的記憶,被邪惡地摧毀了。兩次。


    就像被困在了一部恐怖電影中,偏偏他又無法醒來。


    “這是你搞的鬼嗎?黑影?”雪痕心懷怒意,對著虛空問道。


    沒有迴應,黑影猶如消失了一般。


    雪痕此時心境淩亂,情緒暴躁,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夢境的真相,而得知真相最好的途徑就是問黑影。從雪痕醒來開始,黑影就像從沒存在過一般,雪痕之前也曾懷疑過他存在的真實性,但是現在,直覺告訴他,黑影一定還在,這一係列詭異的事情,必然與同樣詭異的黑影有聯係,至少他也知之一二。


    在質問的同時,雪痕又感到困惑了:如果這真是黑影搞出來的,那麽就更難解釋了:這一幕事實的重現,與黑影之前所說的截然相反。自己沒有奸殺高小玲,那麽也就沒有被改寫過記憶,進而可以得出自己也不是黑影的同胞,這對黑影“收編”自己非常不利。他為什麽要搞這一套讓自己看到呢?


    至於手鐲為什麽倒計時為0還不爆炸,不得而知,但顯然不再是黑影的佐證了。


    黑影沒有迴應,雪痕正要繼續追問,但是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不是它,是我。”


    說話聲從背後傳來。


    緊接著,一陣刺痛,從後背傳遍全身,雪痕全身的肌肉都在那瞬間本能地繃緊了。


    一把匕首的刀尖,從雪痕的前胸突兀地冒出,帶出一股血泉。


    這是怎麽迴事?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雪痕倒下的瞬間,心中充滿了疑惑。


    那穿胸一刀的痛感,瞬間傳遍全身,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就在倒下的時候,他清晰地聽到了心中傳來一個驚叫的聲音:


    “不!!”


    那是黑影。


    黑影死了。


    雪痕能夠清晰地感覺到。


    那鬼怪一般的黑影,剛才並不是不在,而是一直偃旗息鼓,隱藏著自己。但是現在,就在這一刀之下,它被殺死了。當他死去的時候,那種痛感和不甘的感情,雪痕似乎感同身受。


    這些都發生在倒下的瞬間。


    而雪痕也在這瞬間做出了反應。


    他本來是臉朝下摔倒,但是這時突然身子一蜷,就勢向前做了一個滾翻,遠離了身後暗算他的人,翻滾的時候隻覺得背後一疼,那是匕首在翻滾時又被推進了幾分所產生的痛感。可是為了反擊,雪痕此時寧可傷上加傷。


    況且胸部貫穿傷,即便在不拔出刀的情況下,又能堅持幾分鍾呢?死亡已經是不可避免了,傷上加傷也無妨!


    剛一站定,他立刻逆勢反衝,一拳打向原本站在他身後的人。


    無論是不是夢境,他就算拚著死,也要和暗算他的人同歸於盡。


    但是當他看清眼前人時,他愣了一下。


    是琴。


    怎麽是她?她為什麽要殺我?雪痕恍惚了一瞬。


    可是拳勢已成,如星矢離弦,再難迴頭,雪痕打消疑慮,一往無前地繼續打了過去。


    帶著無限怒意的雪痕的一拳,徑直向琴的臉上打去。


    琴的臉上滿是驚訝,一是沒想到雪痕會突然出手,二是沒想到雪痕的反擊是如此迅速而果決。


    一時失神,琴沒有及時作出反應,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拳。


    嘭地一聲,琴被打倒在地。


    雪痕猱身撲上,騎在了琴的身上,一手抓住她的衣領,一手作勢要打。但是他的拳頭停在空中,凝而不發。


    “為什麽要殺我!”雪痕怒吼著。


    琴也是一臉怒容,猛然反擊。雪痕完全沒想到在這種被騎乘的姿勢之下她還能反擊,所以完全沒有防備。也不見她是如何動作的,雪痕隻覺得手腕一緊,瞬時天旋地轉,後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而琴已經和他交換了位置,二人優劣勢瞬間反轉。此時的狀態變成雪痕在下,琴在上,琴正用單腿膝蓋壓在他的腹部,讓他難以翻身,更無法爬起來。


    “冷靜點!我並沒有傷你!”琴也對他吼道。


    她此刻說出的話,雪痕竟然能夠聽懂,但是那並不是因語言相通而聽懂,而是仿佛兩人在進行心靈溝通,所以琴的話,他能夠完全地明白。


    再看自己胸前,匕首已化為青煙消失無蹤,胸口似乎沒有中過刀一般。


    雪痕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沒有性命之虞了。但是想到黑影,他又激動起來:


    “告訴我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麽!”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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