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襲東薌


    但就在此時,轟然一聲巨響,爆炸聲在附近響起,震得大廳的棚頂直掉土渣,幾人分別躍出大廳查看情況。隻見淨水廠方向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村民驚恐地大喊:不好了,淨水廠著火了!


    緊接著,穀倉附近也發生爆炸,幹燥的柴草瞬間燃燒起來,一時間到處都是慌亂的村民,人和動物的聲音混在在一起,人仰馬翻。


    “沒想到我們還沒動手,他們倒是主動找上門來了。”隊長整了整軍帽,“這麽大的動靜,或許與反叛軍有關係,兩人一隊,展開‘感’,分別行動。”


    小隊的幾人領命而出,軍官又轉頭對長老說:“你帶人去救火,另外,把村子的武裝力量組織起來,守在幾處要道,隻要發現外人,格殺勿論!”


    村子的長老聽到“反叛軍”三個字,當時就嚇得腿都軟了,自是軍爺說什麽就做什麽,立刻出去安排了。咕寶拖著半身不遂般的雙腿跟在長老後麵出了大廳。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軍官站在大廳門口,看著混亂的村子,發出一聲冷哼。隨之,一種奇特的力量從他身上擴散開來,仿佛一個不斷推進的看不見的罩子,以議事廳為中心,開始向村外擴展。


    這是一種名為‘感’的技巧,是能力者才能獲得的六種戰鬥技巧之一,專司偵查,在‘感’的範圍內的任何事物,都會被施法者感知到。


    ‘感’的領域不斷擴散,即便是煙霧繚繞,即便是有障礙物阻擋,上尉軍官也能夠清晰地“看”到混亂的人群,焦躁的馬匹和動物,貓狗四處亂竄,自己的手下正在兩人一組互相掩護著謹慎地向事發地點挺進,因為不知道敵方人數和火力,他們的行動保持了最低的行進速度和最大的探索範圍,符合戰術標準。


    ‘感’的領域繼續擴張,擴張到關押雪紫青的柴房,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雪紫青坐在柴房中,正在搖動一個龜甲,似乎在無謂地做著什麽占卜。


    就在這時,身側又傳來了村民的驚唿:不好了!在村子大門外出現鐵顎狼!


    鐵顎狼嗜血兇殘又很聰明,沒有大量獵物的時候不會集體出動,更不會輕易圍攻人類的村寨。這是怎麽迴事?


    軍官的感範圍已經擴大到最大,既然在這裏沒有發現敵情,他決定去村口看看。用‘散’的技巧向兩隊手下射出一道念氣進行通訊之後,他獨自行動,前去村口查看。


    待軍官走後幾分鍾,一個小巧的身影從村子的下水道裏緩緩站起了身。他渾身覆滿了汙物和淤泥,隻有一雙眼睛清澈明亮。泥水把短衣打扮的服裝都貼在了身上,更顯得精瘦幹練。


    來者正是雪痕。


    “一硝二硫三木炭……你還真沒騙我!”雪痕低語。


    “不得不說,我也挺意外的。”空氣中那個聲音同樣小聲地迴應,“我告訴你的時候,可沒有想到你這麽快就能搞出來啊,而且這個威力……東薌村應該感激這個時代,感激這個物資匱乏、沒有白糖的時代。否則的話……那肯定是一場浩劫。”


    顯然,雪痕得到了一個製造爆炸物的配方——一硝二硫三木炭,加點白糖大伊萬,之前從行商那裏購買的硫磺和木炭、從采礦場弄來的硝石都是為了製造炸彈。現在一舉成功,才起到調虎離山的效果。


    雪痕心中感激神秘聲音為他提供的這些知識,但是嘴上不再言語,當務之急是救出母親,雪痕開始貼著牆邊向柴房移動。


    柴房在村民聚集的廣場附近,它的門正對著廣場,此時廣場上人來人往,雪痕隻能從後方繞過去。


    漆黑的夜色掩護了渾身爛泥的雪痕,他很快地就來到了柴房的後方不遠的地方,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已經等在那裏了。


    “小強,幸虧你扒掉了下水道的護欄。”雪痕對名為小強的孩子感謝道。


    村子裏的消息、母親被關押的地點,都是這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小強提供的。他是雪痕這次行動不折不扣的內應。


    “不求你感謝,事成之後你可別殺我滅口。”小強道。


    “為什麽這麽說?”


    小強向廣場上的那幾具沒來得及收斂的屍體努了努嘴:“村裏派出去追捕你的獵人都是這個下場了,我作為獵人也是心裏很不安啊。”


    雪痕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咧嘴笑道:“是恩是仇我還是分得清的,他們追殺我,我不得不反擊,你是兄弟,我蒙你的恩情。你們雖然都是獵人,可大不相同。”


    “你記得就好,其實我也不用你感謝,因為我早就不想在獵人堆裏混了,他們從來就看不起我們外姓人。”小強努了努嘴,“哎,聽說你認識了反叛軍的大人物,以後可別忘了兄弟我。”


    雪痕一愣,心想這是什麽奇怪的謠言,便問道:“什麽大人物?這是誰說的?”


    雪痕的問話在小強看來,是欲蓋彌彰的掩飾,更加坐實了他對雪痕已經“飛黃騰達”的猜測。


    “村裏人都知道啦,說是你投奔了反抗軍的大人物,學了一身的了不起的武藝,甚至比你的師傅戈隆還要強,要不怎麽能這麽厲害呢?”


    “我學了什麽武藝呀我……我覺得我本來就挺厲害的啊。”雪痕一著急,把真心話都說了出來。


    “是,沒錯,你是我們之中最厲害的。但是要說在密室中連殺八個大人,其中還有幾個好手,那也是絕無可能。”


    “穀倉裏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雪痕說出了這些日子已經說了無數遍的話。


    小強癟癟嘴,露出“你這就不厚道了”的不信任的表情。


    雪痕氣得七竅生煙,但是又強行壓了下去。再做解釋也是無意義,看在小強為自己做內應幫了大忙的份上,不能與他一般見識。


    “先不說這個了,我媽媽人呢?”


    “她被關在柴房,”小強對柴房努了努嘴。他們此時的位置在柴房身後,距離柴房大約五米,中間隔著一道圍牆和一條土路。


    雪痕道了一聲謝,起身就要翻過矮牆,母親。但被小強一把按下。


    “別急啊,柴房門口有人守著哪。”


    仔細一看,門前確實有兩個圖庫爾族獵人在左顧右盼地守著柴房。


    “打暈他們!”


    “不行啊,那動靜可就鬧大了,村子裏現在有從軍隊來的高手坐鎮,如果弄出那麽大動靜,絕隊會驚動他們。”小強連連擺手。


    雪痕咬著嘴唇,母親就在近前,卻無法營救,令他心急如焚。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小強略一思索,說道:“我去跟他們換班,差點忘了我現在還是獵人呢。”雪痕點點頭:“好主意!”


    小強從一側離開,繞到柴房前麵,與兩個守衛打起招唿。他用圖庫爾語言向二人解釋,村子某處發現了可疑人物,首領讓他們趕快過去。


    但是兩個守衛十分謹慎,不斷地詢問他相關的細節。小強隻得繼續編瞎話。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個沒完沒了,守衛就是不肯換班走開。


    雪痕心下一沉,穀倉的火快要被撲滅了,淨水廠聲音也小了,眼看自己製造的混亂就要平息,不由得更加著急。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最後是小強搬出軍警和長老的命令,才將半信半疑的二人支走。恰好此時長老在軍警的安排下正到處布置人手,小強倒是歪打正著。


    見守衛離開,雪痕心中大喜,正要起身前往柴房。卻突然聽到柴房裏的雪紫青開口了:“是雪痕嗎?”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極有穿透性,雪痕在五米開外都聽得真真切切。


    雪痕心中一驚,難道是母親看到自己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一定是因為這場騷亂來得太巧合,母親想到了是自己的所為,誤將門口的小強認成自己,想到這裏雪痕心裏一暖,立刻就要起身,奔到母親身邊將她救出牢籠。但是又一想,不對,小強說話有一段時間了,不應該會有這樣的誤會。


    正猶豫間,母親下麵的話令他立刻入墜冰窖。


    “是小強吧。請替我轉告戈隆,之前感謝他阻止了村民。”


    雪紫青說的是此前廣場審判時,戈隆曾擋在她身前,阻止了情緒激動的村民朝她扔石頭的事情。


    “看來他是個公正的人。村民們選他做獵人首領真是沒錯。但是……用我做誘餌想引誘雪痕出來可就不算高明了。”


    雪痕一驚,冷汗從頭流到腳,自己救人心切,疏於觀察,若不是母親提醒,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裏有設伏的可能。


    現在仔細觀察起來,柴房附近的幾個位置都很適合做埋伏,而遠處了望塔上的獵人也時不時地目光瞟向這邊。果然十分可疑,雪痕又趴了下去,隱藏了自己的身形。


    小強聽到雪紫青的話,呆呆愣在當地。


    當雪紫青點破這一層時,小強就成了兩麵不討好的人:一方麵雪痕可能會懷疑自己是獵人的幫兇,另一方麵獵人們設下的這個圈套如果考慮到自己是帶路人的可能,則說明獵人們也不相信自己,而此時此刻,他不能向任何一方解釋,隻能沉默不語。


    不過也要感謝雪阿姨這一番話,阻止了雪痕出現,才讓獵人沒有實際證據證明小強的叛變行為。不然的話,小強這個內應絕對第一時間暴露。


    果不其然,空氣凝固了幾分鍾,一個魁梧的身影從暗處鑽了出來。披著一整張狼皮,臉上身上紋身遍布,手中持一把沉重的金屬長矛,正是獵人首領——戈隆。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


    “死刑,你怎麽……不急?”戈隆斷斷續續地突出這幾個詞,意思是在問雪紫青已經被判了死刑,為什麽一點也不著急?


    柴房裏沉默了一會,傳出雪紫青劇烈的咳嗽。


    又過了一會,雪紫青平靜地說:“若要是真的死在大家的審判之下,那也就是命了……”語氣中有幾分笑意,似乎是在自嘲。


    戈隆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惋惜,還是不同意。


    “別怪雪痕鬧出這麽大動靜,他隻是想來救我罷了。”雪痕媽轉移了話題。


    戈隆冷哼了一聲,並不迴應,目光如炬四下掃射,試圖尋找到襲擊者的影子。


    “不過,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守株待兔的話,我倒是建議你們去我家,去雪痕的臥室看看,他有什麽寶貴的東西,都會藏在那裏。”雪紫青說完,深重地咳嗽了幾聲。


    戈隆沒有迴應,他知道雪紫青是不會出賣自己的兒子的,提供的線索也不過就是打馬虎眼罷了。


    但是這話在雪痕聽來卻是另一番意思。


    雪痕家是一棟兩間的瓦房,根本沒有所謂的自己的臥室,所謂的臥室,是母子倆對雪痕經常玩耍的一個場所的戲稱,因為雪痕和小夥伴經常在那裏一玩一整天,甚至有時會住在那裏,所以才被母親戲稱為“雪痕的臥室”。


    以母親的精明算計,是不會說這種廢話的,所以這是一個明顯的暗號,雪痕心領神會——母親要雪痕去那個“臥室”。


    雪紫青的“隔空喊話”傳達了好幾個意思,一是自己目前很安全,戈隆出於公正,會一直保護她不受村民的無禮對待,二是此地有埋伏,不宜久留,三是有信息在“臥室”,讓雪痕去那裏尋找。還有第四,就是告誡小強趕快離開村子,他已經被懷疑。若是還有第五層意思,那就是或有意或無意地告誡雪痕,對幫助自己的兄弟小強也要有所提防。


    雖然身陷囹圄,即便體弱多病,但是此時她卻像是掌控大局的人,將獵人們玩弄於股掌之中,助兒子脫離險境,還為內應指點了迷津。


    有這樣智計過人的母親,也難怪雪痕會那麽詭計多端。


    戈隆和眾多獵人守在柴房,看來今夜救出母親的可能性已經為零,掙紮多時之後,理智終於還是戰勝了情感,雪痕在暗暗發下了無數個毒誓之後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在村子裏七繞八繞,雪痕來到了母親所說的“臥室”——處於村子一側的廢棄的修理廠,來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工廠的機械操作間,掀開灰塵滿滿的油布,露出一排廢棄的鏽跡斑斑的操作台,他的“寶物儲藏箱”就在這些操作台下方。


    往箱子裏一翻,在各種曾經視若珍寶的小玩具之中,毫不費力地就發現了一個不屬於童年的物品——一個蠟封的小管,搖了搖,感覺裏麵有一個張片,可能是一張字條,不用說,這肯定是母親留給他的。


    正想要打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掌聲。雪痕一驚迴頭,看到一個軍官模樣的青年站在身後,微笑地看著自己,拍著巴掌。


    “精彩啊,精彩,一個人竟然搞出了一支部隊的動靜。先是淨水廠大爆炸,火燒穀倉,引得村民分散救援,然後在門前撒上雞血,吸引鐵顎狼襲擊村子。最後趁亂去救人,真是了不起的計劃,而且你幾乎完美的實現了它。”


    一種看不見的無形壓力包裹了雪痕,雪痕隻覺得自己每一次唿吸都有些沉重,全身上下仿佛被看不見的電子波束掃過了一遍,雖然距離遙遠,但是似乎被對方抓在了手裏一般,本能告訴自己,這是個無法戰勝的對手,不但無法戰勝,自己現在向任何方向逃竄,都無法逃出對方的手心。


    自己被他一個人包圍了!


    “隻可惜你的計劃缺少了最後一步,那就是逃跑路線。多麽完美的行動都有發生意外的可能,正如現在,被我們發現的時候,你要如何從我們手中逃脫呢?”上尉軍官停止了鼓掌,背起雙手,認真地問道。


    原來製定計劃的時候,逃跑路線是如此重要,我記住了。雪痕心道。


    “你是怎麽發現我的?”雪痕以問題代替迴答。


    “孩子,你對能力者的手段似乎一無所知。”軍官同樣沒有正麵迴答問題。


    能力者?確實是一無所知。


    但是軍官給他的那種無形壓力是實實在在的,憑著與野獸打交道的多年經驗,雪痕能夠感知到那些若有若無的、一觸即發的危險。對方既然主動暴露自己的位置,說明他有絕對的把握能夠一擊製勝,現在與他的距離看似很遠,但是對他來說一定如同近在眼前。


    他會怎麽攻擊?是近戰還是遠程?毫無頭緒。隻有危險感,強烈的危險感令雪痕汗毛倒豎,接下來的每個動作,都需要小心謹慎,沒有破綻。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很厲害,我投降。”雪痕放鬆身體,舉起了手。


    “說吧,你跟反叛軍有沒有關係?跟念師又是什麽關係?‘惡魔之子’。”軍官抱著胳膊。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雪痕剛進入村子時,是如何逃過他的“感”的搜索的。比如雪痕是如何完成穀倉絕殺八人、山坡逃出伏擊反殺五人的壯舉,比如這土質炸藥的做法是從何學來,這孩子身上充滿秘密,令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哎!”雪痕歎了口氣,視線自然地轉向了“寶物儲藏箱”——藏在修理廠操作台上下麵的一個鐵箱子。但他看的其實不是那個箱子,而是箱子旁邊的一個拉杆。


    “要說關係,那還得從這個箱子說起……”雪痕自然地彎腰,向箱子伸出手,看似是要把箱子拖出來。


    直到這裏,雪痕的行為都合情合理,軍官也未曾起疑,沒有起疑的原因,也是因為他不相信在這封閉的廢工廠裏,一個孩子能夠從他這個能力者手中逃脫。


    他的位置看似很遠,但其實已經堵住在了操作間的唯一門口,工廠的所有機械設備也都已經被村民變賣或廢棄損壞,從操作間裏無法控製任何機械,想從天而降一個吊鉤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對方出了操作間,以他的能力,也依然可以在整個工廠的範圍內瞬間秒殺對方。況且,自己的小隊成員正在趕過來,馬上就會包圍整個工廠。


    所以他有恃無恐。


    “我與什麽反叛軍和念師的關係就是……”雪痕整個人都壓在那個操作杆上,鏽蝕的金屬操作杆發出沉澀的“哢嚓”聲響,被他突然扳開,“有個屁關係啊!”


    雪痕腳下的地麵訇然中開,兩扇鐵板“咚”地一聲向下打開,裂開一個大約兩米直徑的大洞,掀起一股濃厚的灰塵,雪痕一頭栽進那黑洞洞的豎井中。


    軍官疾奔過來,隻兩步就來到井邊,但是雪痕已經完全隱沒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漆黑的豎井裏陳腐的味道撲麵而來,有風從井裏向外吹。


    “我很快就會迴來的,你們等著吧!……”雪痕的聲音在豎井中迴蕩,越來越遠去。


    成功逃脫,雪痕心中泛起一陣暖意,這並不是他的計劃,而是母親的。母親將交接的地點定在這裏,正是考慮到了逃跑的路線問題。在這“秘密基地”的地下,是數十年前修建的地下工程的一部分,如今已經廢棄,但卻是雪痕和小夥伴們探險遊戲的主要場所,雪痕對這些管道非常熟悉,自然可以通過這裏順利逃走。


    但雪痕不知道的是,他此刻其實依然在鬼門關的門口打轉。


    軍官手中捏著致命的技能趴在豎井口,念氣形成的絕技已經一觸即發。他氣息暴漲,‘感’急速向豎井下方擴張,如雷達波一般放射。隻要‘感’能夠捕捉到對方的身影,即便在這麽遠的距離上,憑借軍官過人的“散”所形成的技能,依然有可能擊殺雪痕。


    但是對方不斷墜落,仿佛一心求死一般,一直向這無底深坑的深處墜落。戰機一閃即逝,軍官的‘感’到達了極限。在感知的視界裏,他隻追上了雪痕的衣角。


    軍官不得不放棄了攻擊雪痕。


    直到這一刻,雪痕才算是完全脫離了危險。


    軍官手中的念氣光芒閃爍,五彩斑斕,如同一鍋沸水隨著他的情緒波動而沸騰。軍官滿麵漲紅,表情扭曲,手中的大技能無處釋放,盛怒之下,便拿這廢棄工廠撒氣。


    大手一揮,斑斕色彩向那些廢棄設備和牆麵、棚頂而去,轟然一場大爆炸,玻璃全部崩飛,鐵皮牆體向外翻卷,煙塵、火光、碎玻璃反射的光芒、五彩的念氣混雜在一起,光怪陸離。


    棚頂被完全炸開,石棉瓦和鐵片四散亂飛,插在周圍的水田裏,仿佛一個個墓碑。


    廢舊工廠煙塵滾滾的廢墟裏,傳出上尉軍官怒不擇言的高聲咒罵。


    在地下管道走了一個小時,雪痕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從遠離村子的一個出口鑽了出來。迴到光亮的世界,令他安心不少,急忙掏出母親給他的東西,那個蠟封的小管。對著陽光可以看到裏麵的字條,但看不清寫了什麽。雪痕剛要打開,突然又變起肘腋。


    破空之聲驟然響起,一支長矛箭矢一般釘在地上,隻差一點就要射中他的大腿。


    是獵人的追兵!真是陰魂不散!這地下通道的結構想必那些軍隊來的人也能夠掌握。畢竟是幾十年前國家建設的設施,要找到設計圖應該不是難事,在這一個小時裏,他們也在各個出口布置了伏兵。


    雪痕一個激靈,轉身鑽入了密林之中。計劃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後手,隻剩一條路——跑,慌不擇路地跑。


    這片密林被稱為“密語之森”,村民們一直對它深有忌憚,傳聞這片森林具有神奇的力量,仿佛一個遠古的神祗,能夠觀人內心,判人生死。


    雪痕本以為在這裏能有一刻休息的時間,但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敢追進來。


    樹木在飛退。


    雪痕在叢林中奔跑,長時間劇烈的運動讓他的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他一手捂住傷口,一手不斷撥開阻擋他前進的灌木荊棘,正在以他此時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前進著。


    他的身後不足百米的地方,不斷傳來唿喝之聲,那是四個追擊而來的獵人。他們用土語唿號著,遙相唿應,確定位置,要將雪痕包圍獵殺。


    雪痕的眼前開始模糊,在這劇烈的奔逃過程中,他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雪痕的目標,是前方一公裏處的懸崖,在這種絕境之中,要擺脫身後的追兵,也許隻有跳下那懸崖才有可能。


    身負重傷,還要疾奔一公裏,對他來說也是很難完成的任務。但是為了生存,他必須做到。


    他利用自己身材矮小的優勢,專門穿梭在那些荊棘和灌木密集的路線,這樣才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還能保持不被追上。


    但是獵人們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保持包圍隊形,緊緊跟著雪痕。身後的那一個,已經接近雪痕二十米左右的距離。


    抵達懸崖的路程,卻隻行進了不到四分之一。


    怎麽辦?


    雪痕一邊思考對策,一邊在灌木叢中穿行。就在他撥開一片灌木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前麵再也沒有灌木了,而是一片相對空曠的草地,沒有高大的樹木,灌木也非常稀疏。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奔逃過程中慌不擇路,竟然走到這裏。這片空曠草地上幾乎沒有任何遮蔽,非常容易被發現。


    但是已經行到此處,無法迴頭,雪痕隻得硬著頭皮加速衝過去。希望能夠在被發現之前穿過這片空地。


    但是他失算了。


    就在他衝到空地中央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勁風響起,身後一直緊追不舍的獵人發動了攻擊,顯然是已經接近到很近的距離了。雪痕來不及迴頭觀察,本能地低頭躲避,卻沒有飛矛從頭上飛過,相反的,卻是腳下一緊,他被絆倒在地。


    雪痕摔在空地上,翻滾了幾周才停下。低頭一看,纏住自己的是獵人的飛索,此時飛索兩頭都綁著一塊石頭,被做成了一個絆馬索。正是他身後一直緊追不舍的獵人發出。雪痕連忙手忙腳亂地解開絆馬索,雖然這簡陋的繩套很容易解開,可是就是這一耽擱,追擊的獵人已經尾隨而至。


    三個獵人從不同的方向將雪痕圍在中間,人人手持長矛,作勢就要下殺手。


    “慢著!”甩出絆馬索的獵人高喝出聲,走上前來,“首領有交代,不殺,要捉活。”


    獵人們專注於狩獵技巧的訓練,語言能力比較差,他們的對話簡單而生硬。


    其餘的三個獵人被喝止了。但是他們沒有就此罷手,他們將手中長矛插在地上,開始對雪痕拳打腳踢。


    “魯魯加!能跑?傷得還不夠重!”


    “首領訓練!你像獵犬!你卻殺自己人!畜生!”


    魯魯加是雪痕加入獵人組織時所起的獵人名字,獵人們都叫這樣的名字。


    雪痕躺倒在地,毫無還手之力,對方又是剛剛失去兄弟的獵人,下手毫不留情——雖然首領有令不能殺他,但是又沒說不能打殘他。


    那出聲喝止的獵人,也沒有阻止其他獵人的拳打腳踢,他隻是站在旁邊看著,默許了這種行為。


    雪痕殺了獵人,已經背叛了村子,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敵人。


    獵人對於敵人從不手軟。


    一記記兇狠的拳頭落在身上,雪痕已經感到意識漸漸在消失。


    在獵人們拳腳交加的縫隙中,雪痕看向遠方,密林遮擋之處,有逃生的唯一希望——一道懸崖。此處距離懸崖隻有幾百米,但是卻又如世界的盡頭那般遙遠。


    難道自己真的要命喪此處了嗎?


    不甘心,不甘心啊!


    我不是惡魔之子!


    我不是應該死的人!


    雪痕在心中呐喊著,但是他的呐喊無人能夠聽到,即便聽到,也沒有人相信他,這是曾經已經被驗證過的事情。


    全村眾人手持火把把他圍在當中,在那個漆黑如墨的黑夜中,人影如鬼魅,他在人群的包圍中盡力的解釋,說出事實真相,但是迴應他的隻有石頭和口水。


    他一個個地掃視著那些圍觀他的人,試圖找出真正的“惡魔之子”。


    他確信,真正的幕後指使者,真正的兇手就在人群之中。這個人費勁心力導演了這樣一出好戲,用陷阱和陰謀把他圍困在這裏,如同獵人圍困猛獸,那麽他一定也會親眼看著這一幕,這樣才能滿足他內心中的陰謀得逞的快感。


    此時他被三個獵人圍攻,眼前卻浮現出那個夜晚的景象,三個人影漸漸分裂成無數人,就像那個夜晚,圍攻自己的村民們。


    那一夜,他沒有找出“那個人”,所有人都是一副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的表情,咒罵著他,侮辱著他,沒有那陰險的笑聲,沒有戲謔的臉,對方隱藏得很深。


    雪痕會被追殺,源於一個月前的“穀倉事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雪痕被發現昏迷在一個密閉的穀倉裏,除了他以外,還有幾具屍體,都是大家熟悉的村民。毋庸置疑,雪痕身負巨大的嫌疑。


    他們的死狀淒慘,而且非常離奇,完全不似人力所為,因此雪痕被冠以“惡魔之子”之名。村子裏的法律簡單粗暴,眾口鑠金,雪痕頃刻之間被判了死刑,為了生存他逃出了村子,成了獨居獵人。


    但是村子裏的獵人們根本不會放過他,所以才有了山坡上的伏擊和之後的追擊。


    又挨了幾下重手,雪痕眼前的人影模糊起來。意識仿佛正在離開腦海,飄向空中。


    防護著要害的手也變得越來越沉重,如同掛了鉛墜,簡直沉重得不想抬起來。


    就在他已經被打得頭暈眼花,馬上要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吠叫,緊接著一個獵人發出哎呦一聲,落在他身上的拳頭立刻停止了。


    雪痕向叫聲方向看去,隻見一隻渾身純黑的小雪彪,正死死咬住一個獵人的小腿,在用力撕扯著。


    正是之前雪痕所救的那隻雪彪阿布,他曾想托付給行商萬奎的女兒,但是突發異變,於是在山坡的伏擊戰中便失去了它的蹤影。


    沒想到阿布知恩圖報,竟一路跟隨著他來到此地,並向毆打他的獵人們發起了攻擊。


    雪痕見到小雪彪,心中感激,但是又悲從中來:就算是成年的雪彪,也不可能是獵人的對手,更何況它還如此年幼?雪彪也不是能夠號令山林的動物,更不可能有其他動物幫忙。


    它孤軍奮戰,必然會被獵人們殺死。


    果然,被咬住小腿的獵人吃疼,一巴掌就將阿布打得飛了出去。它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嗚咽。


    “畜生東西,是魯魯加的,圖騰嗎?”


    那獵人看著腿上流血不止的傷口,破口大罵,幾步走了過去,怒氣衝衝地把阿布抓了起來。


    圖騰是獵人們的信仰之物,一般以動物為原型。通過某些獨特而神秘的儀式,他們甚至能夠獲得圖騰動物的力量。圖騰動物一般都是兇猛的野獸,以雪彪這種柔弱的動物為圖騰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其他獵人都笑了起來。


    小雪彪這一鬧,讓獵人們暫時停止了對他的毆打,雪痕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想站起,但身上的劇痛卻又阻止了他。


    那獵人手提阿布轉迴身麵朝雪痕,麵露恨意,嘿嘿冷笑著說:“看著,這就是,你的下場。”


    說著他一隻手抓住阿布的頭,就要一下擰斷它的脖子。阿布在他手中痛苦地掙紮著,卻無法擺脫他的大手。


    “不!”


    雪痕氣得簡直目眥盡裂,他無助而痛苦地大喊。


    其他獵人冷笑著看著這一幕。


    對於折磨雪痕,他們不遺餘力。


    這時,就像某個神秘的神祗迴應了雪痕的唿喊,晴空中突然爆發出耀眼的一簇閃光。那是比陽光更加耀眼的閃光,如果直視它,那麽幾乎會被刺瞎雙眼。


    一簇粗大的電光從天而降,直直地劈在那個獵人身上,數道電弧在他和地麵之間流竄,跳動,那一瞬間他像一個巨大的燈泡,瞬間閃亮,當場死亡。雪彪脫手,落到草叢中。


    強光刺得雪痕眼前一片雪白,暫時性地失去了視覺。


    雷聲如遲到的鼓手,在閃光過後才出現,震得雪痕耳中鳴響不止。鳥獸都紛紛逃竄起來,密語之森一片混亂。


    地麵上的一小片青草燃燒起來,空氣中開始彌漫焦臭的味道。


    怎麽迴事?是打仗嗎?雪痕本能地抱頭趴在地上,耳中轟鳴,心中震驚。


    據說在滅世災變之前人類曾經大量使用火器進行戰鬥,那戰鬥的場麵無法想象,空中盡是飛行的火器,空氣中滿是硫磺的味道,一個個身批重甲的行走的戰爭兵器在烈焰中互毆,宛如現代化的地獄。這粗大的閃電和燒焦的味道令雪痕想起這個關於“打仗”的傳說。


    這時,一個小動物舔舐雪痕的手指。雪痕現在目不視物,隻能伸手去摸,發現是阿布,連忙把它抱在懷裏,蜷縮成一團,用身體把阿布保護起來。


    在那一道閃電之後,卻沒有任何後續的動靜,連獵人們也沒有動靜。雪痕心中疑惑,趕忙揉揉眼睛,抬頭看向麵前。


    雪白的視野漸漸清晰。


    寂靜的森林,空氣中有些稀疏的粉塵,如煙似霧,閃爍著點點亮光。就像是星星點點的被點燃的火藥。


    叢林中的氣味,本來是有些黴味的,但是現在卻變得非常清新。其中還有一絲絲玫瑰花的香味。吸了幾口帶著花香的的空氣,感覺頭腦清醒起來,模糊的視線也終於完全清晰。


    模糊的視野中隻看到白花花的一片。


    為什麽有白花花的東西呢?


    揉了揉眼睛,雪痕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一個年輕女子,正懸浮在自己的麵前,他雙眼微閉,麵色安詳,似乎陷入了沉睡。


    雙手張開,單腿微曲,正從空中緩緩降落到地麵。


    絲絲煙霧圍繞著她,如輕紗帷幔一般,但是卻無法遮掩她那美麗曼妙的完美曲線,凹凸有致的身材,雪白的肌膚,還是欲蓋彌彰。


    是的,她是一絲不掛的。就在雪痕麵前一米遠的地方,她姿態舒展地懸浮在空中,她完美的身體,毫無遮掩地呈現在雪痕麵前。


    那玫瑰般的香味正是女子身上的體香,如春風一般向著雪痕撲麵而來。


    女子一頭金發正在爆炸的煙塵中輕舞飛揚,竟是個西方人,她的年齡看起來比雪痕大,大概有二十七八歲,渾身上下透漏著熟女的氣質,但是麵容姣好,皮膚細嫩,吹彈可破,如少女一般。


    煙霧像輕紗,巧妙地遮擋了她的關鍵部位,隻能隱約看到那比東方人更豐滿的腰臀、筆直柔嫩的玉腿,雪痕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掃視下去,她那成熟的美感令雪痕感到唿吸都變得困難了。


    不僅是雪痕,之前對雪痕拳打腳踢的幾個獵人此時也遠遠地站著,看著這個性感西方美女發呆,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玉體橫陳,春光乍泄,草地上眾人都如被定身了一般。


    時間仿佛停止了。


    女子已經緩緩落在了地上。


    她身體的周圍似乎有一個無形立場,一道道流光正在律動。


    長發在立場中停止了飛舞,正在緩慢地落到她的肩上。


    雙手也和頭發一般漸漸垂落到體側。


    這時候,女子突然黛眉微蹙,唿吸漸漸變深。


    她的突然出現對雪痕造成的衝擊極大,雪痕此時滿腦子都是問號,帶著對未知的無限恐懼的問號。


    雷擊是如何產生?這個西方女人從何而來?剛才的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雪痕完全一無所知。不但是他,遠遠站著的獵人們也同樣是一臉震驚,莫名其妙。


    再低頭看看懷裏的阿布,雖然嘴角帶血,但是沒有大礙,雪痕心中大定,將阿布放入背包中背在背上,思考著該如何逃脫。


    獵人還環伺在側,直接逃走肯定不行,眼前這個女人也不知是什麽來路,是敵是友,一時間難以抉擇。


    就在這時西方美女卻動了,如同雕像獲得了生命。她深唿吸了幾次之後,漸漸睜開雙眼。臉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立刻蹲下身子,單手扶住額頭,似乎頭很疼痛。


    她醒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驚,獵人們又後退了幾步。


    雪痕靈機一動,連忙趴在地上,眯起眼睛,一動不動,如果不仔細看,渾身是血的雪痕看起來毫無生氣。


    他在裝死。


    現場的動靜引起了西方美女的注意,她抬起頭,立刻看到了麵前的幾人,同時也注意到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她本能地遮擋住自己的要害部位,但臉上卻並沒有什麽羞赧之色。


    她的眼睛美麗動人,目光堅毅,從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一種凜冽的冷意便突然地浮現在她的周圍,她再也不是之前那個一絲不掛毫無防備的美女了,一種成熟少婦的氣質浮現了出來。


    一直看著她的雪痕很敏感地察覺到這種變化,頓時感到好像有個什麽美好的花瓶被打碎了一般,心中有些隱隱的失落。


    西方美女蹲在地上,雙x在膝蓋上被擠壓成兩個扁球,她帶著冷意掃視整個空地,掃過了雪痕的“屍體”和被雷電擊中當場死亡的獵人的屍體,最後落在遠處的三個獵人身上。


    三個獵人正一臉淫邪地看著她。


    美女突然站起身,快速地原地旋轉了一周,如同變魔術一般,當她轉迴身,身上已經套上了一件黑色絲綢繡花蕾絲勾邊睡袍。黑色絲綢襯得美女更加成熟穩重,高貴端莊。


    雪痕的疑惑更深了:突然憑空弄來一件睡袍,難道她是個魔術師不成?


    睡袍單薄輕盈,甚至有一些半透明,但是至少是有衣服遮體了,美女站起身,挺胸抬頭。


    她嘴角一抿,黛眉微蹙,自言自語道:“說什麽荒山野嶺……後勤部的那群混蛋,迴去一定要閹了他們!”


    聽到這句話,雪痕心中一震,不由得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因為西方美女說這話的時候,用的竟然是東方雲萊語。而且口音純正,仿佛是雪國本地土生土長的一般。


    美女似乎發現了什麽,眼光流轉,若有若無地掃了地上的雪痕一眼。


    雪痕連忙又閉上眼睛,連唿吸都屏住了。心中連說糟糕。


    美女向前走來,雪痕心中惴惴:她莫不是發現了自己在裝死?


    赤裸的玉足踏在燒焦的青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聲音越來越響,雪痕心中也越來越不安。腦海中兩個聲音在打架:


    “逃吧!快逃!”


    “不!太詭異了,不能動,要繼續裝死!”


    那一刻雪痕心髒都快要爆炸,他的緊張既有對危險的恐懼,還有一絲“偷看了美女身子,生怕被人家當場抓住”的恐懼感。


    突然,一陣疼痛感從手上傳來,竟是美女踩在了自己的手上。她腳心柔軟,體重也有限,赤足踩在手背上並不是很痛,但是倒黴的是雪痕手心下麵的地上卻正好有些石子,咯得他手心生疼。


    尼瑪,你踩到東西了你知道嗎?


    他本能地想要抽手,但是那一刻突然思維電閃,強忍住了抽手的本能。忍著疼痛,一動不動。


    他現在可是在裝死,要是動了,不就前功盡棄?


    美女的腳在雪痕手背上碾壓著,隨著她的步伐,重心落在這隻腳上,對雪痕的手的壓力就瞬間驟增。


    雪痕甚至能夠敏銳地感覺到她腳心裏的細微變化:踩到手的時候,她腳心肌肉收緊又放鬆,在雪痕的手背上微微碾動,好像她的腳對於這次親密接觸也感到意外,試圖另換個平坦的落腳點,但是壓力卻來得猝不及防,主人的重心變換讓她與雪痕的手強製結合。足弓的弧度和雪痕手背的弧度十分吻合,於是腳心瞬間與手背全方位緊密貼合,像男女緊緊擁抱。


    而雪痕覺得就像有一條大魚死在了手背上。然後有一艘船碾過這條死魚。


    他咬牙強忍痛楚,一動不動,他知道,雙方肌膚相接,自己手上的變化一定也逃不過對方的感知。所以他忍痛的同時還要放鬆手上的肌肉,以免被察覺到他是個活人。


    這一腳其實隻是正常邁出的一步,但在雪痕感覺中,這一步邁得滄海桑田。


    終於,美女踩過了雪痕的手,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就大踏步向前走去,邁過了雪痕的“屍體”。


    雪痕如獲大赦,心中大氣長舒,臉上表情都扭曲了,手卻不敢收迴。


    美女越過雪痕,伸手向三個獵人一指,朱唇輕啟:“你們,自己挖去雙眼吧。”


    猶如一個霹靂,把雪痕的意淫擊碎。


    語氣如此緩和,卻飽含著威嚴。流利的東方語,從一個西方美少婦口中吐出,而且第一句話,竟然就是如此囂張狠毒!


    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三個獵人之前在同伴被雷電擊中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跳出圈外,遠遠觀察,沒有輕舉妄動,現在聽到她以流利的東方語說出這般狠話,三人遙遙對望了一眼,各有所思。


    過了一會,獵人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一個獵人越眾而出:“外國小妞,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眼中流露淫色。顯然是對西方美女心懷不軌。


    “阿斯路路,不要小看!她是……”三人中的領隊出聲喝止。


    名為阿斯路路的獵人不屑地哈哈大笑:“待我抓了小妞,哥們兒們嚐嚐!”


    說著,他已經向美女走去。


    “哼!”身著絲綢睡袍的西方美女一聲冷哼。


    她和那獵人相距十幾米,也沒有看到她做什麽動作或者發出什麽暗器,但是阿斯路路卻像牽線木偶一般隨著她的一聲冷哼撲倒在灌木叢中,就像是他為了躲避手榴彈而臥倒了一般。


    但是沒有人扔手榴彈,他也不應該臥倒。


    灌木叢中發出一聲低唿:“啊!唔……女巫!妖法!”


    隻見阿斯路路在灌木叢中坐起,一手捂住雙眼,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他摔倒的時候被灌木戳瞎了眼睛。


    獵人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被戳瞎了眼睛也沒有發出慘叫,但是他心中恐懼卻在這一句低唿中展露無遺:他懼怕了,他把這詭異的一幕歸結為女巫的妖術。


    雪痕和另外兩個獵人都很震驚,不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雪痕離得較近,他能夠確定對方並沒有丟出任何物體。相距幾米之外的阿斯路路就那樣摔倒了,倒得那麽不自然,連伸手撐地、遮擋的動作都沒有,竟被樹枝戳瞎了眼睛。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抓起阿斯路路,把他塞到灌木叢裏。


    這簡直是妖術。


    “她是念師!”獵人領隊說出了自己剛才未說完的猜測,現在從她的手段上已經能夠確定無疑,她絕對是念師。


    “念師?是那個……傳說?”


    聽到領隊的話,雪痕心中也無比震驚,他無數次聽說念師的傳聞,在村子的議事廳中還有一尊念師的小銅像,雕刻著一個仙風道骨的男人。據說他曾在百年之前出現,以一人之力對抗天災,解救了無數山民的生命,之後他揮揮衣袖,飄然離去,隻留下念師之名。


    在傳聞中念師有通天徹地之能,是仙人、神祗、大羅金仙轉世,但是現在她就站在自己的麵前,竟然是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


    “不可能!念師是男人,她隻是個妖女!”


    “就算是念師要殺我們,也不能!”


    獵人們猶豫了片刻,憤怒戰勝了恐懼,他們果斷地發動了攻擊。


    四根飛矛破空而來。


    剩下的兩個獵人也已經看出,對手絕非常人,必須全力應對。


    因此他們一出手就毫無保留,使出了雙手投矛的絕技。雙手左右開弓,每人連射兩支飛矛。在投出飛矛的同時,他們還同時向兩個方向移動,使飛矛從四個不同方位攻向對手,配合默契,戰術犀利。


    飛矛破空,疾風陣陣,襲向衣單體薄的西方美女。猶如飛鳥襲擊水中遊魚。


    隻見美女緩緩地抬起一隻手。


    隻用一隻手?能夠擋住四支飛矛嗎?況且她的抬手速度很慢,飛矛倏然而至,她手還沒有抬起來。她腰背微挺,中門大開,這難道是什麽厲害的武功架勢?


    四根長矛分四個方向射向美女,此時她已經避無可避。


    就在雪痕認為她要被飛矛射穿的時候,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隻聽見一聲炸響,在剛才的飛矛飛行的路徑上,突然出現盤子一樣的空氣波紋一閃而逝。那是某個高速飛行的物體超過了音速,在突破音障時留下的音椎。飛矛瞬間消失。幾乎與此同時,隻見兩個獵人的身體同時爆開,就像體內有一顆炸彈同時爆炸了一般。獵人們屍體的碎塊到處橫飛。


    美女的手這時才抬到嘴邊,她微微仰頭,打了一個哈欠,淡淡地道:“無聊。”


    她抬手挺腰的動作竟然隻是為了打個哈欠!


    “讓你們留下眼睛,你們卻非要把命也留下……”


    究竟發生了什麽,是什麽物體突破了音障,擊中了獵人,沒有人知道。


    灌木叢邊的獵人愣了一會,終於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他顧不得眼睛被刺瞎的疼痛,掉頭鑽進灌木叢中,橫衝直撞地逃走了。


    而西方美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雪痕臉色慘白,全身僵硬,後背的衣服幾乎都被汗濕透了:本以為這女人的出現會是自己逃跑的機會,但沒想到剛逃出火坑又跳進了油鍋啊。


    就在這時,美女慵懶而恐怖的聲音響起:“起來吧,別裝死了。”


    一股冷意從頭到腳。


    是試探!一定是試探!她不可能發現我的。


    雪痕心中抱著一絲僥幸,依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死人的手會有體溫嗎?”美女轉迴頭,向雪痕走來:“是要我拉你起來嗎?”


    尼瑪,剛死的不行嗎?


    聽到美女這話,那一刻雪痕全部的希望都破滅了,趁美女距他還有幾米,他再不猶豫,立刻翻身而起,向灌木叢中竄去。


    身後傳來了那西方美女正宗的東方語:“跑吧!小男孩!看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這純正的東方口吻在西方人嘴裏說出來違和感非常強,但是雪痕此時已經顧不得想這些。


    西方美女沒有繼續追來,她被雪痕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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