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暗初現


    暴雨止歇,夜色漸濃,山坡上的戰鬥已經結束許久,萬奎與雪痕都已經離開,此時萬籟俱寂,隻有窸窣蟲鳴。


    剛剛危機四伏的長草之中,靜靜躺著五具屍體,那是伏擊雪痕失敗後被雪痕殺死的獵人。本應已經死透了的五人,此時卻突然抽搐起來,他們顫抖著,扭曲著,在草叢中蠕動,甚是駭人恐怖。


    幾分鍾後,一個個指甲蓋大小的光球從這些屍體的身上浮現出來,仿佛靈魂脫離了軀殼,屍體重新變成屍體,再也一動不動。


    而這些奇怪的光球散發著微弱的光,仔細注意可以看到,那光球中心一團幽暗翻湧的黑色氣霧般質感的物質,又仿佛凝聚著一團能量。


    感受到這些詭異生物的存在,周遭的蟲鳴都止歇了。


    光球在空中凝聚,漸漸化為了一個個飛行的蚊蟲,它們懸浮在空中,用細若遊絲的聲音交流著。


    一個飛在最高處的蚊子發出細細的聲音:“你們都收到命令了吧。”


    聲音中摻雜著如同電子器件運行時發出的滋滋聲響。


    “是的,我們接到了指令,沒有在戰鬥中釋放我們的力量。”另一隻道,“否則的話,他可就沒法活著離開了。”


    “隻是不明白,對這樣一個未覺醒的孩子,為什麽要如此大費周章?”稍小的一隻問道。


    “這是大將的命令,能值得大將親自出手,這個叫‘雪痕’的孩子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可是大將已經跟隨他很久了,還是沒有簽約,為什麽不使用一些強硬的手段?”稍小的一隻繼續抱怨道。


    “怎麽?你質疑大將的做法?”飛在最高處的蚊子問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小蚊子剛開口,就突然感到一股冷意。


    在它的身後上空,一個黑色漩渦正在緩緩變大。


    它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命運,拚命煽動自己的翅膀發出更大的嗡嗡聲。


    “不!”


    蛇一般的食戟浮龍從黑色漩渦之中飛射而出,布滿細密牙齒的嘴極端地張開,甚至比自己的身體直徑還要寬,這一口如果咬在牛身上,也絕對能夠撕下拳頭大小的一塊肉。


    小蚊子的聲音戛然而止,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生物——食戟浮龍緩慢地咀嚼著,重新鑽進漩渦,黑漆漆的身體表麵細密的帶尖刺的鱗片漸漸隱沒入那一點黑暗中,消失不見。


    空氣中隻有幾片蚊子的翅膀在飄飛。


    “王下十九位大將,各有其職,能力和性情各不相同……雖然瑪爾戈大人常常以‘銷售員’的身份行走於世間,但是依然是不容我等置疑的存在。都記住了。”


    “是……”其他蚊蟲紛紛迴應。


    “念師已經登陸這座島,瑪爾戈大人可能需要我們的力量。走吧,我們去近一點的地方待命。”飛得最高的那隻蚊子帶頭向雪痕離開的方向飛去,其他蚊蟲拖著細碎的滋滋聲響魚貫跟上。


    蚊子們越透明,最終在空中完全隱匿了身形。


    一切又歸於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高草隨風搖擺,空無一人的山坡上,窸窣的蟲鳴再次響起,隻有它們見證了這詭異的一幕。


    “所以,你是來報案的?”


    雪痕坐在陰森潮濕的小房間裏,椅子不是很穩當。房間外應該是有一條走廊,有水滴滴答聲從那裏傳來。


    “我……我是來報案的?”雪痕搖搖頭,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場景似乎有些熟悉,雪痕環顧四周,看著那簡潔的桌子和上麵的簡陋台燈。


    雪痕認出來了,這是涉穀鎮的軍管所,是負責地區安全的管理機構。


    東薌村雖然有自治權,但是凡事還是要定期向涉穀鎮匯報。穀倉事件發生後,雪痕曾到這裏來尋求幫助。


    警官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聲音打斷了雪痕的觀察。


    “你以為你假裝成報案人就可以蒙混過關嗎?你明明就是穀倉事件的罪魁禍首!”


    “不是我!”雪痕連忙辯解。


    “老實一點!你以為你這是在哪裏!你現在隻有坦白一條路!”警官喝道。


    “我說的都是實話!”


    “實話……哼……”嘟囔著,警官擺正了帽子,抄起桌子上的筆錄,快速地翻動,沙沙聲響。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曾在村子裏看到過像雞那麽大的蚊子?它們還襲擊了你?”看著筆錄上的記錄,他頭也不抬地問。


    “是的沒錯……”


    “你說穀倉裏的人力大無窮?就算是你這個準獵人都毫無還手之力?”


    “是的,是那樣的……”


    “你說你突然之間就失去了對穀倉事件的其他記憶?就像宿醉一樣?”


    “比喝醉了酒還要……”


    警官把筆錄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夠了!說謊也要有個限度!我像是那麽容易騙嗎?說!到底是誰你派來的?”


    “沒有!沒有人派我來!”雪痕急切道。


    “東薌村是不是想幹什麽?要往上麵告狀嗎?還是有叛軍……”警官抬起頭,眯起眼睛盯著雪痕。


    “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人派我來!我真的需要你們的幫助!”雪痕急得大喊,心中又怒又怨,不一會,額頭上已經大汗淋漓。


    警官沉默地看著雪痕。


    良久,他站起身,開始在狹小的房間裏踱步。


    “雖然你所說的匪夷所思,但是,憑我這多年的偵查經驗判斷,你確實沒有說謊。我……相信你。雖然這件事著實很違背直覺。”


    警官的這番話出乎雪痕的意料,沒想到他竟然能夠明察秋毫,相信自己的話。


    雪痕鬆了一大口氣,心中瞬間擺脫了對警官的刻板印象,甚至還有些感激。


    如果軍管所能夠幫忙查清真相,那麽自己就能擺脫“惡魔之子”的身份,母親也不會再有危險……想到這裏雪痕感到希望再次出現了。


    “但是我們還有一些細節需要更詳細地了解,”警官走近雪痕,側坐在他麵前的桌子上。“你說你在失去記憶之前,曾看到一些粗大的繩子。”


    “是的,很粗,很長……”


    “有多粗?多長?”


    “大概是這麽粗……”雪痕用手比劃著,同時努力在腦海中搜索殘留的記憶碎片。


    “你說的那些巨大的繩索,是這樣的嗎?”


    警官摘下帽子,一條裂縫從他頭頂開始突然裂開,露出裏麵的黑色繩索。


    同時,他整個身體都劇烈扭動起來,仿佛皮囊之下隱藏著一個恐怖的怪物。頃刻間,他的人形外皮已經完全裂開,一團粗大的繩子從裏麵冒了出來,像蛇一樣四散而出,灑落到整個房間的地麵上,到處都是。


    仿佛有萬千妖魔的叫聲在四周響起,雪痕雪痕驚得全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啊!!!”


    一激靈從椅子上跳起,雪痕飛奔向門口。


    使勁扭動門把手,門鎖哢哢直響——房間的門是鎖著的!


    雪痕拚命用肩膀撞向門扉,身後的繩子變得越來越粗大,開始在房間中到處甩動、抽打,有的已經纏上了雪痕的腳,雪痕不顧一切地撞擊房門。


    即便自己的肩膀已經疼痛難忍,但是那巨大的恐懼感壓住了疼痛,他愈加用力地撞擊,房門咚咚聲響不絕。


    在雪痕玩命的撞擊下,房門終於轟然倒下。他衝進了走廊。


    身後的繩子在遊移追趕。雪痕拚命向外衝去,幽長而黑暗的走廊隻有一個出口,光芒在那裏靜靜等待。


    兩側有一排排的水管鱗次櫛比,水滴從無數個接縫處一滴滴地滴落到水泥地上,發出連續不斷的滴答聲,漸漸匯聚成迴聲一般的轟鳴。


    雪痕一口氣衝出了走廊,來到了陽光充足的室外,還沒來得及好好確認身後的情況。眼前的一幕已經再次令他震驚。


    青石板路一直鋪向繁華的街區。


    一座恢弘的城市展現在自己麵前,阿拉伯風格的建築高大而壯美,潔白的白玉石和大理石牆麵反射著光芒。


    噴泉不時變換著花樣,樹牆修剪得整整齊齊,街道一塵不染,壯麗魁偉的青銅雕像居高臨下注視著他。漏水的水鶴,嬉鬧的孩童,白鴿在廣場上起起落落,推著小車的商人在路邊叫賣,一片祥和之景。軌道車發出清脆的叮叮當當的響聲遠去,遠處的雲霧之中,更多的風格迥異的建築若隱若現。


    這是……哪裏?這不是涉穀鎮,甚至不是現實世界,因為我們的世界……早就已經毀滅了啊! 900年前,那場災變……


    但是為什麽我覺得如此熟悉?


    腹部的疼痛讓雪痕醒了過來,軍管所、繩子、熙熙攘攘的城市。全是一場幻夢。


    揉揉臉,又掐了自己幾下,疼痛感讓雪痕終於確信這是一場夢。


    雪痕平靜了一下心緒,這個夢令他迴憶起不快的經曆。


    從村子逃出之後,雪痕曾向涉穀鎮的軍管所求助,但是在那裏他像犯人一樣被反複盤問,警官們一會逼他說出自己受誰指示,一會問他是不是東薌村有叛亂的跡象,一會又問他是不是反叛軍的間諜,但就是不肯相信他對穀倉事件的證詞,也不肯幫助他查明真相,更不會幫助他救出母親。


    一迴想起這些,雪痕就感到無比的委屈。


    他緊了緊腰上的繃帶,咬了一口苦澀的雲杉樹芽,艱難地下咽。


    這個夢十分的詭異,夢裏除了軍管所的審訊過程,還出現了一個恢弘的異域城市。這是令雪痕更加不解的事情。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那城市遠遠超出了雪痕的想象能力。


    此時他正坐在雲杉粗壯的橫枝上,眼前的霧海都已經散盡,天地遼闊,一片廢墟。


    從樹木的縫隙裏往下看,可以看見無數的殘破機械、車輛堆砌成一個個小山丘,灰蒙蒙的。樓群的廢墟是一個一個小方格,沒有一個完整的屋頂,更沒有任何窗戶,方格是它們的混凝土框架被深埋在土中露出的一部分。上麵長滿了灌木,像是規整的稻田。隱約可見的高大水泥樁子排成一排,延伸到遠方。那是曾經的高架路橋的橋墩。路已經斷裂成碎片,掩埋在樹林中。


    再往前,隱約可見的圓形鬥獸場一般的廢墟就是東薌村。


    這裏曾經也是一個繁榮富庶的城市。幾百年的時光,植物重新奪迴了這塊土地。


    往南能看到那隱約的一線灰色霧氣,那是毒瘴,被毒瘴籠罩的地方是無人區。往北則能看到巍峨雪山,皚皚白雪與密語之森的邊界接壤。傳說中著名的修行世家天劍家和苑家就在那些山中。


    即便是首都天景雪宮也不過就是古代的遺址改建而成罷了,比體育場改造成的東薌村也強不了多少,像樣的房子都沒有幾棟,更別說高樓大廈了。


    哪裏有夢中的城市?


    夢中的那座城市是那麽的輝煌、整潔,隻可能是存在於曆史中的古代城市。世界已經毀滅了900多年,那樣的城市在現實中已經不可能存在了。


    別說見過,聽都沒聽說過。


    搖搖頭,雪痕驅散不切實際的猜想,並把那個夢拋在了腦後。


    “又做噩夢了?”空氣中的聲音響起,“讓我猜猜,是剛才那兩個個行商盜匪讓你心神不寧對不對?”


    “並不是。”雪痕敷衍道。


    “爛好人,你為什麽放過了他們。難道你就不知道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的道理?”


    “哈!我怕他們報複?”雪痕幹笑了一聲,“小小盜匪,來多少小爺我殺多少。”


    “少俠好氣魄!要不是我沒有手,我現在簡直不由自主要鼓起掌來,”空氣譏諷的語氣溢於言表,“也不知道是誰差點著了對方的道。”


    “切,總之我沒必要下殺手。”


    “那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那個紅衣服小妞對不對?這也難怪,她那前凸後翹的身材可真是極品……”


    說道這裏語氣漸漸激動了起來,甚至連空氣都扭動了幾分。


    “我又不是你,”雪痕沒好氣迴懟,“越是壞心眼就越合胃口。”


    “嘿嘿,壞女孩不是更有情趣?那年輕的肉體可是無罪的,你就不想試試?”


    “你又在胡說些什麽八道!”雪痕怒道。


    “你可真是不老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還是個處男吧!”


    “滾蛋!你才是處男!你全家都是處男!”雪痕怒吼道。


    “嘿嘿,我也算是黑暗界金牌簽約官了,以我多年的從業經驗,一眼就能看出來了。但是你這樣的最麻煩,明明心裏都想要,卻被某種經不起推敲的條條框框束縛,非要壓抑自己。讓我來告訴你,壓抑欲望隻會帶來更大的空虛,在這末世,及時行樂才是正道。”


    “少來!”


    “嘿嘿,你這樣的,就需要我來推一把,實話告訴你吧,其實……”空氣頓了一下,“其實在你走後,我偷偷又迴去做了一些事情。”


    “你做了什麽?”雪痕警覺起來。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雪痕抓住繩索,滿腹狐疑地爬下雲杉,來到樹下,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驚。


    隻見之前假扮行商萬奎女兒的那名紅衣少女此時正被綁在樹上,眼睛上蒙著厚厚的眼罩,正在扭動身體,妖嬈萬分,身上香汗淋漓。口中發出虛弱的陣陣呻吟,似乎想要逃脫,但是又全身無力。


    “我偷偷把她綁了,並且稍微地控製了一下她的意誌,現在的她,正是最好用的狀態,保證你嚐試之後終生難忘,來吧,壞女孩正在等待你的懲罰……”


    雪痕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怕了。”


    “去你的吧!”雪痕走近少女,一巴掌扇了過去。


    少女的幻象像煙霧消散。原來不過是一種幻象罷了。


    “哼!看來一般的‘幻’已經瞞不過你了呢。”空氣中的聲音略帶有一些慍怒,“可惜我花了那麽長時間才做好這個,你就這麽給打沒了。”


    雪痕不再理他,立在樹下,單手捏起劍訣,立在麵前,凝聚心神,想要驅散它的聲音。


    空氣中的聲音依舊在喋喋不休:“別想這麽容易擺脫我,我勸你好好考慮一下,如果你肯簽約,這場景就不再是幻象,你要想什麽樣的女人、寶藏、知識都可以立刻輕易得到!”


    雪痕額頭漸漸浮出一層細汗,空氣中的聲音終於漸漸小了。


    “你總有一天會乖乖就範的,到時候你會跪著哀求我!而我,會把你那兩根討厭的手指折斷!……”


    雪痕長舒了一口氣:幸虧是幻象,要是真的,還真不知道如何處理。


    倒也不是自己無欲無求,隻是現在當務之急有別的事情要做——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怪也隻能怪這邪惡的魔鬼做事不合時宜。


    雪痕從草叢裏拿出一包之前藏好的硝石,那是他這幾天夜裏偷偷去雪山礦場“采”迴來的,背著這包沉重的硝石,他再次爬上了樹。


    關於低俗描寫的問題,反反複複出現,我已經無力研究究竟哪些是“低俗描寫”了。能刪除的我盡量刪除。


    新的篇章將在解除屏蔽之後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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