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邪神的眼珠轉向他。


    他的喉嚨裏又發出了顫抖的低吟。


    好在邪神並沒有在他身上浪費時間,餘光瞥見銀白色頭髮從眼前掠過後,理查森終於鬆了口氣。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脖子斷掉了,腦袋像一個失去平衡的球體,斜斜的落到了地上。


    周圍的人頓時發出了驚恐的叫聲,此起彼伏,宛如一個沒有訓練好的合唱團。


    邪神一步一步走到餘赦麵前,祂俯下身,銀髮垂在餘赦染上了鮮血的麵頰上,近乎透明的發梢被暈染。


    「沒事了。」


    祂垂眸看著餘赦,宛如深海色澤的瞳孔中出乎意料地出現了幾分溫柔。


    但祂的語氣中藏著難以忽視的慍怒,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祂即將爆發的怒火。


    還能行動的人已經預想到自己或許會和理查森一樣,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們手腳並用,悄悄地爬向懸崖,試圖在邪神出著他們之前離開這裏。


    忽然他們聽到翅膀扇動的聲音,隻見邪神身後出現了一群群魔怪,它們飛在半空中,正居高臨下地將他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而在這群魔怪中間,有一個更加龐大的黑色鳥型魔怪。


    這隻魔怪比起之前被他們禁錮在宅邸中的奎納大上了一倍。


    「殺了他們。」邪神毫無感情地說,「全部。」


    所有的魔怪在祂的命令下沖了出去。


    懸崖被清場,隻剩下祂和餘赦。


    祂用一隻手攬住了餘赦的肩膀,另一隻手穿過他的腿彎,將他抱在懷中。


    餘赦咳嗽一聲,因為失血過多蒼白的嘴唇再次被鮮血染紅。


    「庭慕……」他張了張嘴,聲音微不可聞。


    「嗯?你要說什麽?」邪神專注地問道。


    「我……」餘赦又咳嗽了一聲。


    邪神低下頭,側耳傾聽餘赦要說的話。


    餘赦望著祂,眼底的情緒仿佛洶湧又變化莫測的潮汐。


    邪神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和體貼,鼓勵和寬慰般迴望他。


    「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


    「大爺!」


    *


    黑暗殿堂深處,走廊上燃燒著明亮的火焰,不似以往那般宛若魔窟的昏暗。


    一位穿著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走廊的盡頭,他正低頭盯著腳尖前的地板,即便地板上有幾粒灰塵,他卻竭力克製自己俯身清掃的衝動。


    過了半晌,有聲音從裏麵傳來:「進來吧。」


    賽科利如釋重負的抬起頭,他深吸一口氣,臉上不復曾經那般古板和穩重,反而像是剛出茅廬的小毛頭。


    他忐忑地走進去,站在放著水晶棺的房間外,謹慎地打量著房間內的情景。


    他看到邪神背對著他側身站在水晶棺旁,垂眸看著躺在裏邊的人。


    賽科利的目光落到水晶棺中,裏邊躺著的人是他的現任城主餘赦。


    若不是餘赦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賽科利甚至會懷疑他已經死了。


    然而餘赦現在即使還活著,也不過是靠著恐懼之源以及這口來歷不明的棺材吊著一口氣。


    「城主……」賽科利的眼神一暗,心中默默唿喚了一聲餘赦。


    「我不是讓你進來當啞巴的。」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賽科利打起精神,重新變成了地下城中最靠譜最穩重的執事。


    「斯坦斯大人,聖翼城的所背叛者都陪葬了。」


    「不是陪葬。」邪神的目光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仿佛房間裏壓根沒有賽科利這個人一般,仍然一動不動地盯著餘赦。


    「他還活著。」祂說。


    賽科利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糾正了自己的話。


    「是鄙人口誤,請斯坦斯大人責罰。」


    「繼續說。」邪神伸出一根指頭,像是逗弄一般,從餘赦的嘴唇滑動到鼻樑,挑開礙眼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鄙人追蹤生之神,找到了祂目前的藏身之地。」賽科利的喉結動了動,「祂離開之前,被斯坦斯大人擊傷,現在已經無力逃脫。」


    「好,繼續盯著。」


    「請斯坦斯大人允許鄙人帶著地下城的僕從們前去圍剿。」賽科利單膝跪在上,鄭重地說。


    「賽科利,你為什麽不叫我城主了。」邪神終於轉過身,袖口處的金屬撞擊在水晶棺上,發出冰冷的清響。


    祂睥睨地看著賽科利,等待對方的迴答。


    「四千年前,斯坦斯大人曾經令鄙人許下誓言──鄙人隻是奉地下城城主為主,隻要城主之位還未轉移,鄙人哪怕燃盡自己也要守護城主。」賽科利說。


    「四千年前啊……」邪神如玉一般的手指在水晶棺上敲了敲,「我記得四千年前,還讓你許下了一個誓言。」


    賽科利的身體一震,表情變得僵硬。


    「你想起來了嗎,是你永生永世不得離開地下城的誓言。」邪神依然保持著那種波瀾不驚的語氣,聽不出任何譴責之意,「你為什麽違背了?」


    「……鄙人不知道。」賽科利垂下頭,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樣。


    「你為了他,違背了曾經對我許下的誓言。」邪神冰冷地說出事實。


    「這是鄙人自己的過錯,是鄙人過於狂妄,和城主大人毫無關係。」賽科利戰戰兢兢地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祂重新轉迴身,俯身看著躺在水晶棺中的餘赦,距離近到能夠看清對方臉上的細小絨毛,「是因為你對我的僕從灌輸了那些奇怪的思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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