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屏風的邊框是木質的,中間的板麵卻是不同顏色的玉石,玉上又用各樣寶石鑲嵌成了圖案。屏風分為四聯,每聯又分為上中下三塊,每塊用一塊完整的玉片做板,其上製有一幅圖畫。


    一共十二片玉板,十二幅圖畫。


    而這些畫又都配有不同的文字,來說明圖畫的意義。


    而這些圖案和文字所記載的,卻是左宗棠收複新疆的主要事跡。


    “額娘,這?……”載湉愕然。


    “皇帝,這木框用的是香樟木,皇帝能看出玉石又用了哪些嗎?”西慈問道。


    載湉走上前,仔細了看看,又用手輕輕觸摸,想了一會兒,轉過身對西慈說道:“兒臣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玉用的有江寧的雨花石、西甘甘南紅瑪瑙、西域和田羊脂白、托帕石,還有福閩壽山凍石。”


    “皇帝明白其中的用意嗎?”西慈表情正色問道。


    “迴額娘,香樟木是湘南湘陰特產,是左宗棠的家鄉故裏,江寧是左宗棠參與剿滅發匪之地,西甘是其剿滅綠匪之地,西域是其平定阿古柏並從羅斯人手中收複伊利之地,至於福閩,據兒臣所知,他曾在那裏力主建設了一個福威船政局。”


    “好,皇帝說得好,皇帝長大了,有心了。哀家很高興,很欣慰。不瞞皇帝,這麵屏風,是準備送給皇帝的,想來皇帝知道哀家的用意吧?”


    “額娘莫非是讓兒臣記得臣下的功績?”載湉試探著問道。


    “不隻如此,哀家更想讓你記得,什麽樣的狗該喂骨頭,什麽樣的狗,該小心提防。”


    “這……兒臣不明白,請額娘開啟。”載湉惶恐。


    “嗬嗬,皇帝畢竟還隻是孩子啊。不要忘記,你現在是皇帝,身為皇帝,一切臣下,無論有多大的功,都隻是咱們皇家的一條狗。不過狗也是有區別的。有些是好狗,是忠狗,要喂骨頭。而有些是野狗,是瘋狗,雖然也要用,但是必須小心提防。”


    載湉並不笨,他隻是有點討好型人格,習慣了在西慈麵前隻想著不挨罵,而很少自己思考具體問題。現在西慈這樣悉心引導,倒是讓他的思緒穩定下來。載湉把幾件事聯係起來,立即明白了西慈的意思。


    “額娘的意思莫非是,溜球與伊利,李鴻章與左宗棠。孩兒妄測,惶恐,惶恐。”載湉說出了自己的分析,既感到興奮,又感覺害怕,低著頭,不敢看西慈。


    西慈卻緩緩走到載湉麵前,雙手輕輕的扶住載湉的雙肩,溫柔的說道:“皇帝還記得小時候天上打雷的事兒嗎?”


    載湉聞聽,心裏不禁一顫。


    原來,載湉初入宮的時候,雖然年齡很小,卻被要求獨自住在毓慶宮。身邊又沒有嫫嫫,隻有太監。太監們不喜歡帶小孩兒,也不會帶小孩兒,所以載湉的日子過得很苦。


    後來有一天,天哢哢的打雷,太監們卻根本不管載湉。


    載湉嚇壞了,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冒著大雨,跑向了西慈的儲秀宮。而西慈這個時候也因為惦記載湉,正帶了兩個撐傘的宮女奔著毓慶宮跑來。


    四歲的小載湉,像個球一樣,直接撲到了西慈的懷裏,滿身是雨,滿臉是淚,口裏一邊哭一邊喊著“額娘、額娘……”。


    而這個時候,西慈突然提到了當年這一幕。


    西慈一邊輕輕撫摸著載湉的頭腦,一邊柔聲講道:“那天雷雨交加,你很害怕,慌不擇路的跑了出來。可是卻剛好撞到額娘的懷裏。這不就是母子連心嘛。額娘我也是惦記,不用你喊,我就來了。根本不用人教,也不用燈籠照。今天這溜球國,不也是這樣嗎?溜球和很多國家簽訂過條約,也曾經同時向我黛青和那倭奴朝貢。可是現在倭奴要吞了他,他怕了,就一門心思的來救咱們。這是什麽意思,你懂嗎?”


    “額娘的意思是,溜球以我黛青為父母,母子連心,所以一心向黛青求救。而我黛青如果能夠以慈母之心待之,也必贏得其赤子之心。”


    “皇帝說得對呀。當初你怕了,不往東邊奔,卻偏就往我西邊奔。天上同樣的雷,東邊的沒有來照看你,我卻在宮裏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今天溜球以黛青為父母,可是咱黛青的朝臣們,可不都是以父母之心對等溜球啊。”西慈放開載湉,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意味深長的說道。


    “孩兒明白了。”載湉認真的說。


    “皇帝怎麽不自稱兒臣了?”西慈問。


    “無論為君還是為臣,孩兒永遠是額娘的孩兒。”載湉答道。


    “說得好,記住,以後在額娘麵前,不要再自稱兒臣,你是黛青帝國的皇帝。總以臣自居,會喪了誌氣。你真正把這天下撐起來,才是對額娘最大的孝敬。這國門外虎狼之邦,這國門內有亂匪,民間有刁民,朝堂上也不全是忠良。天下這麽亂,不能總指著我們兩個半老婆子,我們兩個寡婦,麵對著那麽多男人,撐了麽多年早就累了,就盼著你早點成事兒,我們好歇息歇息呢。你是孟古覺羅的嫡係子孫,古倫仙女的神聖後裔,固山將士中的第一巴圖魯,不要小看了自己,更不要讓那些奴才們小看了咱們皇家。”


    “孩兒明白,請額娘放心,孩兒一定勤學苦練,明辨是非。努力做一個好皇帝,讓這黛青江山穩固,好好孝順娘額。”


    “好,你有這個見識,我就放心了。”西慈滿意的笑了,穩穩的坐在床邊,臉上露出了笑容。


    其實,這母子二人,都是心裏明白。


    大喜子教載湉的話是一點不錯的。


    承恩公府來了溜球人,照桂一早就到宮裏向西慈報告消息。毓慶宮關於溜球國的事情已經流傳開了,所以很自然的西慈會想到載湉會知道此事。而大喜子將這兩件事情一分析,就知道西慈一定會為著這個事情詢問載湉,而以他對西慈的了解,隻有先裝無知,扮軟弱,表忠心,才能讓西慈放心並培養支持載湉。


    載湉這次就是賭了一把對靜芬的信任。


    果然,靜芬的分析沒錯。


    然而載湉此時最佩服的,卻不是西慈、也不是靜芬,而是載汲。因為在此之前,載汲就告訴過載湉:“百善孝為先,抬頭見喜事”。


    “還真是‘抬頭見喜事’,想不到載汲這個小家夥,居然這麽懂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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