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重年從他懷裏探出半隻腦袋,把下巴支在他肩膀,有氣無力道:“怎麽找這兒來了?白芒跟你說的?”


    女生的聲音氣若遊絲,好像剛剛了經曆一場惡戰,顧輕舟向下摸出她的手,剛碰到,入手就是一陣濕滑。


    流血了,從手腕上幾寸的地方,被劃五六厘米的口子,血液已經結痂,不過還是觸目驚心。


    要是再往下低一些……顧輕舟不敢想。


    “沒事了。”見他緊抿嘴唇盯著她手腕看,鍾重年下意識把袖口往下拉了一些,堪堪擋住傷口。


    “不過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我可沒有給你打過電話。”


    鍾重年從顧輕舟身上掙紮要下來,男人攔了幾下無果隻好放她落地。


    “白芒不知道你出事了,我也是猜測,跟老天打個賭罷了。”


    事情成了定局,故而現在能夠平靜地吐出這些話,可顧輕舟始終覺得勝得險惡。


    用生命作抵的事情,他這一輩子也不願意再來一次。


    “為了表現得自然,隻能給白芒打電話,要是找了你,宋寧予也不一定會信了。”


    鍾重年歎了口氣,直到現在,踩在地上的那隻光腳丫子才略微恢複些直覺,她開始覺得刺骨的寒意順著腳板底隻竄上去,就算緊咬牙關也不能夠忍受。


    鍾重年打了個寒戰,“現在迴想起來,才有點後怕。”她失笑,借以掩飾躲在寒風裏嘴角微顫的弧度,“要是力氣再小點,我可就被他扛迴酒店了。還幸虧穿了個厚底的高跟,幸虧幾百年準了一次……”


    手分明是抖的,可話裏總是無所謂的腔調。


    顧輕舟氣得咬牙切齒,就是這該死的無所謂,欺瞞著他鬱鬱了許多年也不敢上前。


    可……


    又好心疼。


    他再次把人攬在懷裏,輕輕拍了拍後背,“不怕了,我在這兒。”


    “請問……你是報案人家屬嗎?”


    旁邊走來個警察,盯著兩人看了很久才下決心來打擾。


    “我是她男朋友,我姓顧。”


    警察突然笑了一下,低頭寫筆錄,“你女朋友倒是厲害,一鞋子下去就把人砸暈。不哭也不鬧地赤腳走了一千米到值崗亭,把值班兩個小年輕嚇了個夠。”


    顧輕舟側頭看了下現在躲在他懷裏眼眶通紅的女孩,委屈地像隨時要哭出來。


    “一路上愣是沒找人求助,報案也報得滿臉平靜,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警察嘖了兩聲感歎,“是真的厲害。”


    鍾重年在背後突然說話,聲音嗡嗡的,“我當時是嚇傻了!”


    “哈哈哈,看著可不像,頭腦比我們都清楚得很,還背得下車牌號。”


    鍾重年撅了兩下嘴巴。


    宋寧予已經被人從車裏架了出來,那輛車也打電話喊拖車公司拖了走。


    男人四仰八叉,被幾個人牽著肩膀跟大腿,毫無形象可言。


    鍾重年迷茫著看了會兒,隨後低低歎氣,“校草一樣的人物,怎麽變成這樣了呢?”


    顧輕舟說:“宋寧予在美國就患有了嚴重精神問題,這次也是迴來避難,”他看了眼徐徐開走的警車,“這事應該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曾經被指控性侵過幾名大學生。”


    鍾重年感到不可思議,“怎麽會?!他明明是個!”


    “什麽?”


    “我……”她猶豫兩下,還是決定說出來,“那次出來談版權我偷聽到,宋寧予應該是個基佬,我還看到他跟一個男的……在……”


    “嗯,就是這樣。”她點頭一筆帶過。


    顧輕舟眉頭一皺,“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當時不是覺得沒必要嘛……再說了你又不愛聽這些八卦。”


    “那他這次選擇就是有理由的,”顧輕舟抬頭敲她腦門,“你肯定被他看到了啊,傻缺。”


    鍾重年仔細迴憶一下,還真挺大可能。


    當時他是知道她出來上廁所的,而且那個儲物間是迴去的必經之路。


    他抱了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心態啊……


    鍾重年心裏一沉,接著更大的悲哀把她籠罩,“宋寧予也挺可憐,當時偷看了那會兒,我怎麽都覺得他不是自願的。”


    “不過,這些又有什麽關係呢,”她在風裏使勁嗅了一下鼻子,聲音輕鬆的,“也有經曆過無窮無盡黑暗都沒變壞的好人,自己不幸,不是把痛苦加諸別人身上的理由,為不幸的由頭作惡的人,最最可惡。”


    路燈撒在身上,周圍圍觀的人群也散得寥寥無幾,顧輕舟附和說:“嗯。”


    近十二點,兩人還去了趟警局做筆錄,等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出來,外麵嚇得零零碎碎的雨花早就散了個幹淨。


    開闊的大街一個行人也沒有,偶爾可見一兩輛飛馳而過的汽車,將車喇叭鳴得震天響。


    穿透黑夜,穿透胸膛。遠處住戶家養的狗被吵醒,也跟著吠叫起來。


    在他們錄筆供期間,宋寧予一直沒醒,好像暈得太徹底,不過醒來的那刻,也足夠他焦頭爛額。


    在美國完美規避刑事責任的慣犯,終於在落地歸根的某一天,栽倒在鍾老師手裏。


    手機沒電所以顧輕舟一直沒打通,迴來後鍾重年立馬給它衝上,剛一開機就撞見白芒無數個未接來電進來。


    還沒想好要不要跟她說實話,鍾重年隻能先簡單跟她道個晚安,隨意搪塞幾句過去。


    小姑娘單純得透明,宋寧予這事得慢慢跟她講,循序漸進,委婉應付。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沒睡好,人人心裏揣著秘密,有人輾轉反側感受失去的恐懼,有人眉頭深鎖考慮未來的提前。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將本來布得好好的棋盤搞得一團糟糕。


    隻能重新洗子兒,再定黑白。


    意外來得突然,可有些東西的前進與發展依舊雷打不動。


    鍾重年在十二月份的第三個星期接到周奇的電話,進組時間正式定了,電影開機也擺上了行程。


    周奇讓她早點做好準備,先把劇本修完發給另外兩個編劇看看。


    顧輕舟也在編劇之列,不過周一行這次卻隻擔任了指導,並不參加劇本的具體修改。來,讓我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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