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重年冷笑一聲,涼嗖嗖反問,“你說呢?”


    秦溯立馬閉嘴,掛電話之前插了句,“天不早了,路上小心。”


    鍾重年結完賬迴來。吧台上的顧輕舟已經扶倒睡了過去。


    一個人走過來容易,要是搬這麽個大活人過去,她得去掉半條狗命。


    “顧輕舟,喂,顧輕舟。”


    推了幾下人都沒反應,鍾重年直接上去摸他口袋。手才伸進去一些,剛剛還不死不活的某人突然睜開雙眸,冷不丁盯過來。


    鍾重年問:“你車鑰匙放在哪兒?”


    他拍了拍口袋,拎出來一串鑰匙,“這兒。”


    她朝他伸手。


    他點頭,乖巧地攤開手掌遞過去,“送給你。”


    鍾重年受寵若驚,驚喜道:“哎呦?送我?你是要把小牛崽子送給我?”


    “嗯,送給你。”


    鍾重年笑得停不下來,沒忍住把狗爪搭上他左腳,揩了一把油,“你知道我現在有多想騙你立個字據啊……”


    顧輕舟認真瞧她。


    “跟我迴去好不好?你現在醉得厲害。怕你再待這兒明早隻能和著白水啃饅頭了。”


    顧輕舟見她站起來,也要跟著起,沒料到屁股剛離凳子,腳下就一個踉蹌,身子失衡往前直撲。


    鍾重年心道不好,連忙閃身過去截住。


    一團混亂,劈裏啪啦響動後,顧輕舟成功拂下來好幾個酒瓶。


    鍾重年艱難地架著人,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去摸錢包,示意櫃台服務員直接抽取該賠償的部分。


    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挪出大門,顧輕舟在她腦袋上方開始幹嘔。


    再架著人往垃圾桶旁挪,鍾重年覺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鉛,每動一下都喘息地厲害。


    “顧老師,你能稍微使點力嗎?”


    垃圾桶到了麵前,顧輕舟又不想吐了,並且開始含糊不清地嘟囔,“送我迴家,送我迴家。”


    “……”


    明明是極冷的天氣,幾下一折騰,鍾重年生生冒了一身的汗。


    汗水跟著酒氣一起蒸騰,讓她腦袋直暈乎。


    等到了車門,鍾重年跟甩包袱一樣把人丟進去,還剩兩隻腳在外麵,她又抬手塞了塞。


    車窗開著,裏麵略暖和的空氣很快被擠走,吹了會兒鍾重年就重重打了個噴嚏。


    後座的顧輕舟本來躺著,突然直起身子,睜著深棕的眼睛沉沉看過來,他說:“下車。”


    見她不理睬,他索性總手去拉車門,嚇得鍾重年連忙給車門上鎖。


    扯了幾下扯不動,顧輕舟開始雙手握拳砸玻璃。


    一下兩下,邊砸邊反複說,“下車,讓我下車。”


    鍾重年隻覺得腦殼疼,深唿吸,她沒脾氣地問他,“你下車想去哪裏啊?”


    顧輕舟雙手撫膝,表情顯得特別幼稚,“去藥店。”


    “去藥店幹什麽呀?你不舒服?”


    鍾重年覺得自己在哄小孩。


    “是不是胃不舒服要吃藥?你車裏沒備胃藥嗎?”


    簡單掃了一眼,一覽無餘,確實沒發現有藥盒之類的東西。


    “好吧,”她妥協,“我看下導航這附近有沒有藥店。”


    定位完還真在一公裏外找到一家,不過得繞著路走十幾分鍾。


    十點的車載鬧鍾響起,鍾重年在藥店門口停車。


    隔著落地玻璃門,藥店裏燈光大盛,應該還在營業時段。


    剛給車門解鎖完,顧輕舟就迫不及待開門出去。


    鍾重年:你有錢嗎……


    跟著到門口,她發現錢包沒拿,又迴頭去拿錢包。


    顧輕舟已經推門走了進去。步履穩健,半天沒有醉酒的模樣,可鍾重年知道他實在醉得厲害。


    男人剛進門口,就有藥師迎上來,“先生要買什麽藥?”


    顧輕舟抿著唇,用黑漆漆一雙眼掃視著櫃台,良久說:“感冒藥。”


    一開口立馬滿嘴酒氣吐出來,濃鬱地讓人頭昏腦漲,女藥師熏得後退一步,好心提醒,“先生是開車過來的嗎?需不需要買點戒酒片?”


    “我要感冒藥。”


    “好吧……”女藥師退迴櫃台內側,找了會兒扔過來一包頭孢,“三十八塊,現金刷卡都行。”


    顧輕舟接過感冒藥,習慣性去摸口袋,兩下,沒找出什麽東西,再摸,空空如也。


    他抬起頭。


    從他摸口袋開始,女藥師的臉色就不太友好了,眼下見他半天沒拿出東西,整張臉更是黑得徹底。


    “我說你這人……”


    “顧輕舟,你是要空手套白狼嗎?”


    門再次被推開,隨著女孩脆生生嗓音的突然闖入,門口探進一張小巧漂亮的臉,杏目微張,指尖搭著一圈車鑰匙。


    “不好意思啊,多少錢,我幫他給。”


    女藥師張了張嘴,有點不好意思,“三十八。”


    “給你。”


    付完款,女孩立馬去攙一旁一動不動的男人,邊牽著他往外邊滿嘴碎碎念,“下次再喝這麽多酒我就直接把你扔在路上,愛誰撿誰撿,大不了換個男朋友。”


    “嗯。”


    “你記得就好!”


    女藥師盯著兩人極其般配的背影,突然出聲喊住她,“小姑娘,你要不要給男朋友買幾片解酒藥?還有啊,感冒藥千萬別混著酒精一起吃,容易中毒。”


    “感冒藥?”女孩突然迴頭,一臉迷茫。


    “是啊,”藥師指指顧輕舟手裏的袋子,“你男朋友不是買的感冒藥嗎?”


    鍾重年拿起來一看,還真是。“你買感冒藥幹什麽?”


    “你感冒。”


    “你哪裏覺得我感……”


    話說不下去了,她突然想起來在車裏打的幾聲噴嚏。


    “幫我買的?”她問。


    “嗯。”


    “剛剛突然要下車就是為了幫我買這個?”


    “嗯。”


    鍾重年哭笑不得,“就是打幾個噴嚏,我哪裏這麽嬌貴了,我不容易感冒的。”


    “可你也幫我買過。”


    顧輕舟截住她,聲音低低的,在地麵盤旋,最後鑽進她耳朵。


    鍾重年想起來他說這話的緣故,大概是高三時候替他買過一次胃藥。


    她哈哈大笑,“你不說我倒忘了,你竟然還記得這麽清楚。”


    “記得。”他眼裏水光瀲灩。也不知真醉假醉,要不然怎麽能接得這麽穩妥順暢。


    “關於你的事我都記得。”她聽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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