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重年聽愣了,抬手抹了一下嘴邊凝固的血液,沾在白皙的指腹上,薄薄的一層很快幹掉,她杏目微斂,“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字麵意思。”顧輕舟垂頭看她,眼裏全是譏諷。


    他從沒有用這種惡劣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鍾重年氣笑,“顧老師,你是不是有病?”


    明知道再怎樣生氣也不該在生日這天跟他抬杠,可心裏堆得滿滿的委屈那麽真實,不論是對話還是行為,他的的確確傷害到了她。


    鍾重年深吸一口氣,決定冷靜跟他談談,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顧輕舟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失控,都有些偏極端了。


    “顧老師,你剛剛對我說那些話,我想知道原因。”


    冷漠的顧輕舟高高在上,表情淡漠,聲音沙啞,“沒原因,你惡心到我了,門在那兒,自己出去吧。”


    說完這些話他直接起身走到辦公桌旁坐下開始批改文件。


    亮如白晝的燈照在他臉上,顯得整張臉沒有一點血色,就像不具備情感的機器,冰冷孤傲,拒人千裏。


    他半點目光也沒分給她。


    鍾重年鼻尖一圈,洪水一樣泛濫的委屈快速湧上嗓子眼,她帶著嗚咽地討好走進去,手裏是一隻精巧的紙袋,“顧老師,生日快樂。”


    軟綿綿的話落在男人耳朵裏,先是意外地一愣,可隨即麵若寒霜,他手裏繼續勾畫,“拿走,帶上跟你一起出去。”


    心最柔軟的地方抽搐了一下,她像做錯事的孩子上去扯了扯他衣角,“你先看看……”


    見他沒反應,鍾重年快速把盒子打開,邊拆包裝邊輕聲道:“我這是想了整整一個月的禮物,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超級……”


    “啪嗒。”玻璃杯從桌上翻落,在不遠處墜地,摔成一地晶瑩。


    同時,她聽見心裏心髒某處跟著一起碎掉了。


    “顧輕舟,你什麽意思……”


    她閉了閉眼睛,絕望的抬頭。


    她把杯子遞上來的時候顧輕舟本意並不是推開,可女生綿軟乖巧的話一落在耳裏,他就不可避免地聯想到她也會用這種腔調跟別人說話。


    她於他有所求,她也會於別人有所求。


    不能再想了,洶湧的心火再次撲上來,將他熾得慌,一抬手,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


    鍾重年盯著滿地的碎玻璃,整個人如被抽幹淨氣的氣球,腦袋低垂,良久平靜道:“算了。”


    輕飄飄的兩個字被雨聲搓揉在風裏,瞬間撕碎。


    顧輕舟心底蠢蠢欲動的黑暗被她無所謂的態度激得翻湧上來,嘴角一勾,刻薄的話就隨之擲地,“滾吧,電影節的提名我不會動你,強迫自己應付我這種人不容易,就當我送你的。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鍾重年瞬間明白過來,他從始至終竟然是這麽想她的?!


    怒極反笑,“顧輕舟!你憑什麽這麽估價我的真心!就算不喜歡我你也不需要用這種肮髒的目的惡心我,沒有你我他媽也能自己進電影節!”


    空氣要命的窒息,喊完這些話的鍾重年一瞬間卸去所有的力氣,尾音是顫的,她眼前模糊一團,什麽都看不清楚。


    饒是這樣,骨子裏的自尊也驅使著她用力摔門出去。


    不能停留,不能被他看笑話。她鍾重年又不是賤人,被人厭惡至此也要不計臉皮地貼上去?


    記不清楚那天到底是什麽迴去的,可醒來時已經窩在了白芒床上,地上東一隻西一隻的啤酒罐子,臉上的妝也花得一塌糊塗。


    她立馬去翻手機,果然微信框那頭全是綠色的氣泡,鍾重年一字不落全部看完後絕望地扶額,果然是發了一場酒瘋啊……


    【顧輕舟,我接近你就是為了電影節提名】


    【被人耍的心情怎麽樣?】


    【心甘情願給我鋪路你其實也喜歡我吧】


    【可我一點也不喜歡你,老娘就是為了利用你】


    【就像用完的垃圾,隨手就扔了!我一點也不在乎!】


    ……


    還有好幾行的撒潑話,鍾重年沒有信心再看下去。她關上手機重新躺迴床上,隻覺得心裏某處空出來了一塊。


    原先在裏麵安營紮寨的人突然用匕首劃開骨肉,硬是鑽了出來逼她看清他其實毫不在意她的事實。


    可她束手無策,隻能坐以待斃。


    而他作壁上觀,微微冷笑。


    鍾重年選擇禿廢一段時間,好理清楚自己對顧輕舟的到底是個什麽想法,都被逼出千裏,是否還要毫不畏懼地翻山越嶺。


    喜歡一個人的勇氣是會花盡的,她其實也會疲倦跟失望。


    但就在她願意縮迴殼子的時間裏,事情發展的方向與軌跡卻朝著不可控的方向奔馳。上帝的翻雲覆雨手,終於在某個晴朗的午後,掐上她的咽喉。


    白芒上午就出去上課了,可還沒到中午就一副天塌了的模樣奔迴來,並且把大門反鎖了好幾道。


    鍾重年彼時還在床上睡覺,她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好幾天了,原先白芒隻會嘲諷幾句,可那天她直接把人從床上摔下來,語氣恨鐵不成鋼,“你都做了什麽啊!”


    鍾重年打了個哈欠,因為不適應突然洞開的窗簾,隻能眯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反問:“我能做什麽啊?”


    “我他媽真想給你一個耳刮子!”白芒忍著火氣把手機拿出來,翻了幾下遞過去一張圖。


    是微信的聊天記錄,看對話還直達靈魂的熟悉。“你偷看我跟顧輕舟的聊天記錄?還截圖了?”


    白芒氣笑,“我截圖?我連您老手機密碼鎖都不知道我怎麽截?”她提醒,“您睜大眼睛看看右下角!那是微博水印!”


    其實不需要她提醒,鍾重年立馬就醒悟過來,因為右下角@顧輕舟三個字像一把火苗,狠狠灼燒著她的眼,逼迫她去看清。


    “你哪裏來的?”心中有了最不好的猜測,可她分毫不願意相信,直覺告訴她這種事情他不願意做。


    可鍾重年又不敢確定,畢竟那天碎了一地的玻璃杯已如劇毒的針刺在心窩,而他的立場裏早就不存在她的土地。


    無意義的棋子,當然可以隨時隨地斬殺。


    他從來都是討厭她的。


    她明白地稍稍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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