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薑很快到了她麵前,捧著一碟醋溜小魚顫巍巍地看著地上以及男人身上的世界地圖。


    也不知道鍾老師有沒有道歉,他有強烈的預感,麵前冷著臉的男人一定在克製著要不要把手裏端著的紅燒肉給迴扣過去。


    “同學,給你帶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我替鍾老師給您道歉,衣服我們一定會原價賠償!”


    一口一個鍾老師,顧輕舟終於動了動身子,伸出一雙修長的手拍幹淨胸口殘餘的渣滓,邊拍邊說出見麵來的第一句話,“你替她道歉?你誰啊?”


    聲音低沉清冽,像一道清算猛地從山間湧出,撞擊在碎石上,充斥進心裏。


    梁薑:“……”


    雙方陷入尷尬的沉默,鍾重年看不下去,她把男生護到身後,嬉皮道:“顧老師啊,他是我助理梁薑。這事呢是我不對,暫且收住可行?”說著身子往前欺了欺,在他耳邊小聲警告,“這可是學校,要是有什麽不利的流言傳出來,對您清譽不好吧顧老師。”


    唿出的熱氣縈繞在顧輕舟耳畔,可還沒來得及細細感受,她又快速退了出去,在原地擺出友好善意的笑來。


    目光一窄,他微昂起頭,居高臨下地打量鍾重年一遍,毫不留情道:“清譽?我的清譽難道不是在收了你之後就毀幹淨了嗎?”


    鍾重年:“……”


    “哇塞”,梁薑從背後探出腦袋,一齊跟著她對顧輕舟的背影行注目禮。


    果然活久見,這人竟然能將口裏從來不積德的鍾老師懟得一聲不吭,一言不發。


    這種事件完可以跟港澳迴歸相提並論了。


    可疑問也隨之來了,他扭過頭,“這是誰啊?你為什麽叫他老師?”


    對著一地排骨緬懷的鍾重年想了一會兒,語氣無所謂道:“哦,好像是幾年前在他那兒學過一段時間寫本子。”


    梁薑震驚了,梁薑的嘴張成了o型,他克製住心裏的波濤洶湧,問出一個假設,“他……是傳說中那個顧……顧……”


    半調不調著,鍾重年都他難過,索性代替他迴答道:“就是他。”


    “我的天啊!”他慌忙扯住鍾重年的盤子往身邊拉,“小祖宗你怎麽還有心情吃飯!鍾老師你可清醒一點吧!你剛剛可是把湯潑在了編劇屆泰鬥身上!”


    想想剛剛油光煥發的業界泰鬥,他欲哭無淚,“您可以選擇去領盒飯了。”


    看著麵前的年輕人這麽慌亂,鍾重年有點想笑,“我看著就很遜?能一上場就能被砍死的那種?”


    梁薑一臉不信任,她也不在意,奪過盤子找個位置坐下吃飯順便命令道:“去給我買個冰淇淋,芒果味兒的。”


    顧輕舟為什麽在s大,她想了半天也沒摸清頭緒,可是世上總有人情報工作一流。


    她翻出聯係人目錄,撥過去一個電話。


    “小白兒,你知道顧輕舟最近的動態嗎?”


    那頭女生聲音慵懶,還帶了困意。鍾重年抬手看了一眼表,“不會吧,這都幾點了?”


    白芒不舒服地翻個身,幾下摸出遙控器打開窗簾,“昨晚直播太晚了,你又怎麽了?顧輕舟?”她腦子一下子清醒起來,“我去,時隔兩年啊,你第一次在我麵前提起這個名字。”


    “碰巧,我在s大遇見他了。怎麽迴事?他那種人也從天上下凡一次體驗人間疾苦?”


    白芒很苦惱,“小祖宗,你不會幹脆連他微博都刪了吧。”


    “我早就取關他了,難道留著過年?”


    看來她還記恨著,白芒揉了揉發痛的額角,給她提醒道:“之前他就在微博裏發過了,還上過熱搜呢,顧輕舟去s大傳媒院任教。”


    鍾重年一下子慌亂起來,“多久之前的事?”


    “不久,也就三個月前。”


    完了。已經無心再聽白芒說什麽,她的心忽上忽下地亂竄。雖然是三個月前,可也比劇組來得早,這事讓別人一看還以為是她追著他跑過來。人家畢竟大張旗鼓地宣布過,早就占得先機。


    心裏慌溜溜的,鍾重年一雙眼睛開始亂轉,正好瞥見樓梯口梁薑捧著一隻冰淇淋小心翼翼走過來。


    她掛了電話,朝他招招手。煩心事以後再說,雖說蹲在一個圓子裏,可避著不見總行吧。


    s大坐擁一百多萬平方米的土地,認真起來躲一個人還不容易?


    手招在半空,臉上的微笑也很明媚,可等梁薑身子再往前移了幾步,被他擋著的背後露出一顆腦袋來。


    還是顆極其俊俏的腦袋。她保持著打招唿的姿勢僵住,恰逢那腦袋的主人抬眼對上來。


    涼嗖嗖,突然後脖頸一陣陰涼,食堂不知道什麽時候把空調開了來,在她頭頂“嘩啦啦”送著冷風。


    梁薑也到了眼前,“鍾老師,你要的冰淇淋。”


    鍾重年沒什麽滋味地接過坐下來。哎呦喂,這是裝作沒看見她?


    顧輕舟打了飯選在了角落裏的一個位置,正好能避開來來往往的人群,可從鍾重年這個方向正好是跟他對臉。


    幼稚勁兒一下子上來了,“梁薑!”


    “嗯?”嘴裏叼了個雞腿,男孩茫然的抬頭。


    “我跟你換個位置。”


    “怎麽了?鍾老師?”


    鍾重年轉到另一麵坐下,“對麵倒胃口。”


    梁薑:“……”


    下午還是烈陽高照,七月底就沒有什麽涼爽天,隻要離開空調房,每個人都像在沙灘邊死命撲騰的小魚苗。


    鍾重年坐在太陽傘下,旁邊是導演在調整機位,手裏冰鎮酸梅汁戳了又戳,她才忍不住開口問道:“陳導啊,我這幾周能不能不來劇組?”


    手上的動作停下,導演有點不高興,“鍾老師,這劇本是您的心血,現場改詞非常重要,如果您是這種態度,恐怕對不起所有人員做出的努力。”


    這小光頭平常樂嗬樂嗬挺好說話,想不到還有這麽倔的時候。鍾重年擺擺手示意就此作罷當她沒說。


    可不防他又補了一句,“再說顧老師都答應了蒞臨指導,這麽好的機會!鍾老師,我們怎麽能不珍惜!”


    鍾重年眨巴了幾下眼睛,偏過頭不確定道:“……你……你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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