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無所不能的玉麵閻君當初不是當局者迷,就是心思太深了?


    —— ——


    潼城外北塞邊境,連綿一月的戰火將熄,北蠻人已經被擊退,然而大燕的軍隊也損失慘重。蘇綰平跟在賀嵩的身後替傷兵清洗傷口敷藥包紮已經不眠不休地忙活了好幾個晝夜,等到將最後一個傷兵的傷口包紮好以後,蘇綰平累得幾乎要虛脫了。


    賀嵩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小徒弟,難得有些心疼,衝她擺擺手,道:「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了。」


    蘇綰平卻搖了搖頭,道:「師父,我沒事的。」


    起初她看到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時的確會害怕,可這幾天下來,她就已經習慣了。這時候她才知道從前那等錦衣玉食的安閑生活,原是這些邊疆的將士用鮮血和廝殺換來的,心裏震撼極了,也願意盡己所能多做一些事情。


    賀嵩看了一眼執拗的小徒弟,心裏十分滿意,順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托盤和上麵的藥,「這邊不用你幫忙了,算一算竇校尉的傷口也該換藥了,你快些去吧。」


    竇校尉的傷口?


    蘇綰平一驚,這些天忙忙碌碌,她竟然絲毫不知竇靖也受傷了。


    「竇,竇校尉他受傷了?」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賀嵩眉頭微動,應了一聲,一邊繼續手上的活計,一邊道:「背上被砍了一刀,不過傷口不深,休養幾天便沒事了。」


    他話才說完,就看見蘇綰平已經端了托盤腳步微微踉蹌地往大帳外麵去,看著那瘦小的背影,賀嵩微微皺了皺眉頭……


    竇靖身為校尉,有單獨歇息的營帳,蘇綰平捧著藥過來得時候,他正站在桌案前看著邊境的地形圖,俊眉微擰,似乎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


    「竇校尉,該換藥了。」蘇綰平故意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


    竇靖抬頭看了一眼一身青衣的蘇平,見她手裏捧著藥,便放下了手裏的樹枝,轉身繞過桌案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二話不說便解了上衣,將帶有傷口的後背對著蘇綰平。


    蘇綰平在他解衣時有些慌張,可當她看到那幾乎橫亙了顧崖後背的傷口時卻突然紅了眼眶,腳下的步子挪不動了。


    那樣猙獰的傷口,該有多疼,多危險啊……


    身後沒有半分動靜,竇靖不由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時,一隻小手便撫上了他後背的傷口,令他不由一顫。


    有些疼,還有些癢?


    蘇綰平從托盤裏取出傷藥,輕輕地均勻抖落在傷口上,然後又去了紗布條來為他纏傷口。


    竇靖垂首看著從後麵伸過來的雪白小手,目光顫了顫,直到那小手拉著布條收了迴去,他才鬆了一口氣,可是心頭卻多了一絲奇怪的感覺。


    這個叫蘇平的小醫徒一直給他的感覺都很奇怪。竇靖平素冷漠慣了,鮮少會對別人多幾分關注,可是這會兒他卻主動將端了藥準備退出營帳的蘇平喚住了。


    慢慢悠悠地攏好衣衫,顧崖出聲道:「蘇平,你且等等。」


    蘇綰平腳下的步子一頓,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難道他認出自己了?


    蘇綰平說不清是歡喜,還是害怕。


    當初他離開平陽城時的決絕還曆曆在目,那一聲聲的質問還猶言在耳。他能認出喬裝的自己讓她有些竊喜,但還是害怕麵對竇靖。


    過去是她口口聲聲說愛顧崖,如今她又該如何跟竇靖解釋,她愛的人其實是頂著顧崖名字的竇長庚呢?


    竇靖看著那微微顫抖的小身板眉頭皺得更深了,難道說自己嚇到他了?


    他醞釀著放緩語氣,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蘇平說道,「師父那邊還需要幫手,蘇平先告退了。」


    看著那似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竇靖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個蘇平著實很奇怪。


    蘇平,蘇平,蘇……平?


    顧崖霍然起身,俊臉上滿是複雜之色……


    賀嵩見竇靖來尋自己時有些意外,待看到他俊臉一片沉冷時,饒是見慣了風風雨雨,他心裏仍舊咯噔了一下。


    「竇校尉,這是怎麽了?」


    竇靖示意賀嵩跟自己出了營帳,到了樹林裏,他才看向賀嵩問道:「蘇平,他到底是什麽人?」


    賀嵩一臉茫然:「蘇平是我撿來的徒弟啊。」


    「可知他家鄉祖籍何處?」


    賀嵩不知蘇平哪裏惹到了竇靖,見問便隻道:「當初老夫從京往潼城來的半道上,在離青州十幾裏的茶寮遇上的,他說是青州人士,往潼城邊關尋親,老夫見他文弱書生模樣,又懂些醫術才收作徒弟帶來了邊關。竇校尉,難道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賀嵩自認看人的眼光不差,莫非他還看走了眼,給邊關帶來了麻煩?說起來這蘇平說是來邊關尋親,可到了潼城幾月餘也沒有看她出去找過誰,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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