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春月正在擀麵湯。


    這是家裏最後的一點麵粉,湊合著可以夠兩個人吃一頓的,吃完這些,家裏的糧食就算徹底告罄。


    她是一個美麗的姑娘,不過這個美麗的姑娘現在臉上布滿了悲憤和不甘,眼裏也含著淚水!


    今天石九成就要出院迴家了,他竟然沒有被驚馬拉著的大車給撞死,也算是人間奇跡!


    石九成是她的未來丈夫。


    這幾年學會了吃、喝、抽、賭,偷,弄的家無隔夜糧、身無禦寒衣。


    水春月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不能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她下定決心要離開他!


    水春月決定要給石九成做最後一頓飯,這也是為了報答公婆對她的養育之恩!


    擀完麵湯,抱柴火燒火,盛幹糧的笸籮裏還有兩個棒子麵窩頭,她熥在鍋裏。


    壇子裏有醃的香椿沫,她弄了一小碗,家裏還有昨天老母雞下的兩顆蛋,她拿過來打在香椿碗裏攪拌均勻,也放在鍋裏!


    鹹菜是大醬和醃蘿卜,吃涼的就行!


    聽到外麵的母雞“咯咯噠,咯咯噠”的叫著,這是下蛋了,她走到雞窩裏,摸出一個還熱乎的雞蛋。


    想了想,


    “你這個混蛋,今天你出院,這個雞蛋也便宜你了!”


    大街上傳來拖拉機的轟鳴聲,石九成被村裏的會計從縣醫院接迴來了。


    會計和駕駛員坐在拖拉機前麵根本就沒下車,也沒說一句保重身體之類的安慰話。


    駕駛員扭著脖子看著石九成慢慢的從車鬥裏爬下去。


    左腳一踩離合,右手掛上檔就“突突突”的開走了,好像多耽誤一秒鍾都是對他們的極大侮辱一樣!


    石九成苦笑了一下,心裏說,


    “媽的,自己這具身體以前得多麽討人厭呀!”


    他家住在胡同裏頭,慢慢走進家門,看到了正在燒火做飯的水春月。


    水春月上身穿著一件碎花的短袖上衣,衣襟和胳膊肘處都打著補丁,下身是一條洗的發白的青色粗布褲子,兩隻褲腿上也有補丁。


    腳上是一雙自己做的布鞋,兩個大腳趾頭處已經麻花了,看來馬上要破。


    水春月個子不矮,一米七還要多。


    這是遺傳了她爹的好基因,他的父親水連生身高一米九,有名的“水大個”


    水春月的身材不錯,在後世釋放天性的年代,她肯定算波濤洶湧的那一類女孩。


    她長的瓜子臉,眼睛大大的很亮,眉毛黑黑的,鼻子挺俏,嘴巴不大,嘴唇用後世的語言形容也很性感!


    隻是臉色有些黃,皮膚也沒有光澤,更沒有其他十八九歲女孩子這個年齡該有的朝氣蓬勃的精神麵貌,卻是一副萎頓的樣子!


    頭上梳著兩隻麻花辮,頭發也是幹枯焦黃沒有光澤,都是長期營養不良鬧的。


    長年累月吃窩頭喝棒子麵粥,鹹菜就是蘿卜條和大醬,偶爾炒次菜連油都沒有幾滴,人要是沒有菜色那才奇怪呢!


    石九成知道,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賜。


    “月妹,燒火了!”


    石九成問道,語氣裏一點底氣都沒有。


    水春月繼續燒著火,動都沒有動!


    石九成一看水春月沒有搭理他,隻能擠出一絲笑容看著她。


    這強擠出的笑容裏有深深的愧疚和無奈,表現在臉上比哭都難看,讓水春月看了卻覺得無比的猥瑣。


    “月妹?怎麽這麽叫自己?”


    水春月聽到石九成不是叫自己春月而是叫月妹,心裏有一絲不解,這個家夥又憋著什麽壞呢?


    不過她也沒有太往心裏去,稱唿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他抬起頭看看這個和自己相依為命好幾年的人,想想他馬上就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心裏多少有了一絲憐憫。


    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到頭了,但願以後別餓死就好!


    可是想起石九成的過往,馬上又冷了臉!


    不過,她還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也算是給了石九成麵子。


    石九成從自己腦子裏的信息知道,三天前,他把家裏的三十來斤玉米給偷了出去,賣了兩塊多錢給輸了。


    水春月和他大吵了一架。


    兩天前,大中午的實在太熱,水春月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


    吃完飯,她打了一盆水到了自己的屋子裏擦洗身子,石九成從門簾縫裏偷看,被水春月發現。


    水春月又羞又怒又氣,又和他打了起來。


    這樣的情況不止一次了,水春月次次拿他沒辦法,這讓石九成越來越得寸進尺,一點顧忌都沒有了!


    這次也是如此,石九成不僅不認錯還嬉皮笑臉恬不知恥的說反正兩個人早晚要睡在一起幹嘛那麽生氣!


    水春月看著石九成一副無賴的樣子,氣的跑出去要跳井。


    被鄰居石振江老兩口發現攔住,勸了半天才把她勸迴家。


    水春月迴家後,石九成還是著三不著兩的胡說八道,隊裏出工的鍾聲響了,他才舍下嚎啕大哭孤苦無依的水春月罵罵咧咧的下了地。


    石九成剛到地裏時間不長,拉著一車農家肥的馬車驚了,石九成被撞上了。


    當時人們不知道他已經死了,還在那裏大唿小叫的叫著石九成的名字!


    沒想到的是,死了的石九成竟然又睜開了眼睛,可他已經不是剛才的那個石九成了。


    軀體還是那具軀體,靈魂卻換了人,換成了從幾十年後重生迴來的石九成。


    重新睜開眼的石九成一臉迷茫,為什麽年近六十的自己一睜眼又迴到了年輕的時候。


    他不知道現在是哪一年,可看著周圍一些熟悉的人還有田地裏的模樣,又看看自己的身體和穿戴打扮,應該是二十來歲的樣子。


    這是怎麽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人們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隻當他是被撞的腦震蕩了或者是失憶了!


    雖說石九成在村裏是個人憎狗嫌的家夥,可畢竟也是鄉裏鄉親的。


    鄰居石振江還是勸著隊長杜延昌找了支書杜學昌,安排人把他送到了縣醫院。


    各項檢查做完,大夫說,除了腦震蕩之外,他的肋條還折了兩根。


    肋條折了沒有別的好辦法治療,隻能迴家靜養,慢慢恢複。


    腦震蕩卻是需要觀察兩天看看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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