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後悔的感覺絲絲入骨,痛徹肺腑。


    易楚喝了茶,又吃兩塊點心,用絲帕輕輕拭去唇角沾著的餅渣,慢條斯理地說:「你以為你能勾~引到?」


    易齊微微漲紅了臉,待要辯駁,思及每次她看向衛珂時,衛氏投射過來的警告的眼神,氣焰頓時消散了大半。


    她並非有意要招惹衛珂。迴家的第二天,衛珂從鋪子迴來,在院子裏看到她,呆站著好半天不動也不說話,就那麽呆呆地看著她。


    還是她笑了笑,他才紅著臉倉皇逃竄。


    從那時起,衛珂在她麵前總是手足無措的樣子,說不上兩句話就會臉紅。


    易齊想起以前跟易楚一同逛街時,躲在拐角處偷看她們的青澀少年,還有故意在濟世堂門口轉悠的半大小子。


    那樣單純的愛慕與向往,與衛珂給她的感覺一般無二。


    易齊明白她與衛珂是決不可能,隻是這種感覺實在太好,她舍不得放下,想多擁有一段時間。


    迴到信義伯府,易楚吩咐薛婆子開了出雲館,將易齊安置進去,仍是讓冬晴貼身伺候,還額外多了兩個小丫鬟。


    出雲館本是趙氏安置老信義伯杜鎮的姨娘居住的地方,位於翰如院隔壁,可是老信義伯對男女之事並不上心,除了兩任妻室之外,並不曾納過妾,故而一直空著。


    易楚安排在這裏就是圖著方便,出入出雲館必需得經過翰如院的門口,有什麽風吹草動很快就能知道。


    易齊還算滿意,出雲館是個三間小院,裏麵一應擺設器具樣樣齊備且精致。而且,易楚也沒有限製她的行動,二門以內,她可以隨意走動。


    冬雪卻是知道易楚對待易齊的態度,私下吩咐了各處管事,對待二姑娘要恭敬,要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但又不能任其為所欲為。管事們都是人精,自會揣摩著分寸。


    杜仲自然不會在意易齊住在何處,陪易楚用過午飯伺候她歇了晌覺,他便到外院找了林梧。


    等易楚睡醒中覺,杜仲拿了一小簍青葡萄進來。


    現在正是葡萄成熟的時候,市麵上又香又甜的葡萄多得是,這種明顯還是生的卻難找。


    易楚雙眼頓時亮了,笑道:「從哪裏摘的,難得人家舍得這麽半生不熟的摘下來。」


    杜仲笑著將葡萄珠扯下來一粒粒擺在盤子裏,「威遠侯府種了兩架葡萄,瞧見了就要了兩串。」


    葡萄皮有點澀,瓤子卻極酸爽。


    易楚一粒接一粒地吃,皮就吐在杜仲掌心,直吃得滿口生津,連唿好吃。


    杜仲看著覺得滿嘴的牙酸到不行,就勸易楚,「少吃幾粒就行,生得酸倒了牙沒法用飯。」


    易楚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問道:「怎麽想起去林府了?」


    「找林乾打聽點事,順便看望一下林老夫人跟她辭了行……我讓俞樺去準備節禮,明兒他把禮單送來給你看看,要是合適,這兩天就讓人送出去。」


    易楚這才想起還有這一茬,問道:「都給哪些人家送禮?」


    杜仲取了紙筆俯在炕桌上邊寫邊說,「沒幾家,都是親戚,除了威遠侯府就隻有舅舅家。」


    「舅舅?」易楚奇怪地問,她記得清楚,畫屏以前說過,自從明威將軍出了事,辛家就主動與杜家斷了往來。


    畫屏曾略帶怨氣地說,假如當初辛家能上門說一兩句話,杜俏兄妹也不會被大小章氏欺負成那樣。


    如今瞧著杜仲想重續親戚情分,易楚不免要問個清楚。


    杜仲解釋道,「以前辛家是大舅舅當家,大舅舅最愛惜聲名卻又膽小怕事,三舅舅卻不同,三舅舅雖說也是文人習氣可生性拓達,前幾年這三位舅舅已經分了家。」順手將寫完的紙遞給易楚。


    上麵寫了個地址,是梨樹胡同,又寫著三四個人名。


    杜仲道:「三舅母出身商戶,家裏是做茶葉生意的,生了三個表弟一個表妹,大表弟跟二表弟已經成了親,大表弟在國子監讀書,二表弟隨母舅做生意,表妹今年十三還沒有說親,最小的表弟剛八歲,上私塾。」


    這麽說,要來往的應該就是這位三舅舅。


    易楚默默地把這幾位表弟妹的情況記在了心裏。


    杜仲又說起送易齊迴家的那個小工,「是原先在曉望街附近行乞的王大,後來在糧米店幫人扛麻袋,因覺得掙錢慢,就找了幾個泥水匠幫人蓋房子修屋子……林乾那邊一直有人關注著他,猜那意思,王大是要攢了錢到胡家求親。」


    易楚的心一下子亂了。


    壓在心底深處的往事走馬燈般在她眼前晃動,一會兒是蒼老瘦弱的胡玫抱著孩子喏喏地說,「阿楚,我知錯了」,一會兒又是顧瑤滿身鮮血地躺在地上,一會兒是胡二跪在她麵前求情,「阿玫要死了」,一會兒又是身穿灰藍色衣衫的顧琛彎著身子在宮牆內行走……


    胡玫為什麽就那麽好命,顧家被她害得那麽慘,瑤瑤死了,阿琛自淨入宮,卻有個情深意重的男人拚死幹活要娶她為妻。


    可真要斷了胡玫這段姻緣,易楚又伸不了手。


    以胡家目前的名聲,胡玫現下的容貌,而且還帶著個有耳疾的孩子,要是王大不肯娶,胡玫就隻能一輩子窩在家裏守著她的殘疾兒子,聽著唾罵聲過日子。


    杜仲看出易楚心神不寧的樣子,柔聲道:「明日上朝,要是能看到德公公,他自會有考量,你別思慮太多,否則……以後若是再有這種事,我再不敢讓你知曉。」


    話語裏,帶著戲謔的威脅。


    易楚穩穩神,答應,「我不胡思亂想了。」


    翌日吃過早飯,易楚翻了翻俞樺送進來的禮單,不外乎是茶、酒、布匹、筆墨之物,不過給威遠侯府的分量重,還多加了一對釉彩觀音瓶和一套鬥彩八仙獻壽碗,而給三舅舅的則是兩串狼骨手串,兩隻狼頭蓋骨,四對狼牙和兩壇易楚醃製的鹹菜。


    易楚扶額,「大過節的,送這些狼骨狼牙的好不好?再說,我醃的鹹菜哪能拿得出手,要不讓人到曉望街跟外祖母要兩壇?」


    俞樺揚眉,眉間的傷疤跟著扯動,他臉上的笑意寬厚而沉穩,「威遠侯府林老夫人素來講究排場,需得有幾件有分量的東西壓場子,辛三老爺對金石之物不太在意,唯獨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那兩隻狼骨是早先在大同時,殺了二三十隻狼,就這兩個最完整而且品相最好,一點傷痕都沒有……伯爺也叮囑過了,隻要用了心,三老爺必定喜歡。」


    易楚明白了,按禮單的價值,威遠侯府要重得多,可論情意,杜仲仍是偏向辛家。


    約莫巳初,杜仲下朝迴來看了禮單,將給辛三老爺的紙筆劃掉了,「三舅舅自製的紙箋比市麵上的都好用,迴頭咱們要些迴來送給嶽父,嶽父定然喜歡。」


    易楚抿著嘴兒笑,「這禮是不是太輕了?」


    「不輕,」杜仲展開雙手讓易楚伺候他脫朝服,「三舅母生意做得很大,不看重這些,」轉過身又道,「……沒見到德公公,托吳峰給他帶了信,你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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