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泠查出懷孕是在冬天。


    那是個挺平常的日子,照常不算熱烈的太陽掛在天上,風不大,但冬天的風大不大都冷。


    頭天晚上被鬧到了半夜,薑泠裹在被窩裏賴床起不來。


    傅硯舟在公司,從早晨離家眼皮就開始不停的跳。


    他一路沉著臉到公司。


    晨會跟坐辦公室批文件時都沒什麽表情,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員工們都已經習慣了,結婚後沒老婆在身邊的老板每個月總得有那麽二十八九天。


    連戰戰兢兢的情緒都生產不出來了。


    反正老板心情不好從來都不牽連他們,冷著張臉罷了,無所謂,這男人長得帥,冰塊兒臉也能當風景賞。


    中午,薑泠來給他送飯,順便想問他一下工作上遇到的某個問題。


    畢業後薑泠就進了薑氏工作,協助薑父在公司裏處理一些事務。薑家就她這一個女兒,公司不可能給第二個人。


    傅硯舟眼皮還是一直跳。


    但薑泠已經在他身邊了,能抱到人,有了實感,因不知來由而煩躁的情緒就被撫平了不少。


    薑泠走時,他叫了兩個保鏢跟著她。


    薑泠奇怪的問他,“最近不安生嗎?”


    傅硯舟按了按眉心,抱緊她,將臉埋進她頸窩,說,“我今天不太安生,眼皮一直跳。”


    薑泠問,“哪隻眼睛?”


    “左眼。”


    “那應該是好兆頭啊。”薑泠摸了摸男人的頭發,手指陷入他發間,有種因被淋濕而焦躁的狗狗抱住圈進懷裏的感覺,“左眼跳財。”


    傅硯舟不缺財,他被跳的煩。


    “今天肯定要有好事發生了。”薑泠放柔聲音。


    傅硯舟又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


    然後從她頸窩偏過頭來吻她。


    傅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在醫院住著調養。


    傅皓宇原本接替了傅氏的部分工作,傅硯舟打定了主意要栽培這個唯一的弟弟,自己好撂挑子。


    老爺子生病需要人陪,傅硯舟難得良心發現,讓他解放了,來醫院陪老爺子說話打發時間。


    下午從公司離開後薑泠打算去醫院看看老爺子。


    眼皮不怎麽跳了,加上有兩個保鏢守著薑泠,傅硯舟多少放了心,也沒再說什麽。


    懷孕這事兒察覺的突然。


    不知道是不是醫院特有的那種消毒水味道太大了,加上夜裏被傅硯舟勾著鬧得睡眠不太足。


    她在醫院待了一會兒就有些頭暈。


    老爺子見她臉色不太好,就讓她趕緊迴家去休息。


    薑泠剛起身,身體就晃了一下。


    傅皓宇連忙扶住她,擔憂道,“嫂子,要不還是找醫生看看再迴去吧,我看你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就他哥把他嫂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那個重要程度,萬一真病了估計得翻天。


    他好不容易甩出去的工作就一準兒又得迴來了。


    “……”


    薑泠一時間沒說話,她自己的身體她還是清楚的,健康得很。就怕檢查出來醫生說她是那什麽過度。


    那這臉皮就不用要了。


    但老爺子一聽傅皓宇的話,也說正好在醫院,讓醫生看看,也能放心。


    於是這家就暫時沒迴去,叫醫生檢查了一番。


    一檢查,查出來一個小包子。


    薑泠坐在長椅上,掌心貼在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心情複雜的看著手裏的檢查報告。


    妊娠34天。


    算算上次的生理期,確實已經超過一個月了。


    但她生理期向來不是很穩定,有時候會前後差上幾天,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也總記不住。


    有傅硯舟給她記著。


    前兩天傅硯舟還叮囑她,生理期應該快到了,這幾天要更加注意保暖,不要碰冷涼的東西。


    他們誰都沒往懷孕這方麵想。


    傅硯舟對寶寶這個話題向來不怎麽熱衷,甚至心裏更偏向於可以不要,這份苦他沒法代替薑泠受,風險也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盡管現在的醫學水平已經足夠發達。


    愛情這種東西其實很玄學,有的人不喜歡寶寶,就不想要,卻不能否定另外那一半喜愛寶寶的人們的存在。


    每個人對待“幸福”與“家庭”都有不同的界定。


    薑泠每次翻看傅硯舟小時候的照片,都會期待他們以後的小寶寶。


    而這樣的期待,是她被他愛著,她也愛著他的最好證明。


    如果沒有相愛這個必然命題,就不會有這樣的期待。


    確實也如傅硯舟所說,寶寶從來沒出現在他的計劃裏,他和她的未來中有他們兩個人就足夠了。


    如果薑泠想,覺得他們的小家可以要一個寶寶,他也會盡所能做一個合格的好父親。


    所以薑泠研究生畢業後偶然一次又提到了這件事,他們就這件事情認真聊過,做下決定後也沒再刻意避孕。


    不過那之後,都過去幾個月了,她也沒有懷孕的預兆。


    兩人都是順其自然的態度,薑泠對此並不失落,傅硯舟則是有老婆萬事足,就更不會失落了。


    薑泠沒想到,寶寶竟然來的如此突然。


    她握著報告,腰還有些不自然的酸,想到昨天晚上傅硯舟還哄著她各種不忌,比新婚那段日子的折騰不差。


    醫生的話在耳邊,“前三個月是胎兒最脆弱的時期,飲食、作息都是非常重要的。”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看了眼陪在身側還沒從得知這件重大事情中迴過神的傅皓宇,隱晦提醒。


    “尤其是夫妻生活,您最好和您先生說一說,不能胡鬧。”


    安靜如雞的傅皓宇:“……”


    這是他嫂子,又不是他老婆,看他幹什麽。


    亂說話是會死人的知不知道啊!


    薑泠麵皮微微發燙,認真聽醫生說完注意事項,讓傅皓宇先迴病房去照看傅老爺子了,說她通知傅硯舟。


    此時看著報告,迴過神來,她不免有些後怕。


    就他會折騰。


    一點兒也不知道收斂,還好沒傷到寶寶。


    傅硯舟匆匆趕來醫院。


    薑泠已經同傅老爺子說過這件事了,人逢喜事,病懨懨的老爺子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傅老爺子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啊,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抱上小重孫女。”


    傅皓宇:“萬一是小重孫子呢……”


    他們老傅家陽盛陰衰,這可是誰心裏都門兒清的。


    傅老爺子瞪了多餘長了張嘴的晦氣孫子一眼,“我看你像小重孫子,不會說話就閉嘴。”


    傅皓宇:“……”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薑泠笑著摸了摸小腹。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她都喜歡。


    病房裏正熱鬧著。


    男人推門進來,瞬間靜下來,三雙眼睛都刷刷的看向了他。


    傅硯舟顧不上那麽多,目光匆匆繞了一圈落在坐在對麵病床的薑泠身上,大步走到她麵前。


    薑泠臉頰上還帶著笑意,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抱進了懷裏。


    他身上攜著從外麵帶進來的寒意,薑泠貼在他胸膛,慢了半拍仰起臉,迴抱住他的腰,笑著說,“你來啦。”


    “嗯。”傅硯舟很低的應了一聲。


    薑泠拉著他坐下。


    兩人在病房裏陪傅老爺子說了一會兒話,這段時間裏,傅硯舟一直心不在焉地握著薑泠的手。


    傅老爺子難得沒毒舌,很快就趕他們走了,說困了,要睡午覺,留傅皓宇在這兒陪著。


    離開病房,薑泠才把檢查報告拿給傅硯舟看。


    傅硯舟沉默的看了一會兒。


    盯著“妊娠34天”這幾個字,忽然說,“我昨天晚上鬧你是不是有點過分?”


    薑泠臉頰發燙,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你還知道啊。”


    何止是有點。


    傅硯舟:“……”


    他小心的摸了摸薑泠的小腹,頗有些笨拙和小心翼翼,不說話,耷拉著眉,好像犯了什麽大錯。


    “我不知道。”


    男人語氣悶悶,“老婆,對不起。”


    薑泠可受不了他這樣,本來就是逗逗他,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啊,這也怪不了誰。


    正常的夫妻生活,有什麽好道歉的。


    薑泠握住男人放在自己小腹的手,討巧的用手指磨了磨他的指節,溫柔下來,軟聲問他,“自己來的?”


    傅硯舟:“徐洋送的。”


    頓了頓。


    他沉聲說,“腿軟,手抖,開不了車。”


    薑泠差點沒憋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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