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中。


    男人將襯衫袖子卷到了小臂往上的位置,腰間係了一條煙灰色的圍裙,正動作嫻熟的處理著蔬菜和食材。


    他把需要用到的蔬菜一次性洗幹淨後,拿起切菜的刀,刀功輕快靈活的將一個土豆切成了規格細且勻稱的絲狀。


    刀刃與放菜的板子觸碰時不停發出“堵堵堵”的聲音。


    薑泠倚靠在門口,安靜的看了他片刻。


    然後發現,似乎沒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


    她那三兩下就完的生疏廚藝。


    尤其是刀,她每次切菜的時候都格外小心,緩慢,害怕切到自己的手指。


    不僅如此,她還害怕別人切掉手指。


    傅硯舟切菜的時候,她全程都忍不住緊張的盯著他幾乎快到閃出模糊虛影的刀速,生怕發生什麽意外。


    然而到他把菜都切完處理好,也沒發生薑泠所擔心的任何意外。


    她爸為她媽做了這麽多年的飯,怕是都沒這個快。


    薑泠挪著腳步到他身側,不知道自己能提供哪些幫助的感覺實在是有些束手束腳。


    傅硯舟餘光觀察著小妻子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的動作,眼底閃過微不可察的笑意,欣賞了好一會兒。


    終於良心發現般,沒忍住笑。


    他偏頭看向跟貓爬架上那隻睜著一雙同款烏溜溜眼睛的小姑娘,垂眸,懶聲問道,“偷學到什麽有用的了嗎?”


    薑泠一窘。


    “嗯?”傅硯舟低笑著問。


    “那個什麽。”


    薑泠些許尷尬的抿了下唇瓣,耳朵後因窘迫紅了一片,聲音小小的,又軟又低,“我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上你的……嘛。”


    “哦,是嗎?”男人嗓音中的笑意愈發明顯了。


    就在薑泠琢磨著逃跑的時候,他善心大發的指了指島台邊放著的圓生菜,“那個還沒剝。”


    薑泠歪了歪頭。


    是做水煮肉片需要放的蔬菜。


    幾下就剝開的事兒,交給杏眸中忽閃著積極性小姑娘做剛好,也不費力。


    “好的。”領到了任務,薑泠順著他修長冷白的手指往那邊看一眼,乖乖的走了過去。


    廚房中兩道身影映到半透明的玻璃牆壁上,偶爾交疊到一起,似親密無間。


    時不時傳出兩人的說話聲。


    男人帶笑的調侃聲和女孩子偶爾的嗔怪。


    飯菜的香味兒也逐漸從廚房中跑出來,彌漫到了客廳中。


    布偶貓尋著氣味兒找進來。


    燉著魚湯的砂鍋咕嘟咕嘟的響著。


    它圓滾滾的身體卻絲毫不影響動作的靈活,一躍而上,探出小爪子試圖去觸碰砂鍋。


    薑泠及時喊住它,“小烏龜!”


    “喵~”小烏龜咻的一下縮迴爪子,委委屈屈的叫了一聲。


    她擦了擦手,把不老實的貓咪趕出廚房。


    小家夥轉身卻又鑽了進來。


    傅硯舟偏頭看向打鬧的一人一貓,身體撐著島台,輕笑了聲,垂眸與蹲在地上仰頭看他的小姑娘對視。


    她抱著她的貓。


    一身粉色的家居服,為了利落紮著丸子頭,小小的,可可愛愛的,比貓更惹人憐。


    他心髒柔軟的不可思議,彎腰揉了揉她腦袋,“去客廳陪它玩吧,這邊很快就好了,我弄就行。”


    薑泠在這裏也沒幫上什麽大忙。


    於是點了下頭,把貓揉進懷裏,不顧小烏龜反抗的喵嗚聲,捏著它後頸皮去客廳沙發那邊了。


    “喵喵嗚……”


    “不乖哦,在宿舍教過你的都忘了?”


    “喵喵。”


    “就算換到了新家也不能肆意妄為知道嗎?小心惹爸爸生氣把你趕出去哦,你可就成沒家的小貓啦。”


    “乖乖的,不可以惹爸爸生氣,知道不?”


    女孩子壓著聲音同貓咪說話的嬌聲細語傳到了客廳,傅硯舟無聲的彎唇笑了笑,漆黑的眸底寧靜繾綣。


    好可愛。


    他的小妻子怎麽這麽可愛。


    真的喜歡死她了。


    幸好沒被其他心懷不軌的狗東西騙走。


    他低垂的眼又暗下來。


    想到薑泠上大學的這四年間,他不知道往港城跑了多少次。


    有時候是傅氏與其他集團工作上麵的合作,有時候是閑來無事,總要找著借口去那邊。


    匆忙的時候當天去當天就迴了,不忙時就可以留個一兩天。


    但偶遇她實在是一件艱難的事。


    她身邊總是圍繞著一些對她抱有想法的小男生。


    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哪次再去,遇到她,會是她被陌生男孩牽著手,兩人親密說笑的模樣。


    每每有這樣的想法,他都恨不得把可能會發生的可能掐滅在搖籃中。


    想辦法擁有她。


    無論用什麽樣的手段。


    這樣的執念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一點點嵌進心底,長在骨髓裏了。


    明明她仍然像個單純還沒有長大的小姑娘。


    可能是兒時,她總是躲在不遠處,膽小又好奇的觀察他。


    可能是她被魚刺卡到時,淚汪汪的攥著他的衣袖。


    可能是她初潮來臨時無助的躲在廁所,他收到家裏發來的信息,去初中部找她時,小姑娘眼圈紅紅無助的喊他“硯舟哥哥”,他卻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還在讀高中時,每每在校園中看到她,她都會用一種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純粹、充滿崇拜的澄淨目光看向他。


    如同一隻單純的小動物,麵對野獸卻不知道跑。


    而是停在原地,期盼的望著他。


    久而久之,就接受不了她用那樣的眼神,去看別人了。


    那應該是獨獨給予他的。


    她比他小那麽多,世界又那麽純淨,他最不該染指她。


    後來他做了許多許多失去她的噩夢。


    保護不好她。


    他怎麽可以保護不好她?


    大概是他不太正常吧,但他不想管那麽多。


    身為傅家未來的接班人,他絕對不是什麽好人,傅硯舟學到的第一課,就是想要的事或物,去奪,去搶。


    無論用什麽辦法。


    那麽自然,想要人也是一樣的。


    她是他的。


    妄念起伏,熟悉的、印在骨頭裏的疼痛與壓抑隱隱翻湧。


    傅硯舟唿吸一滯,眼睫顫著垂下,下意識去觸碰腕間的黑色佛珠,但因要做飯摘下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了。


    他有些急促的偏過頭,捕捉到客廳中生動活潑逗著貓的小姑娘,她俏生生的在一片暖光中。


    心髒驟然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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