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孤不在,正好可以趁這個時間去見神醫。


    薑希音走進院子對子喻說了句,“小師尊,雪停了我出去走走。”


    已經畫好符的子喻小跑兩步追上她,遞給她一件狐裘一把傘,“山上天氣變化不定,一會兒可能還會下雪。”


    薑希音披上狐裘接過傘,走了沒多遠,天空就飄起雪花。


    楚山孤不在沒人替她開避雪結界,薑希音不得不撐開了傘。


    步入雪原深處,一戶人家孤零零地坐落著,仿若雪海中飄搖的一葉扁舟。


    薑希音踩著雪走到近前,敲響了神醫家的大門。


    千寒山終年積雪,又罩有無常宗結界,要想上山得先過無常宗山門,再克服嚴寒。一般來找他求醫的都是無常宗宗門中人,或者是其他修仙門派通過無常宗過來的,通過山門過來找他求醫,無常宗都會派弟子先來問詢他的意見。


    他約莫有小半個月不在,有人急著求醫,並不稀奇。宣赫隻是有些意外,他才剛迴來屁股都沒焐熱,就有人知道了?


    小徒弟憋了半個月沒出門,這會兒早不知道去哪兒撒野了。


    小院裏總共就他和徒弟兩人,小徒弟不在,宣赫隻得自己動了動手指。


    薑希音等了半天,屋裏人沒出來,門開了道縫。


    她推門走進去,第一次進來的時候,薑希音隻注意到那小童,沒有仔細看這院子的模樣。


    她開了神識將院子打量了一遍,神醫宣赫的房子建得比楚山孤的更大更華麗,歇山式屋頂上鬥拱飛簷,四角簷下掛著四隻銅鈴,在風雪中叮叮作響。


    院子裏頭有幾個晾曬藥材的架子,因為下了雪,藥材已經被收進屋內,空架子盛滿了厚厚積雪。


    突然,前廳門內探出一顆腦袋。


    冷不丁看到一顆從門縫露出的腦袋,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薑希音頓時嚇了一跳。


    幸好她不是真跳起來,而是從心裏跳的,不然有失身份。


    “有人在嗎?”薑希音問。


    門縫處的腦袋動了動,張口道:“姑娘是來看病的?”


    薑希音點頭。


    “來得真巧,宣某前段時間出了趟門,今日才剛坐下姑娘就來了。”宣赫語氣明顯有些不悅。


    薑希音:“是嗎?那確實巧,人家不是說無巧不成書。”


    傘下姑娘穿著無常宗弟子服,身上披紅狐裘,狐裘皮毛與緞麵用料珍貴,上麵以透明絲線繡滿護身銘文,已經可以媲美任何一件法衣。


    風微微將傘吹吹斜了幾分,露出她傘下麵容,那張精致的臉上突兀地覆了條兩指寬的綢帶。


    “姑娘,哪裏不舒服?”宣赫問。


    宣赫的那顆頭還在門縫處掛著,要是他麵色再慘白一點,活像隻有一顆頭的鬼。


    薑希音心道:這神醫好像有點自己特色!


    “神醫都是這般問診的?”


    “……”宣赫這才從搖椅上站起來,這搖椅為了方便移動,還特地按了兩個輪子,他將搖椅輕鬆地推到一邊,打開了屋門。


    “姑娘裏麵請。”


    傳說中的神醫宣赫站在雕花門前,穿一身雪青色印梅花圖案的窄袖長袍,手中握了折扇,端的是瀟灑風流。


    薑希音:在大雪山拿一把扇子,他真的用得著嗎?


    收傘走進屋內,她就明白了,宣赫為了能用一用他那把有點雞肋的扇子,愣是將這屋子的溫度燒的比楚山孤那兒熱上一倍。


    薑希音覺得在這屋子裏待一會就得出汗。


    太熱了,她解開衣帶,將狐裘脫下來,搭在了完好那隻手臂上,正好露出了纏繃帶的另一隻胳膊。


    宣赫瞥了一眼,來這裏的人都是找他看疑難雜症的,手臂上小傷醫修就能治好,爬上來都不夠受一頓凍。


    “姑娘不是來看手臂傷的吧?”宣赫問。


    薑希音解下雙眼上覆著的霽紅色綢帶,開門見山道:“不是,我來是為了讓神醫瞧瞧眼睛。”


    眼前少女的眼睛是罕見的異瞳,瞳孔一隻為紫色,一隻為琥珀色,溫柔裏帶著些妖媚。再仔細看這雙眼睛眼神空洞毫不聚焦,他伸手在薑希音眼前晃了晃。


    眼眸不動,眸中也並未映出倒影,這姑娘看不見 。


    “姑娘眼盲是天生的吧!”


    薑希音點頭。


    “有點棘手,不過天生眼盲也分情況。”這雪山上怪冷的,來一趟不容易,醫者仁心,那就看看吧。


    他將薑希音引到醫案前,指了指脈枕,示意薑希音將手放上去。


    薑希音沒動。


    宣赫怔了一下,想起姑娘看不見,拿起脈枕塞到薑希音右手手腕下,他伸出手指搭到了薑希音手腕脈搏處,頃刻便迅速抬起手。


    不對,元神有問題?


    宣赫凝視薑希音,確實是個築基期小姑娘。


    他又伸手探向薑希音脈搏,片刻後收迴手道:“姑娘的眼睛我治不了,另請高明吧!”


    聽這世間唯一有希望能治好她眼睛的宣赫說治不好,薑希音有些急了,“聽說神醫可生死人肉白骨,其他高明怎麽比的過神醫呢?需要多少錢,或者其他東西?不管多貴重我都可以想辦法給你。”


    生死人肉白骨,那可真是冤枉他了。有這種通天本事的那是他師尊,他宣赫頂多就是個打醬油的,不知道怎麽傳來傳去,就傳成了他。


    嘖嘖、人言可畏。


    “天生眼盲治不了。\\\"


    \\\"棄疾,送客!”宣赫喊完才想起自己那小徒弟不在,於是打了個響指。


    薑希音座位上的陣法瞬間啟動,不及有任何動作,她已經被移到門口。


    “哐當!”門被關上了,差點撞到她額頭。


    “唉,你這麽沒禮貌的嗎?神醫了不起,人家自己有腳!”薑希音氣得不行,要她還是魔尊,估計得給他房子投兩個火球,燒了最好。


    拎傘氣唿唿地出了宣赫宅院,走出不遠,被雪原上風雪一吹,薑希音清醒了。


    她剛剛太衝動了,幸好她現在不是魔尊,要真把人家房子燒了,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宣赫說天生眼盲也分情況,所以他肯定還是有辦法的。


    人間有三顧茅廬,程門立雪之說。


    她便去程門立雪,三顧茅廬。


    天色漸漸變暗,已近酉時,唿嘯地寒風吹起來了。


    薑希音打了個寒戰,她這才想起,剛剛被“請”出來,狐裘還在宣赫醫案上。


    她轉了轉手中碧玉鐲,勾起唇角,這下有再去得理由了。


    打鐵要趁熱,薑希音決定明天再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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