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非十八歲,自稱兒童也不帶一點心理負擔。


    畢竟做人嘛,希望自己年輕點兒是正常的。


    不過對麵十歲的楠楠小朋友有點惱火,一雙眼睛瞪得快要爆出血絲來。


    “我是為你好,出去,不然等到晚上,你後悔都來不及!”楠楠陰陰地說道,口吻和神態都很像在詛咒時非。


    時非一手枕在後腦,一腿弓著讓另一腿架著,非常悠閑地擺擺手。


    “謝謝,不過我這個年紀的人,主打就是一個不聽勸,所以你千萬不要為我好,真的。”


    時非一邊說一邊偏頭看向楠楠,與對方雙眼對上。


    楠楠拿他沒轍,隻是陰冷的表情依舊。


    “靠門床位的病人今天轉走了,給你睡吧。”她陰惻惻說道,簡直像在說“等著看你怎麽死”。


    說完話她把紅衣小女孩拉到自己床位,把黃衣小男孩也牽到自己床上,然後她就麵向時非坐著,嚴陣以待。


    那樣子看起來,有點像在護崽的母雞。


    “對了你叫什麽?”時非忽然問紅衣小女孩。


    “我叫豆豆。”對方很乖巧的迴答。


    豆豆四五歲的樣子,頭發微卷,睫毛很長,穿著紅色小裙子非常可愛。


    不過她剛迴答了時非問話,立刻就被楠楠瞪了一眼。


    “不準跟他說話!”


    “唔……”


    豆豆撇嘴,低著頭想哭不敢哭。


    這時時非忽然站起來,當著仨孩子的麵,把果果的小床拖過來,跟自己的床拚在一起。


    沒辦法,兒童床有點小,他躺了一會伸不開腳,隻能學白雪公主,把小矮人們的床拚一拚,湊活著當一張大床用。


    可憐三個孩子就隻能看著,敢怒不敢言。


    而時非終於有一張能伸開腿的床,於是躺的很愜意。


    “我先睡了,晚安。”他跟三個孩子打了招唿,然後心四平八穩地睡著。


    這條沒有盡頭的病房長廊雖然詭異,但白天似乎沒有作妖的打算,時非要找死門的本體,就隻能耐心等待夜晚降臨。


    不過他這一覺也沒能睡太久,很快被值班護士叫醒。


    “把胳膊抬起來,采血。”


    護士頂著同款青白發灰的死人臉,手裏握著一根手腕粗的針管。


    “你確定你是要給我采血,而不是放血?”


    時非看著辣麽大一根針筒,對護士的說法表示強烈的質疑。


    護士立刻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催促道:“哪那麽多廢話?快點按我說的做!”


    “那不行,我剛跟仨孩子立人設了,得叛逆,得不聽話。”時非認真且誠懇地說。


    護士當即翻了個白眼。


    真白眼,一點黑眼珠子都看不見那種。


    這鬼樣子把裏麵三個孩子都唬得不輕,紛紛瑟縮了一下。


    很顯然,他們很怕護士。


    “哥哥,你還是聽話吧,否則會有不好的事發生的。”豆豆縮在床角落,用很小的聲音提醒時非。


    看得出來,小家夥是好心的。


    不過好心在這兒好像很難有好報,豆豆剛說完,護士便突兀一轉脖子,慘白的雙眼直勾勾看著她的方向。


    “你們三個,也得采血。”


    陰冷的聲音刮過三個孩子的臉,讓他們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


    “我們這周已經采過血了,下次采血是五天後才對。”楠楠咬著嘴唇,明明很害怕,卻努力跟護士談判。


    “因為上次采血的時候,你們病房少一個人,所以這周你們多采一次。”


    護士舉著巨大的針筒,陰冷的口吻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楠楠似乎還想再據理力爭,但是某些不好的迴憶讓她止住了這種衝動。


    而這種退讓讓豆豆和果果知道采血推不掉了,於是嚇得縮進被子裏,隻敢用驚恐的眼睛看著護士手裏的大針筒,瑟瑟發抖。


    緊張的氣氛裏,時非打響指引起注意。“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們真不打算先給我解釋一下,拒絕采血會有什麽後果嗎?”


    對於這裏這些“原住民”的待客之道,他真心覺得十分不滿。


    護士這時迴頭看向時非,製服下的身體發出很奇怪的嘎巴聲,就好像一堆骨頭在一塊摩擦碾壓。


    而與之相應的,護士的白色製服開始染上淺淺的紅,同時陰冷腐朽的氣息開始彌散,連窗口的光線都在變暗。


    時非微微抬起眉梢,心裏十分期待對方變個身。


    然而楠楠這時抬起了胳膊,對快要變身的護士說:“我準備好了,先抽我的血吧。”


    護士被轉移了注意,於是拿著針筒走到楠楠麵前。


    鉛芯一樣粗的針頭紮進細細的胳膊,開始抽取血液。抽的過程十分粗暴,很快就抽滿一針管。


    然後護士重拿了兩個針管,繼續給豆豆和果果抽。


    兩個小一點的孩子都害怕的直掉眼淚,但被楠楠死死捂住嘴,沒有發出太明顯的哭聲。


    而在這個過程裏,楠楠蒼白的臉轉向時非,小聲而急切地說:“不要激怒護士,不然你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看她如此緊張,時非善良的點了點頭。“哦。”算是答應。


    於是當護士再次舉著針管到他麵前時,時非沒有直接說不行,而是說:“針管放這兒吧,一會我自己抽好了送護士站。”


    反正還是不給抽,換個說法而已。


    楠楠氣得臉都綠了,想說這都能過關就有鬼了。


    “那七點之前要送來,不要遲到。”


    護士就把針管放在了時非床頭櫃上,然後推著金屬小車離開了。


    沒想到時非居然真的糊弄過去,楠楠眼睛都看直了,另兩個孩子也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羨慕和不可思議。


    不過馬上楠楠還是嘴巴一撇,沒好氣說:“別以為你真能糊弄過去,逃不掉的。”


    時非笑了笑,不在意地問:“所以還是沒人給我解答一下,拒絕采血有什麽後果嗎?”


    “你床位的前一個病人,因為采血時實在抽不出血,於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楠楠冷冷地迴答,覺得這足以嚇死時非。


    然而時非聳聳肩膀,有些不滿。“說了跟沒說一樣。”


    然後他重新閉眼,繼續之前被中斷的睡眠時間。


    這一次他睡得很踏實,三個小室友都沒有打攪他。


    一直到走廊上懸掛的電子時鍾顯示時間為19:00,黑夜陡然降臨。


    時非雖然閉著眼,但其實能感覺到光。


    所以他發現這裏的晝夜交替沒有過度,是很生硬的從白到黑,仿佛關燈一樣。


    漆黑降臨之後,病房就隻有床頭燈發著微弱的熒光,於是周遭全是黑漆漆的,陰影深重,角落裏仿佛隨時都能撲出形狀猙獰的詭怪。


    “離他遠一點,他沒采血,今晚門裏的怪物一定會來吃掉他的。”


    楠楠的聲音在陰暗中響起,聲音沒有放低,像是故意說給時非聽。


    時非朝角落方向看過去,看見三個孩子的三張小臉在陰暗中擠在一起,莫名就聯想到寒冬裏,三隻擠在一起的幼鳥。


    怪可憐的。


    “你說的怪物,一定是從門裏進出嗎?”


    楠楠不理解時非為什麽一點都不怕,而且還有心情問這種無足輕重的問題。


    應該是剛來不久,對這裏的恐怖一無所知。


    嗬,死門會讓他明白的。


    “怪物可以從任何門裏進出,包括櫃門、抽屜,甚至盒子……所以你不要心存僥幸,覺得有什麽地方可以讓你躲開。”


    時非已經從床上坐起來,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脖子,然後才散漫地說:“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問,窗戶是不是也算‘門’。”


    楠楠皺起眉,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勁。“你什麽意思?”


    時非笑了笑,指指楠楠身後的窗戶:“你迴頭看看不就知道了?”


    病房的窗戶也有窗簾,是簡易的布簾子。


    臨近七點的時候,楠楠就把窗簾拉上了,拉的嚴絲合縫。


    所以當她迴頭時,並不能立刻看見窗外有什麽。


    第一時間她以為時非故意在嚇唬她,還想朝時非發火。


    可下一秒,平整懸掛的布簾子就緩緩凸了出來,形成一個畸形的人的形狀。


    這個人形有著過膝的長手,臉部奇長,它從布簾下麵凸出來之後就短暫定格了,不聲不響,像是悄悄透過簾子,在窺伺病房裏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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