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莫問路盯著時非問,驚愕的神情浮現在臉上,完全壓抑不住。


    時非吸了口氣,心說這人是真不長記性啊。


    “我是天城的臨時工。”


    他迴答道,有點無奈。


    要是再忘記,他可就沒耐心迴答了。


    莫問路當然是一百個不信,本來時非一招克他的逆天實力,就已經令他心驚,結果居然還掌握了隨意進入詭異維度的方法……這家夥難道是神嗎?


    在哨塔內部,一直有關於暮歸人的神秘傳說,相傳憑他們的實力,幾乎就是世上最接近於神的一批人。


    聯想到時非在詭異圈子裏從未聞名,莫問路忽然就忍不住把他的真實身份往暮歸人的方向推。


    因為隻有暮歸人,才能同時具備神一般的實力,和聞所未聞的低調神秘。


    推測到這裏戛然而止,莫問路強行終止了對時非真實身份的探究。


    如果時非真是傳說中的暮歸人,那他就必須裝作不知道。


    因為他的級別完全不夠,而觸及身份不可窺視的機密,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


    “我知道了,你是天城臨時工,我不會再忘記。”


    莫問路從善如流,表達了對時非身份的肯定。


    然後他咬咬牙,對時非坦白道:


    “那個信封就是一封信,是黃康死前留給妻子的絕筆信,也是他詭化之後的‘源’。”


    “那怪不得了,你一撕毀那封信,黃康的詭力就瞬間削弱了大半。”


    時非點點頭,若有所思。


    “那麽問題來了,你為什麽會有那封信?而且知道那就是黃康詭化後的‘源’?”


    這個問題讓莫問路表情掙紮了一下,答案似乎難以啟齒。


    “因為……是我幫助黃康詭化的。”


    莫問路說出的理由,是足以讓他被哨塔退職,並麵臨死刑判決的重罪。


    作為在職特職,這種事他自然想隱瞞,但是他知道麵對時非,他根本沒有瞞得住的能耐,不如老實交代,說不定反而有一線生機。


    時非聽完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什麽。


    莫問路有種即將被審判的感覺,忽然諷刺地笑了一聲。


    “我知道我的行為不會被哨塔容忍,但我也絕不接受哨塔的審判,如果你們要審判我,那我寧可被自己的詭吃掉。”


    時非看他一眼,忽然覺得他這種精神還挺有趣的。


    “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我無法認可哨塔的某些製度,盡管我知道,那些製度其實是為了成全大多數人的公平、保護大多數人的利益。”


    “不是。”時非糾正他的理解誤區,“我是問你,為什麽同樣是死,你卻寧可被詭吃掉?”


    關注點總是很奇特,莫問路果然又給搞得錯愕了一下。


    然後他臉色變了變,才有些不情願地迴答:


    “因為他們以前是我戰友,死在任務裏了,結果被我培養成詭拘役驅使,所以……”


    莫問路語調平靜,盡力說的雲淡風輕,但是說到最後還是停下,沒有把理直氣壯的情緒延續到底。


    “哦,原來是這樣,可以理解。”


    時非說道,覺得這大概是摻雜了愧疚和補償在一起的矛盾心態,從兩位死去戰友的角度看,估計確實會想吃了他。


    “那你為什麽要幫助黃康詭化呢?”時非繼續問。


    關於這個問題,莫問路就要從最初碰見黃康死後的執念說起了。


    “我因為有讀心的能力,所以對人死後的執念也能感應得非常清楚,而黃康……”


    莫問路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悠長。


    “那是一個一生遵紀守法、與人為善、助人為樂的青年漢子,你無法想象他在遭遇那樣的災難和不公平的對待後,因為反差而承受的痛苦有多煎熬。那是即使他死以後,他會痛苦、無法釋懷的掙紮和折磨。”


    人們常說,老實人發起飆來才最可怕,而黃康恰恰是這樣的人。


    因為總是心存善念,所以總會比一般人更多付出善意與善行,而當這些付出被辜負甚至被踐踏,堆積起來的痛苦也會比普通人更強烈。


    當時,莫問路隻是偶遇了一隻不肯散去的執念,本不打算管,反正多花點時間,它自己就消散掉了。


    可是莫問路有讀心的能力,這種能力延伸到連執念都能解讀,所以錯身而過的瞬間,他看到了黃康遭遇的一切。


    “我幫了他一把,任由他去找鄭多偉複仇,也是故意等到鄭多偉遇害之後,才姍姍來遲,把案子處理掉。”


    “我知道你要指責我助紂為虐,但我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無法以法律的形式為那小部分人討迴正義,就隻能推一把,讓他們自己去討了,我不覺得我有錯。”


    莫問路說到這裏神情已經徹底鬆弛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跟人坦白這些見不得光的內心想法。


    時非聽完沒有作出評價,而是接著問:


    “那這次你來這裏,其實一開始就是抱著旁觀心態來的?”


    迴想莫問路那個敲竹杠不辦事的樣子,情況其實就已經很明朗了。


    合著人家一開始就是來騙錢的,自己卻逼著人家去打工,估計莫問路當時心裏都問候他媽千百遍了吧?


    想到這兒,時非都要覺得對不起身為白衣天使的媽媽了,連累她一塊挨罵。


    “我來這之前,並沒想到是黃康在作祟,因為按我對他那股執念的了解,雖然陸有慶是始作俑者,可因為陸有慶象征性地給過一萬塊錢,所以黃康到死都覺得,陸有慶其實是個好人,所以並沒有恨他。”


    “好吧,我知道了。”


    時非點點頭,站了起來,決定不再深挖這件事。


    “這件事後續我處理,你迴去養傷吧。”


    他對莫問路擺擺手,一副放心去吧的表情。


    莫問路卻愣了。


    “就這樣?你不打算清算我的問題?還要幫我收拾爛攤子?”


    “審判你是法官的事,我又不是法官。”


    時非一臉莫名,感覺莫問路的腦迴路多半不大正常。


    “至於收拾爛攤子,那也不是幫你,而是幫我老板。”


    蔻蔻接了這個小區的業務,那怎麽著也不能在蔻蔻迴來前出事,做人嘛,這點契約精神還是要有的。


    “對了,留個聯係方式,迴頭談談好處費的分配。”


    時非掏出手機,跟莫問路要手機號。


    莫問路乖乖報了,表情還是懵懵的。


    一直到被時非端茶送客,他都沒想明白這整件事是怎麽個邏輯。


    作為神級的哨塔特職暮歸人,時非不應該把他逮起來審判嗎?不審判不也得清理門戶嗎?


    怎麽什麽都不做?就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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